第92章 番外 荀允和重生完 哄他
第92章 番外 荀允和重生完 哄他
“姐!”
随着一聲嘹亮的嗓音穿透而來,雲栖飛快推開裴沐珩,下意識擡袖拭去唇瓣的水光,往門口迎去,而裴沐珩也迅速裹好衣裳,在屏風下正襟危坐,面上清峻冷漠,不複方才半點溫情。
消失的侍衛恰到好處出現,将門推開,迎着雲峥進來。
雲峥跨過門檻,掃視過去,目光在裴沐珩身上淡淡掠過,落在雲栖身上,喚了一聲姐。
跟随林晟而來的銀杏拎着醫箱跨過門檻,這時,雲栖才發現林晟立在門檻外,神色慘厲,整張臉白得吓人,額尖汗珠密密,他不停地拂袖擦拭,像是剛從水裏擰出來似的。
雲栖面色一變,用眼神詢問雲峥是怎麽回事,雲峥往裴沐珩努了努嘴,又聳了下肩,雲栖便知雲峥已将裴沐珩真實身份告訴林晟。
雲栖無奈嘆聲,帶着銀杏進去給裴沐珩處理傷口。
雲峥猶豫了一下,慢騰騰跟了過去。
林晟背靠着廊柱,深吸一口氣,久久緩不過勁來。
不說觊觎雲栖之事,便是今日朝他拿刀動槍便已是死罪。
如此一來,他娶雲栖是徹底無望。
林晟灰敗地坐在地上。
兩刻鐘後,雲栖和銀杏處理完裴沐珩的傷口,拎着醫箱告退。
裴沐珩也不曾挽留,至于今日受傷一事,他也按下不表,雲峥便知他是不打算計較了,叫林晟寬心回府。
饒是如此,翌日林晟的父親帶着他親自前往潛邸跟裴沐珩請罪,裴沐珩倒是禮賢下士,溫文爾雅在偏廳見了林父,席間問了一句林晟年齡,林父便知這是暗示林家給林晟議婚,莫要再惦記雲栖。
雲懿被許入宮伴讀,正月二十便要開堂授課,故而元宵一過,晴娘便帶着雲懿回京,離開那日,她千叮咛萬囑咐,要雲峥照顧好雲栖。
雲栖看着一本正經應是的弟弟,再瞅一眼滿目憂愁的母親,哭笑不得。
“娘,我比雲峥大好幾歲呢,也該是我照顧雲峥才是。”
晴娘看着她,“是嗎?我看你最近有些心神不寧,自然是雲峥照顧你。”
雲栖面頰發燙。
雲峥親自送母親一行出了城門方回府,而晴娘在郊外十裏之地,遇見從關隘返回的裴沐珩,裴沐珩加派人手護送晴娘,又下馬來到晴娘跟前問安,
“有一樁事想請師母成全。”
裴沐珩是君,晴娘是臣,她立即帶着雲懿下車前來行禮,
“還請殿下吩咐。”
裴沐珩再次朝她行了大禮,
“我想向師娘提親,懇請師娘将雲栖許我為妻。”
裴沐珩除夕出現在西州,晴娘便猜到他來意,她含笑道,
“傻孩子,你和雲栖是我們看着長大的,除了你,旁人我也不放心呀,衹要雲栖答應你,我跟你老師再無異議。”
得了晴娘這句話,裴沐珩信心倍增,素來穩重的男兒L罕見露出幾分手足無措,
“多謝師娘。”
送晴娘離開,裴沐珩快馬加鞭趕回西州城,侍衛打聽到雲栖在醫館,他便徑直前往醫館,彼時已近午時,醫館人煙稀少,侍衛尋一藥童詢問雲栖去處,藥童往樓上一指,裴沐珩信步上樓,便見一人裹着絨毯躺在窗下藤椅上,藤椅鋪了厚厚的錦毯,腳下擱着一個炭盆。
她額尖覆着一塊厚厚的濕巾,面色潮紅,看模樣倒像是生了病。
裴沐珩眉間微蹙,來到她身旁,擡手便要去觸她的額頭,雲栖在這時睜開了眼。
四目相迎,雲栖怔了怔,見是裴沐珩,露出幾分不自在,扶着藤椅往上坐起,輕聲道,“你怎麽來了?你還不回京?”
