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果然很喜歡我

果然很喜歡我。

陳伯璋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他瞬間睜開眼,摸出手機:“喂?”

女傭帶着哭腔的聲音:“書钰小姐不對勁……”

“穩住她,千萬別讓她再自殘。”陳伯璋掀開被子,“我馬上回去。”

楚星不在屋裏,陳伯璋拎着氣味收集器往外走,現在是早晨六點半,孩子們正在洗漱。他在水房找到了正在給小朋友擦臉的楚星,對方神色溫柔。

“楚星。”

陳伯璋一個眼神,楚星就明白了,把毛巾交給身邊的小朋友,跟上陳伯璋。

一路上,陳伯璋黑着臉闖了兩個紅燈。

回到山莊,隔老遠就看到書钰披頭散發,赤腳站在門口,她懷裏抱着個襁褓,十分溫柔,身後連醫生帶傭人站了十好幾口子。

“陽陽——!”書钰擡頭,“快看看寶寶,你看她多健康呀……”

楚星毫不遲疑向前,陳伯璋擡手,只摸到了他的衣角。

“寶寶~Daddy回來了呀,她的眼睛好像你呢。”

“睫毛的确很長。”楚星一看,襁褓裏是前兩天書钰剛買的BJD娃娃,黑發黑眼,本來挺可愛,現在換上了嬰兒服,十分詭異。

“Daddy抱一抱~”書钰把襁褓放到楚星懷裏,楚星在福利院練就了看孩子的一把好手,抱起來輕車熟路。

在他身後的陳伯璋放輕聲音:“給我抱一抱可以嗎?”

話音剛落地,書钰勃然大怒,手中寒光一閃,她竟然在襁褓裏藏了一把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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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你不要碰我的孩子——!”

傭人保安一擁而上——

“陳先生!小心!”

“小姐!”

書钰悲恸大哭:“你滾!!!”

步步向前揮着刀,陳伯璋只得後退,他更害怕書钰傷到自己:“我不碰,書钰你把刀放下!”

一只手突然搭在她顫抖的肩頭:“寶寶餓了。”

書钰安靜下來,回過頭,呆呆地看他。

楚星面無表情重複:“她餓了。”

“對……寶寶餓了,媽媽要給寶寶喂奶……”

書钰随即當衆掀起衣服,白皙的腹部已裸露,楚星上前擋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回卧室,把寶寶奶睡,嬰兒要睡夠二十個小時。”

書钰懵懵懂懂,楚星攬着她肩膀往裏走。

四下傭人眼睛盯着地,沒人敢擡頭看一眼。

“回去幹活,”管家站出來,“誰敢亂說,仔細點兒自己的皮。”

陳伯璋捏着眉心,遠遠跟在後面進了小客廳,短時間怕是不能在書钰眼前出現了。

他現在無比悔恨,不應該走這麽險一步棋,即使醫生評估說書钰精神正常了,也不該拿孩子是畸形兒為借口叫她死心。可又想到瞞不住趙淑珍女士,那頭就是書钰瘋了也肯定會綁着她把孩子流掉。

真讓她生下來嗎?

可書钰這樣,保不準孩子成長過程中一受什麽刺激,她又瘋瘋癫癫的。

這頭一進卧室,楚星牽着書钰坐到床邊,想哄着她把刀放下:“書钰,我給你削蘋果好不好?”

書钰跟個木偶一樣,不說話也不動彈。楚星輕輕掰開她的手指,銀質的刀柄上篆刻着複雜的花紋,就在楚星取走刀的那一刻。

書钰突然反手握緊,一把拽他的領口按在床上。

冰冷的刀尖輕輕劃過楚星的鎖骨,他透過垂下的黑發,看到一張古怪的笑臉。

“陽陽……我很想念你的紋身。它們哪裏去了呢?我幫你重新畫上好不好……”

楚星臉色一如既往,他甚至主動脫下衣服:“好啊。”

游走的刀尖頓住,書钰開心地笑起來,單薄的肩膀顫動:“太陽和星星……哈哈哈哈……”

第一滴血珠伸出,她指尖沾着血,劃在楚星臉上:“陽陽呀,你最的愛是我對不對?”

窗簾隔絕了外面的光,唯有一道光從接縫處刺破黑暗,擦過書钰青筋暴起的手背,射入楚星的胸膛。

……

陳伯璋在外面等了一個白天,死死盯着卧室門,晚上門突然開了,陳伯璋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書钰怎麽樣?”

