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升月閣

初冬天氣微寒, 升月閣園中景致有些破敗,小厮們将一些畏寒的盆栽搬到暖房,順便換上些長青的植物出來。

升月閣的小廚房裏煨着熱粥,給這數月不曾開火的院子增添了些煙火氣。

琴音音端着熱水進入卧房, 擱在臉盆架上, 将手放在炭盆上烤了烤, 輕聲同屋內的棋音說道:“這天兒真是越來越冷了,回家不過三日,感覺馬上就要入冬了一般。”

棋音看着身後落下的床帳輕聲道:“是啊,都回來三天了。”

琴音湊近了些:“咱們什麽時候回王府啊?”

“你想回去嗎?”

琴音笑着搖搖頭:“還是咱們府裏好。”

床帳內傳來嘤咛,二人趕緊上前服侍, 林婉芙洗漱好, 又吃了幾口粥, 林崖便來看她了。

林崖拱手:“王妃。”

林婉芙笑着招呼道:“大哥哥快坐。”

林崖剛坐下, 林婉芙就埋怨道:“大哥哥怎麽今日才來看我,我差一點就要不高興了。”

林崖笑笑:“這幾天事情多,方才我還去那排廊屋看了一眼,修繕的差不多了,你準備什麽時候開業, 大哥哥還等着去你那裏存貨呢。”

聽見這話, 林婉芙眼神一暗:“不知道, 再說吧。”

林崖知道她這次回來心情不快, 但也不知具體是什麽事, 他不好開口問,也沒有要打探的心思, 妹妹不說,必然是不好開口, 他不會強求。

“大哥哥最近在忙什麽呢?”林婉芙問道。

還沒把握的事情林崖不方便說,但是對着林婉芙,他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主要是我的婚事。”

林婉芙瞬間瞪大了雙眼,語氣有些驚喜又有些埋怨道:“這樣的消息,該第一時間就告訴我的,怎麽現在才讓我知道?”

大哥哥的婚事她自然關心的緊。

林崖罕見的有些臉紅,摸了摸鼻尖道:“還不穩妥,有些不便開口,福福也記得不要告訴別人。”

林婉芙點點頭,随後又有些好奇道:“這樣謹慎,不知是誰家的姑娘?”

林崖四下看了看,輕聲道:“高攀了三司使家的嫡女。”

林婉芙震驚的無以複加,過了一會才喃喃開口道:“顧錦姐姐嗎?”

林崖臉一紅,點了點頭。

“三司使那樣的高門,怎麽會……按照顧錦姐姐的出身,入宮為妃都不為過。”林婉芙有些不解。

林崖:“我原本也是困惑,咱們這樣的人家沒有官職傍身,按理說入不得三司使的眼,可顧大人私底下與父親見過幾次面,說是朝中形式不明,不敢将女兒嫁入官宦人家,所以才想到了咱們。”

林婉芙若有所思:“看來顧家是擺明了想要遠離朝堂紛争。”

可這哪會這麽簡單。

送走了林崖,林婉芙披上鬥篷準備來花園走走。

看着滿園殘花,林婉芙的心情也不滿有些傷感。

想起應王的話,她還有些倍感屈辱,回家三日,江王府都沒遣人來問,林婉芙覺得,自己是時候做下決定了。

她在石凳上坐下,想着這段日子與宋淩朔的接觸,他有時關切,有事體貼,但她其實從不知道宋淩朔對自己是否喜愛。

林婉芙幽幽嘆了口氣,是啊,發生過那樣的事情,連自己都那般介懷,宋淩朔作為自己的夫君,又豈能輕易忘懷。

想到這,眼淚緩緩留下,要離開宋淩朔,她心裏有些說不清的委屈和留戀。

那日的事情怨不得她,可最後的結果卻是她來承受。

-

福寧殿

“官家,顯兒來信了,大概還有兩日就會抵京了。”

劉貴妃給躺在床上的官家讀着信件。

官家點點頭,這幾日他病的更重了,連話都說不出。

劉貴妃将書信放到一旁,繼續說道:“妾還有個好消息,官家聽了必然高興。”

見官家點了點頭,劉貴妃笑道:“叛變的主将韓冼已經被當地的官員和義士誅殺,官家大可放心了。”

聽見這話,官家嗚嗚笑了兩聲,随後又昏昏睡去了。

見官家安睡劉貴妃起身走到外室,黃都知正在此處等着她。

見劉貴妃過來,黃都知趕緊走上前來:“娘娘,決定了沒有,何時動手?”

劉貴妃警覺地看了看身後,見四下無人,才輕聲道:“都準備好了嗎?”

黃都知點頭:“禁軍首領黃洪福已經被劉大人收買了。”

“密旨呢?”劉貴妃皺眉問道。

“杜若明大人會幫忙。”

劉貴妃神情緊張的在屋內踱步,黃都知見狀低聲勸道:“娘娘,不能在這時猶豫啊!”

