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夢瑾的手段
沈夢瑾的手段
沈夢瑾想通了她和林沐的事後, 心裏輕松了，正好午飯時間到了，她回辦公室拿了飯盒, 準備去吃飯。
而銷售部辦公室, 杜春燕正在和一個中年男同事李泰興一起聊天, 杜春燕的聲音疲憊中帶着雀躍，“沒想到她們這一吵架，倒是把咱們廠的洗衣膏給帶火了。”
李泰興用疲憊的聲音哈哈大笑, “這可幫咱們廠裏省了不少推銷成本呢。”
杜春燕喝了口溫開水後，說道：“那也是咱們廠生産的洗衣膏質量好。”
這話李泰興贊同, 自從他愛人用了洗衣膏洗衣服後，便開始嫌棄用肥皂麻煩了，他笑着道：“技術科的老楚現在走道下巴都是擡着的，可神氣了。”
杜春燕撇嘴, “他神氣什麽，洗衣膏又不是他研究出來的, 是人家小沈帶着産品進廠的。”
聞言，李泰興左右看了看, 見周圍沒人, 便身體朝着杜春燕的方向傾了傾, 低聲道：“聽說咱們廠明年春天要去省城參加輕工業展覽會，咱們的古城牌洗衣膏是全國頭一份，很有可能得獎, 老楚把小沈排擠到銷售部，瞅着是想獨占功勞。”
杜春燕年輕, 最看不得這些肮髒事兒，她氣地俏臉通紅, 罵了句，“不要臉！”
李泰興經歷的事兒多了，更加包容，說道：“俗話說，樹沒皮必死無疑，人沒臉天下無敵。這洗衣膏老楚好歹出了力的，他要是想要獨吞功勞，也能圓過去，就看小沈有沒有手段去把功勞要回來了。”
杜春燕氣道：“我這就去找小沈，告訴她老楚的陰險嘴臉。”
在外面偷聽的沈夢瑾深吸一口氣，掀開門簾走進辦公室，滿臉笑容地說道：“我相信一個道理邪不壓正，我的功勞就是我的功勞，任憑是誰也甭想從我手裏搶走，郭廠長是不會縱容這歪風邪氣的。”
杜春燕神色擔憂地看着她，問：“你都知道了？”
沈夢瑾點了點頭，“楚主任把我派來銷售部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杜春燕急地跳腳，“那你怎麽還沒事人一樣？”
沈夢瑾笑了笑，“我已經開始動作了，只是你們沒發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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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她管配貨的時候，不厭其煩地說自己是洗衣膏的研發者。
另外她還抽空去了一趟護城河邊，花了點五毛錢，雇傭了五個人，編了一個惟妙惟肖的小故事，讓她們不管用什麽辦法，把這故事給宣傳出去，離春季展覽會還個把月的時間，經過一個月的發酵，保準全古城人都能知道她是洗衣膏研發者的事兒。
外面的勢頭造好了，她再去找郭廠長，申請以洗衣膏的主要研發者的身份，跟着去省城參加輕工業展覽會，而且她也不是空手去的，她會帶着一款祛痘的精油皂去。
如果不讓她去，那麽廠裏不僅僅名譽受損，還會失去一款能銷往全國的拳頭産品，她相信郭廠長能夠權衡出利弊來，不過這些她不會跟人說。
杜春燕不知道這些，她疑惑地問：“你做啥了？我咋一點兒沒看見？”
李泰興知道的多一些，他嘆口氣說道：“小沈，你說的是你見人就說自己是洗衣膏的研發者的事兒吧，這不管用，到時候只要老楚得了獎，人家一句國家都承認他，你是想出名碰瓷他，你說群衆是相信你，還是相信國家？”
沈夢瑾眼眶一紅，問：“那我該怎麽辦？李哥，您幫我支支招。”
杜春燕馬上跟着幫腔，“李哥，你就幫幫忙吧，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着小人得志？”
李泰興也看不慣楚越，古城市肥皂廠是原先的幾個小肥皂廠合并的，他和楚越倆人原先是一起進了同一個小肥皂廠，那時候楚越不過是一個小技術員，他也是銷售部的一個小職工，倆人職位差不多，所以一起喝酒吹牛玩得還挺好。
後來楚越這小子研發出了一款肥皂，溶解快，泡沫豐富，去污能力強，一經推出非常受人民群衆的歡迎。
而楚越也因此一躍成為了新廠技術科主任，自從他當上了主任之後，就再也沒有找他喝過酒，見了他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忒讨人厭，所以他沒多想就答應了下來。
他悄咪咪地低聲道：“你們大概不知道吧，咱們鄧主任才是郭廠長的嫡系，你多多跟她親近親近，她一句話比別人一百句話都管用。”
沈夢瑾還真不知道這層關系，她感激道謝，“謝謝李哥，這些關系您要是不說，我還真弄不清楚。”