楚星朝他招手:“睡了。”

兩人沿着廊下沒敢走太遠,到小花園裏,正中央有個四方的小水塘,陳伯璋抽出煙盒,又想到楚星不愛聞,只是夾在手上。他頹唐地坐下,楚星是第一次見他襯衫皺皺巴巴的,還是昨天去福利院扛大米的那一身。

“我後悔了,”陳伯璋看着楚星,“一開始順着她好了,不就是花錢養一個孩子,不管怎樣,還有我這個舅舅兜底,就算書钰後悔棄養了,我也可以過繼到自己名下。”

楚星卻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得知書钰懷孕,反對情緒很強烈嗎?”

“當時話說的重一些,主要是罵你哥不是個東西,罵了她兩句蠢貨……”陳伯璋回憶起當時生氣的樣子,“回過頭,等我靜下心來,又好好跟她聊,還把我媽搬出來吓唬她。我當時答應她,只要乖乖把孩子打掉,不會跟我媽提這個事情。”

“書钰很怕媽媽?”

“嗯,我媽也是Omega,她對書钰保護欲很強烈,特別是我爸八年前去世後,她放棄了自己最愛的藝術事業,回家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書钰身上。”陳伯璋攆着煙葉,“書钰上大學之前,出門必須帶上至少三個保镖,身上時刻帶定位儀。她能出來上學,我給我媽做了很多工作,包括巨細無靡地彙報書钰日程,保持手機24小時開機,随時能找到書钰接電話……”

楚星看着小水塘,沉默不語。水面盡是殘荷,一片蕭索。

“你在發什麽呆,嗯?”陳伯璋看着他空洞的眼神。

“不是……我在思考。”

陳伯璋安靜地陪着楚星,可心底覺得是楚星陪着自己,就這麽看着眼前冷清的臉,他心裏的焦躁與不安逐漸消散,他擡手捏了一下楚星漸長的發尾。

楚星突然開口:“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人們私下裏會怎麽樣?”

陳伯璋飛快收回手:“怎麽樣?不就是想碰碰他,親親他,天天膩歪在一起。”

“哦。”楚星對照這幾個條件,“可從一開始書钰就不想觸碰我,也不會親我。即使睡同一張床,我們兩個人也不會挨在一起。”

陳伯璋冷哼:“你還想幹什麽?”

給我帶綠帽子嗎?很快他反應過來楚星的意思。

“你是說書钰知道你不是楚陽?”陳伯璋按住他的肩膀,皺着眉頭,“這不可能。她為什麽要騙我?想生就跟我鬧騰,我肯定會退步。我堅持叫她打掉的原因就是她精神失常,不能在完全理智的情況下做出決定。”

楚星道:“我還有一個線索。”

他雙手交叉握住衣服下擺,就要往上脫,陳伯璋吓得汗毛直立,他今天可是對脫衣服PTSD了。趕緊阻止楚星,不忘四處張望有沒有人看見:“你幹什麽!”

“給你看證據啊。”

陳伯璋拉着他往假山裏走,曲裏拐彎的小徑往裏幾步,一把将他推到隐蔽的洞裏,自己卻站在洞口外:“好了。”

楚星毫不猶豫把上衣脫下來。

陳伯璋曾隔着潔白的裙子,寬松的睡衣,遐想過裏面的肉體,也曾透過镂空的衣帶,微敞的領口偷窺秘密,而當他肖想已久的肉體展現在自己眼前時,陳伯璋只覺得心疼,楚星太瘦了。

像急于長高而汲取陽光的小樹,來不及強壯,一點風雨就能把它攔腰折斷,又或是在冬季凍斃于寒風的白天鵝,凄慘地倒在雪地裏。

更可怖的是,上面布滿了淩亂的傷口,陳伯璋死死盯着那一道道傷,神經一脹一脹的疼,在昏暗中,他向前一步。

楚星對他心翻湧的情緒毫不知情:“這是剛剛書钰劃的,可是你仔細觀察,每道傷口都很均勻,極淺,她是有意識地控制力道。還有我的血,真正的Alpha不管是不是打了抑制劑,血液裏的信息素是不會消失的,她明明聞不到信息素……”

陳伯璋突然擠進來,捂住他的嘴,兇狠地問:“你是個傻子嗎!不知道跑!?”

楚星有些疑惑他為何如此生氣,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來,繼續自己的推理:“她還說楚陽喜歡小裙子,我了解我哥,他不是那樣的人。楚陽和我從來沒有秘密,可他沒跟我提過書钰的事情……”

陳伯璋氣急,彎腰抱起他往外走:“別叨叨了!”