裴沐珩坐在她身側,笑容陰恻恻的,“你爹爹在京城,我回去作甚?”
雲栖頗覺好笑,“這又是哪門子的話?”
裴沐珩語氣含酸,“他堂堂內閣首輔,隔三差五告假離京,我為何不能待在西州?”
這話簡直是不可理喻。
雲栖不與他一般見識,起身去給他倒茶。
裴沐珩卻按着她不叫她動,語氣忽然軟下來,
“我那夜說的話,你想的怎麽樣了?”
雲栖雙手被他覆住,潮濕的熱氣順着手背竄到心尖,她微微紅了面頰,杏眼盈盈,似有水光在漾。
那日他說什麽了,不就是問她心裏是否有他。
這幾日他不曾來尋她,便是給她時間想明白。
其實壓根不用想,身體的反應做不得假,她并不排斥他的親熱,甚至早在他出現在西州,心就亂了不是,到了這一步,已沒什麽好掙紮的。
雲栖不是矯情的性子,默了默便問他,
“我不會與任何女子共事一夫,你做的到嗎?”
裴沐珩雙目如同撥雲見月,露出雪亮般的銳芒,“我這人心眼很小,只容得下你,沒想過娶別人。”
他眸光深邃,像是下了蠱似的,雲栖都不敢深望,“那你如何給百官交待?”
裴沐珩忍不住握住她,面上浮現缱绻的笑意,啞聲喚了一句“雲栖”,
“雲栖你知道嗎?我為何直到三年後才來見你,前兩年是因皇祖父這座大山壓在上頭,我根基尚淺,不敢輕舉妄動,一面忍辱負重應承他,一面設法博得人心,收整權勢,如此皇祖父去世後,我方能坐穩太子之位,皇祖父去世這一年,我一是守孝,二是利用這一年光景整頓超綱,将重要位置安插上我的人手,以來确保我迎娶你時,無任何掣肘。”
雲栖聽了他這一席話,方知她在西州逍遙這三年,他獨自一人,逆流而上排除萬難,這一刻渾身忽有一種沉溺的感覺,她沉溺在這個男人矢志不渝的守望中。
她從來都沒想過感情有這麽重要,重要到他會為此步步為營。
“三哥…”她嗓音暗啞,帶着綿綿的腔調。
反手将他十指握在掌心,感受着這份沉甸甸的愛。
他為他們未來做了這麽多,也該是她邁向他的時候。
雲栖不假思索承諾,
“好,我跟你回京。”
裴沐珩等這一句話等得太久,久到他枯坐了許久,猶覺不真實,清俊的眸眼甚至泛了紅。
“你沒騙我吧?”
他撥弄着她纖細的玉指。
雲栖失笑,探眸去瞪他,“我是個撒謊的人嗎?”
裴沐珩唇角牽起,“你沒心沒肺慣了,誰又知道你說的話哪句能算數?當年你們合家南下,我給你寫了十幾封信,你一封都不曾回!”
雲栖腦子裏懵了一下,腦海電石火光閃現過一些什麽。
“你怪我?你也不想想你當初寫了些什麽!”
她隐約記得父親與她提起過此事,裴沐珩字字句句提醒她莫要頑皮,該讀什麽書冊,該認多少字,那時她性子頑劣,一心想着吃喝玩樂,最不喜旁人管束她,遂将信劄扔開了。
雲栖指責他,“你年紀小小跟個夫子似的管教我,我豈能樂意?”
裴沐珩回想她出一趟門将他忘了個幹淨,又氣血上湧,重重捏了捏雲栖的鼻梁,
“回信能有多難,總之,你就是個小沒良心的。”
雲栖摸了摸被他揉癢的鼻尖,生出幾分心虛愧疚,
“我那時筆都握不穩,三哥就別跟我計較了。”
裴沐珩冷笑幾聲,扭過頭去,不理會她。
雲栖便知他這是新賬舊賬一起算,她抿唇笑了笑,讨好地喚他一句“三哥”,
三哥沒有反應。
雲栖衹能放軟腔調,牽着他袖口,再度軟綿綿喚了一句“三哥哥…”
這一聲三哥哥柔情蜜意,聽得裴沐珩心神一蕩。
裴沐珩握着那柔軟的手背,從午陽熾烈,到太陽西斜,雲栖覺着手指都快被他掰碎了,他還不肯撒手。
雲栖辦事雷厲風行,翌日便跟外祖父提出要回京成親。
老爺子出生在西州,颠沛流離多年好不容易落腳西州,有些舍不得走。
“還回來嗎?”老人家委屈巴巴問。
雲栖眼神戳向裴沐珩,裴沐珩笑道,“想回來的時候便回來。”
雲栖訝異,“你說話算數?”