李泰興略帶得意地道：“這事兒廠裏知道的不多，我也是偶然發現的。”
沈夢瑾再次吹彩虹屁，“那也是李哥有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
李泰興平常很少被人吹捧，就算偶爾被人誇，也是一句，“老李，行啊。”
簡單粗暴沒一點兒特色，哪裏有沈夢瑾的彩虹屁好聽，有文化的人說話就是好聽，他得意之下，不免開始給沈夢瑾說起了鄧秋月的喜好，“咱們鄧主任呢，是個非常公正的領導，你平常勤快點兒，她最喜歡積極上進的人……”
沈夢瑾點了點頭，她也有這個發現，連老油條李泰興也這麽說，她更加堅定了留在銷售部的想法。
接下來到了食堂吃飯，等在食堂打了一盒子撈面條，土豆白菜做的鹵子，油水少，鹽又大，面條煮的時間又長了，說實話并不好吃，但目前不是講究的時候，能填飽肚子就算不錯了。
“你看鄧主任。”
杜春燕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嘴巴朝着一個方向努了努，問道：“要不要過去？”
沈夢瑾當然要了，任何和領導拉近關系的機會都不能放過，她說道：“走，我正好有工作要跟鄧主任彙報呢。”
“鄧主任，吃飯呢。”
她走過去打了招呼後，拉着杜春燕坐到了鄧主任對面。
鄧主任擡頭沖她們點了點頭，然後繼續低頭吃面條，顯然沒有交談的意思，但沈夢瑾就當沒看見一樣，說道：“主任，咱們古城牌洗衣膏在本市火了，要不然去其他的市縣做推廣呢？”
提到工作，鄧主任才擡頭，說道：“咱們廠兩班倒連本市的訂單都供應不了，哪裏有餘力去供應其他的市縣。”
沈夢瑾卻道：“做洗衣膏的設備并不複雜，成本也不高，咱們可以開辟新的生産線，招聘工人啊。”
她這話的聲音不小，旁邊的很多工人都聽到了，現在很多人工作難安排，很多孩子到了年紀就下鄉，去農村苦也就算了，關鍵是有的地方風氣不好欺負知青，他們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家孩子能分到好的村子。
所以大家都盡量幫孩子安排工作，關鍵是別說正式工了，就是廠裏的臨時工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大多數工人沒錢沒人脈，根本沒辦法幫自己家孩子安排工作。
但是如果廠裏有了新的生産線，招的工人肯定多，他們作為廠裏的工人，自家孩子進廠的概率大。
于是有的人就開始附和了，“是啊，小沈說得對，咱們廠完全可以開辟新的生産線啊，不僅僅要把古城牌洗衣膏供應全省，還要供應全國呢。”
有人起了頭，附和的人就多了起來，“是啊，這麽好的洗衣膏得讓全國人民都用上才好。”
沈夢瑾等大家激動地讨論了之後，便起身站在了凳子上，大聲喊：“各位工友，大家安靜，聽我說。”
她連續喊了幾次，大家才安靜起來，等大家安靜了，她繼續道：“我作為洗衣膏的主要研發者，最是了解洗衣膏，它絕對是物美價廉的好東西，投資新的生産線也不貴，也就一兩千塊錢，為了讓全國人民用到物美價廉的洗衣膏，大家光嘴上吵嚷不成，咱們可以給廠長寫請願書，我相信廠長會考慮的。”
廠裏兩班倒都供應不了訂單，所以投建新的生産線勢在必行，她趁機提出來，帶領工人們寫請願書，可以加大她在廠裏工人之間的影響力。
鄧秋月擡頭淡淡地看了眼沈夢瑾，這小同志膽兒挺肥，也夠有決斷，有她年輕時候的影子。
不過有增加影響力這事兒，她既然遇到了，又豈會不分一杯羹她站起身，用分貝适中的聲音，說道：“各位工友，你們回去寫好請願書後可以交給我，我來交給廠長。”
工人們立刻拍手叫好，大聲感激道：“謝謝鄧主任。”
而沈夢瑾傻眼了，她剛才站椅子上幫工人出謀劃策，還差點把嗓子給喊劈了，再配上手舞足蹈的，工人們可沒有這麽大聲勢地感謝她。
而鄧主任只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讓工人們感激涕零，難道這就是人格魅力？而她突然感覺自己剛才的一通忙活，就像猴子在表演。
可不等她消化挫敗感，鄧主任就收拾飯盒要離開，她趕緊拿了自己的飯盒追了上去，“鄧主任，等一等。”
鄧主任扭頭，問：“什麽事兒？”
沈夢瑾也沒廢話，“古城牌洗衣膏是我研發的，明年春天的輕工業産品展覽會，我想要以主要研發者的身份去，我希望您能幫我在郭廠長面前說說好話。”
鄧主任問：“我為什麽要幫你？”
沈夢瑾組織了下語言，說道：“大部分工人都知道我是洗衣膏的主要研發者，到頭來讓楚越摘了頭功，對廠裏的名譽也有影響。”
鄧主任卻道：“只要操作得好，這些問題都可以解決。”
沈夢瑾咬牙，這操蛋的社會就會欺負她這樣的老實人，她眼神變得堅定，神色嚴肅地道：“如果我說我能幫銷售部成立屬于自己部門的技術科呢？”