還不忘把襯衣搭在他胸口。

楚星被晃得頭暈,外頭起了風,卷着槐樹葉簌簌地往下落,打在他臉上,他不得閉着眼把臉埋進陳伯璋的胸口。

這是從未感受過的心跳聲,他聽過楚陽的,咚咚有力,可不像這樣急促。

楚星擡頭:“你心跳好快。”

“……閉嘴。”

山雨欲來風滿樓,廊上未來得及撤下的竹簾呼啦呼啦響,陳伯璋怕他受涼,急匆匆沖進前院風的書房,這是楚星都一回來,屋子比後院大了一倍有餘,屋頂挂着仿古琉璃燈,靠窗的軟塌上堆着好幾個靠背,此刻楚星就陷在裏面。

陳伯璋取出消毒棉,一點點輕輕擦拭,傷口很淺,細長的血線已經凝固,楚星感覺很癢,還有些新奇,從前都是他給楚陽清理傷口。

“你用力啊。”楚星挺起胸膛。

酒精棉劃過的地方,反射出濕漉漉的痕跡。陳伯璋喉結微動,心裏躁得慌:“別亂動。”

“哦。”

陳伯璋瞪他,楚星慢吞吞改口:“好的。”

擦一下換一塊兒,陳伯璋的細心勁兒跟修複價值連城的古董一樣,生怕加重傷口。楚星僵的脖子難受:“書钰——”

“別說了。”陳伯璋起身,把衣服蓋在他頭上。

人常說當局者迷,他這個做哥哥着急上頭,沒了商場上的理智。現下楚星說破了,他也懂了,自己是從來沒為誰要要死要活過,一個肚子出來的妹妹也不會啊。

楚星看着他披上外套走出去,也沒走太遠。

陳伯璋站在窗外抽煙,風捎進來凄冷的夜雨。一根煙燃盡,陳伯璋靠着廊柱,倏爾側身往裏頭瞅,裏頭的人才不見外,正裹着一層蠶絲被,起身關窗呢,兩人四目相對。外頭的人是想移開眼的,又想着心虛什麽,毫無掩飾地打量楚星。

風雨打濕了陳伯璋的肩頭,楚星抿嘴看他,終于下定決心:“你進來抽吧。”

又飛快地補了一句:“你抽一根就行了吧?”

陳伯璋把第二根煙頭掐滅:“這麽多事兒。”

兩人坐在軟塌上,楚星主動給他讓了一塊地兒:“我這樣算不算出外勤,工資怎麽發?”

陳伯璋想起他在福利院那間怪可憐人的小屋子長大,難得心軟,拿出手機給他直接轉他六萬塊錢。

楚星毫不猶豫地收下,然後眼都不帶眨一下地轉給楚陽。

這邊陳伯璋還等着他道謝:“連聲謝謝都不說?”

“謝謝陳總。”毫無感情。

“叫我陳先生。”

“謝謝陳先生。”

陳伯璋滿意地湊過去,想大發慈悲地摸摸楚星的頭,就看到刺拉拉的轉賬頁面,備注是楚陽。

“你全都轉給他了?!”陳伯璋大怒。

“……我用不到錢啊,我吃你的住你的,又不花錢。”楚星坦然道,“我的一切物質欲望在這裏都能滿足。”

陳伯璋氣哼哼:“那确實。”

“他怎麽連錢都不收?”楚星盯着手機。

陳伯璋拿過他的手機往上翻,看到了楚星每天發一條“你在哪?”,以及那句沒看到我消息就是我死了,請聯系151XXXX1886,是自己的手機號,還詳細寫了死後骨灰撒海裏以及去哪辦理相關手續。

“你腦子有包嗎?”陳伯璋點着他額頭,“一天天瞎想什麽呢?”

楚星捂着額角,不知所措地看他:“我沒瞎想。”

“別氣我了,趕緊滾回去睡覺去!”陳伯璋氣呼呼地趕他下床,他這一天不是擔心書钰,就是跟楚星生氣,惹得他直上火。

楚星順從地裹着被子,穿上鞋往外走。

“等一下!”陳伯璋叫住他,“叫你走你就走?”

“嗯。”楚星又想起二字真言,随即接了一個,“啊。”

陳伯璋揮手趕他:“滾書房裏去!”

屋外雨下得更大了,楚星趿拉着鞋,走到拐角處,定在那裏,看了一會兒雨,心裏跟着天一樣,也漏了,他是頭一回體會到委屈巴巴的心情,像個被趕出門的小狗一樣。

好在走廊連着書房,沒淋到雨,羅漢榻上睡覺的家夥事一應俱全,楚星躺上去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把陳伯璋的被子順走了。

啊……不管了,他應該多得是。

半夜。

書房外的雨不見停,有個高大人影站在窗外,定定看了一會兒。

“啧,裹得這麽緊,喜歡我蓋過的被子啊?”

果然很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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