裴沐珩眼神溫柔,“你想做的事,我哪回沒讓你如意?”
雲栖還要嘀咕,卻為老爺子給打斷,
“哎呀,別磨磨蹭蹭了,收拾東西回京吧。”
前世裴沐珩說到做到,不帶一絲猶豫,今生他既已承諾,老爺子就不擔心。
前一刻還在依依不舍的外祖父,後一刻便風風火火拉着她要走。
雲栖啼笑皆非。
回到荀府,雲峥不幹了。
“我不走,我就留在西州。”
他在西州逍遙慣了,才不回京挨爹爹的揍。
他雙手環胸往廊柱下一躲,拒絕這個提議。
雲栖有些犯愁,“可是你一人待在西州,我實在不放心。”
裴沐珩将雲栖拉至一邊,擡步往對面廊庑走去,又朝雲峥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雲峥報臂在懷,不情不願跟着裴沐珩來到對面廊庑。
裴沐珩不動聲色看着他,“是何人告訴你我有未婚妻?”
雲峥臉色一變,雙手垂下,神情戒備盯着他,
“怎麽,你想秋後算賬?”
裴沐珩似笑非笑,“你回京,我不予計較,不然,我一定将那人揪出來,削皮挫骨,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雲峥對上他陰寒的目光,打了個冷顫,掉頭往雲栖的方向走,嗓門拔得老高,
“回京好,回京妙,田間的青蛙呱呱叫。”
“姐,愣着幹嘛?走啊!”
雲栖看了一眼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弟弟,深深搖頭。
翌日風和日麗,荀家老少十來人,收拾了十幾車藥材家當,緩緩駛向京城。
連着放了幾日晴,路上積雪消退,到了正月二十這一日,天氣乍然還暖,已有雀鳥從林間繞出盤旋在天際,午後馬車停在一處驿站歇着,雲栖四人立在一座古亭眺望前方山脈。
只見前方兩側青山綿延,當中一片峽谷沃草連天,似有野獸嘶鳴,春莺悅耳,雲栖見有行人縱馬馳騁,心生幾分快意。
“咱們下午改騎馬吧。”
上午她陪着老爺子在馬車對弈,打發時間,悶了半日實在有些受不住。
銀杏躍躍欲試,“好呀好呀,奴婢這就去換衣裳。”
雲栖忙叫住她,“诶,等等,我的騎服在哪,你也幫我翻出來。”
銀杏聞言腳步一頓,撓首回望她,“哎呀,姑娘,奴婢好像将您的騎服塞箱底了,一時怕是找不到。”
雲栖語塞。
這時一側的雲峥懶洋洋往自己馬車指了指,
“愁什麽?咱倆身量仿佛,你穿我的便是,前幾日娘親不是給我備了幾身春袍麽,正好給你穿。”
十三歲的雲峥跟雲栖身形差不太多,雲栖穿他的衣裳正好。
“成!”
她話音剛落,一只胳膊伸了過來,尾指勾着一個包袱,眼神直勾勾看着她,“吶,早給你備着呢。”
雲栖略微吃驚。
她過去入宮伴讀,着實回回穿裴沐珩的舊衫,衹是三年過去,她沒料到裴沐珩還保留着攜帶舊衫的習慣,雲栖心潮湧動,好一會沒有吭聲。
裴沐珩将包袱塞在她掌心,雲栖定定看了他一會兒L,用力抱在懷裏。
雲峥瞧見這一幕給氣樂了,心中吃味,他本是受裴沐珩脅迫而歸,現在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哎,姐,你還沒嫁給他呢,怎麽能穿他的衣裳,不行,穿我的!”