鄧秋月還是沒有答應，不過也沒有拒絕，她說道：“拿成績跟我說。”
沈夢瑾心裏腹诽老狐貍，不愧是郭廠長的嫡系，都長了八百個心眼子，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了，她說道：“我會在春節前給您一個驚喜。”
鄧主任嘴角上揚了微小的弧度，語氣淡淡地道：“我等着你的驚喜。”
說完鄧主任就離開了，她邊走邊笑，這小同志膽兒肥，有魄力，有本事，就是性格太沖動了些，好好打磨打磨，絕對是一個好幫手。
而膽兒肥的沈夢瑾站在原地笑了笑，正準備轉身回食堂繼續吃飯，就看到了楚越和李玲倆人，李玲看到她就笑着打趣，“還是銷售部鍛煉人啊，小沈才去多久，就學會巴結領導了。”
沈夢瑾笑了笑，“我到了銷售部經常往外跑，沒時間跟銷售部的人相處，要說相處最多的還是李姐您呢。”
李玲臉色不好看，沈夢瑾笑得很燦爛，她伸手跟楚越打招呼，“楚主任好。”
楚越點了點頭，乜斜了她一眼，說道：“年輕人最重要的是務實，不要因為一點小成績就整天挂嘴上誇。”
他是知道沈夢瑾的小動作的，雖然不能妨礙他獨吞功勞的大計劃，但也會影響他名譽，忒惡心人。
沈夢瑾笑着道：“楚主任說的是，我年輕不懂事，知識面也淺，正好有個問題，想問問楚主任，我昨天看到了一個成語鸠占鵲巢，鬧不明白什麽意思，楚主任知道嗎？”
楚越臉一黑，“什麽亂七八糟的，以後少看一些閑書。”
說完就黑着臉走了，李玲趕緊跟上。
而沈夢瑾站在原地冷笑，屬于自己的成果，她就是自損八百，也不會讓小人得逞，她窮鬼一個，又是個孤家寡人，別的沒有，就剩下一腔孤勇了，所以她怕個球！
再次回到食堂，杜春燕看見她，不由驚訝了，“小沈，你咋又回來了？”
沈夢瑾笑道：“回來吃飯啊。”
她接着又問：“你剛才眉飛色舞地說啥呢？”
杜春燕笑着道：“這不是馬上就元旦了嗎？每個部門都要出一個節目，別的部門要不是合唱，要不就是跳忠字舞，甚至還有朗誦大領導的詩詞的，我想着咱們銷售部來點兒不一樣的，咱們表演個短劇，就以這次讓咱們洗衣膏名揚古城的故事為原型，如何？”
沈夢瑾點頭如搗蒜，“好啊，我先報個名。”
露臉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杜春燕笑着道：“放心，絕對少不了你，不過你得幫我編故事。”
這個沈夢瑾沒二話，“成，咱們把咱們銷售部的人都叫上，把故事加工加工，一準受歡迎。”
倆女孩兒接着就先把現實版的故事版本說了一遍，原來是護城河邊有挨着的兩家鄰居，住一起幾十年了，但就是不對付，做什麽都要較勁。
這次兩家的兒媳婦各自提了一大桶髒衣服去護城河洗，結果李家的兒媳婦因為用古城牌洗衣膏先洗完，張家的兒媳婦兒因為用肥皂洗得慢。
然後張家兒媳婦回去就被婆婆罵了，說她偷懶，人家李家的兒媳婦咋提前二十來分鐘回來啊，被婆婆罵了，她氣地就去找李家兒媳婦理論，問她是不是成心讓她挨罵的。
結果真相就出來了，因為李家兒媳婦用的是古城牌洗衣膏，比肥皂洗衣服快。
因為吵架的時候，圍觀的吃瓜群衆多，這件事便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多半個月以來的客戶積累，以及這些客戶的宣傳，古城牌洗衣膏徹底火了。
雖然有些戲劇性，但是生活有時候比小說還戲劇。
而她們把這個節目上報給鄧主任的時候，也得到了她的贊同，讓她們務必編得有深度些，為此還特地免了她們倆的加班。
沈夢瑾難得早下班，但因為元旦演出節目心事重重，這麽個故事要怎麽才能有深度呢？
邊走路邊想，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她摸了摸自己撞疼的額頭，擡頭一看，竟然是林沐，她揉了揉自己額頭，說道：“林公安，你是鐵做的啊，撞人這麽疼。”
林沐氣笑了，這丫頭撞了人還倒打一耙，他道：“你走路不看路，怎麽還怪起別人來了。”
沈夢瑾畢竟理虧，沒跟他争辯，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就要錯身離開，林沐卻拉住了她，她扭頭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問：“有事？”
林沐臉突然紅了起來，就是他小麥色的膚色都掩蓋不了的深紅，這模樣像極春心萌動的少年，沈夢瑾靈光一閃，心加速跳動，這家夥不會要跟她表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