劉貴妃思量片刻:“今晚官家清醒時,我會問問官家準備如何處理汪懷政,到時你在屋內看我眼色,若我敲了兩下桌面你就下去準備下發密旨。”

黃都知還想在勸,劉貴妃皺眉呵斥道:“不必再說了,屆時看我顏色。”

撂下話她便又進去了。

晚上,官家靠坐在床榻上,由劉貴妃侍奉着用膳。

燭光下劉貴妃的面頰光潔如月,神色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

官家靜靜看着她,劉貴妃察覺到這視線,便開口道:“官家莫要在一直盯着妾了,妾已經年老色衰了。”

官家搖搖頭:“不曾。”

劉貴妃喂了官家一口粥:“顯兒孝順,想快些回京一路上催促着趕路。”

官家沒接話,劉貴妃繼續道:“仗也打完了,若是戰勝此時也應該論功行賞……”觀察着官家的神情,劉貴妃頓了頓後小心道:“現在朝中大臣們對汪相頗有微詞,不知官家怎麽想的。”

想到這官家嘆了口氣:“朕準備罷了他的官,私下給他些銀子,讓他遷居別處。”

劉貴妃淡淡道:“汪相為官多年,官家體諒他也是應該的,只是這樣一來,怕是朝中會頗有微詞吧,前線君民死傷無數,可始作俑者卻被這樣輕饒。”

劉貴妃說完,将手中的粥碗放在了一側的桌面上,黃都知站在不遠處,死死的盯着劉貴妃染着血紅豆蔻的指甲,見那雙手在桌上不曾停留,黃都知這才挪開視線。

官家:“朕初繼位的時候,滿朝文武,只有汪懷政支持朕,且那日,江王說的不錯咳咳……”

見官家咳嗽,劉貴妃趕t緊奉上茶水,喝了口茶水,官家繼續說道:“江王說得沒錯,汪相多年為官,從不曾出錯,光是念及此處,也不能重罰他。”

劉貴妃默默聽着,随後臉上泛起一個嬌豔的微笑:“官家說得對,是妾欠考慮了。”

她從官家手中接過茶杯,放在了桌上。

咚,咚。

血紅的指甲敲擊着檀木桌面,黃都知心領神會,悄悄出了屋子。

當晚,官家召見汪相的密旨下到了汪府。

汪懷政不疑有他,他早就做好了被罷免的準備,雖說此次出兵一事是他與官家共同謀劃,但眼下恥辱大敗,官家豈會擔責。

哪怕官家要下罪己诏,汪懷政也是不會同意的,若犧牲他一人可保留天家顏面,汪懷政并不覺得委屈。

且太子

當晚他在家中吩咐下人準備好他的朝服,暗紫色的朝袍是所有文官的向往。

汪懷政已經想好,自己已經年老,須發全白。

為了官家權威,也為了太子地位穩固,等明日見到官家之後,他會自己請罪,什麽罪責他都能認。

但汪懷政并不會知道,他見不到官家。

次日清晨的皇城,玉津園夾牆內,準備好面見官家的汪懷政被黃洪福帶禁軍用棍棒錘死。

鮮血洇濕了他腰間的金魚袋和紫色朝服,也洇濕了他花白的頭發。

汪懷政做了四十年宰相,為官清廉,一心為民。朝中有令不殺文官,可他卻也不明不白的死在皇宮裏。

而這緊緊是一個開始。

福寧殿的床榻上,官家像是有感應一般驟然睜眼,他擺了擺手,黃都知趕緊上前:“官家怎麽了?”

“朕擔心中途生變,你吩咐下去,即刻拟制,将汪懷政貶為雷州刺史,抄沒家財。”

聽聞此言,黃都知稍有怔愣,官家催促道:“快去。”

“哦,好的,奴才這就去辦。”

貶黜汪懷政的诏書自然是沒有下發,但沒過幾日,另一道诏書卻從宮裏發了出來,舍人院知制诰杜若明被封為相。

劉貴妃巧舌如簧,不管汪懷政如何處理,宰相一職終歸有人去做,杜若明便是那個合适的人選。

沒過幾日,汪懷政在宮中暴斃的消息便在民間流傳,官家自然是聽不到這消息的。

宋淩朔騎着馬走在街上,準備去迎接太子的禦駕,路兩側的孩童們一邊玩鬧着,一邊喊着童謠:“釋迦佛,中間坐;羅漢神,立兩旁。文殊普賢自鬥,象祖打殺獅王。①”

宋淩朔聽着,微微有些皺眉,宋淮恭的皇城司差事辦的并不妥貼,這種明顯譏諷朝廷的民謠豈可這般流傳。

他嘆了口氣,想着該盡快帶着林婉芙上山去了,她回家已有五日,思家之情也該有所緩解,宋淩朔只覺得這幾日床榻上冷得很。

林府

林婉芙坐在桌前,她已經想好了,與其各自心存芥蒂,不如一刀斬斷情願。

她眼中含着淚,提起筆,緩緩寫下“和離書”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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