雲峥板着臉訓斥雲栖。
雲栖又不是沒穿過裴沐珩的舊衫,雲峥這麽說擺明着沒事找事,心中不平。
雲栖生怕惹惱了這位小祖宗,他掉頭回西州就麻煩了,于是她哄着弟弟道,
“行,那我穿你的。”
裴沐珩心口一堵。
雲峥得意地朝裴沐珩使了個眼色,嘴角快要翹上天。
裴沐珩不屑一顧。
用過午膳,再度出發。
雲栖從驿站內換了衣裳出來。
這是晴娘新作的天青緞面錦袍,雲峥比她生得要壯實些,衣裳穿在雲栖身上有些顯大,她笑時眉梢溫軟,不笑眉宇便有一股英氣,一張小臉白淨如玉,利落翻身上馬便是一翩翩俏公子。
雲峥見自己的衣裳穿在姐姐身上,無比快意,
“瞧,我的衣裳才襯姐姐膚色!”
裴沐珩置若罔聞,漆黑的目光一吋寸打量雲栖,最終一聲不吭。
少頃,雲峥縱馬先行,銀杏緊随其後,雲栖也不甘示弱,快馬加鞭往前疾馳,衹是跑了一段,不見裴沐珩跟來,她勒緊馬缰停了下來,立在峽谷口等他,裴沐珩無精打采跟在不遠處,确認雲峥和銀杏遠去,這才加快速度來到雲栖跟前。
他看着雲栖面露委屈。
雲栖見狀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三哥哥,你別難過…”
她連忙駕馬過去與他平行,将胳膊擡起,迫不及待把袖子往裏一翻,露出一截熟悉的衣袖,正是裴沐珩給她準備的湛色長袍,是他十二歲那年的舊衫。
雲栖雙眸熠熠望着他,唇角的笑抿了又抿,期待表揚。
裴沐珩被她嬌俏的模樣給逗笑。
将他的衣裳穿在裏頭,便是将他擱在心上。
裴沐珩心滿意足握住雲栖,二人就這般手牽手不緊不慢往前行駛。
談起這三年的時光,問起她在西州的日常,也訴說他在皇宮的無趣。
雲栖從未想過,聆聽竟也是一種無比美好的樂趣。
他嗓音娓娓,唇邊的笑比那春風還要舒展,
駛了一段,遠處雲峥和銀杏的身影已消失在轉角,雲栖自問已哄好了裴沐珩,便打算抽手,“咱們跟過去吧?”
裴沐珩神态悠閑,整暇看着雲栖,随後搖頭。
心懷愧疚的雲栖對着他的一切要求無法拒絕,即便手心已冒汗,還是任由他牽着。
這回,裴沐珩說起自己對婚事的向往,
“我打算在宮牆外開設一個國醫館,讓老爺子坐鎮,這樣雲栖白日可去醫館幫忙,夜裏可回東宮。”
“我更打算每年帶你去往一座州城,我走訪民情,你便可給州縣培育醫士,将國醫館的坐診經驗傳揚四海。”
雲栖深吸一口氣,那樣的畫面光想一想,便叫人激情澎湃。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着對未來的向往。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雲栖手中生出黏膩的汗,這回她苦着小臉問裴沐珩,
“三哥哥,這下可以松手了嗎?”
裴沐珩冷嗤一聲,磨牙道,“你做夢,這輩子我都不會松手。”
雲栖張大嘴,呆呆看着他,他不會真要握着她到天荒地老吧。
想當初他渾身毛病,碰都不讓碰。
如今滿掌是汗,還不肯撒手。
下一瞬,年輕的男子伸手将她整個人給拖過來,摟在懷裏,長抽馬鞭,肆無忌憚往前奔去。
赤兔馬風馳電掣沿着一處山坡躍向山頂,一路順着山脊往東方前行,寒風大口大口灌入雲栖鼻尖,她側過臉埋首在他懷裏,裴沐珩雙手圈住她身子,握緊馬缰,俯首看着那張動人的小臉,吻傾下來,醇烈的氣息如天羅地網朝她灑下,徹底俘獲她的芳心。
婉轉鳥啼時不時回蕩在耳畔,唇齒交纏的快慰無聲地在心頭掀起浪花。
裴沐珩溫軟的唇瓣啄着她眉心,“雲栖,告訴我,這三年可有想我?”
雲栖雙目覆滿水光,倚在他清冽的胸膛,承認道,“想過…”
“有多想?”
“每每夜深人靜便想起你,想起你幫我溫習過的詩詞,一筆一畫握着我寫過的字跡…”還有經年的朝朝暮暮。
時光如梭,歲月依舊。
所幸,他們還在,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