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外彙訂單
外彙訂單
日化廠的展臺在洗護用品這一塊, 像申城等大廠都有幾平米的展臺，用來展示自家工廠的産品。
但他們日化廠是跟申城的家用化學品公司，一起共用一個展臺。
這個工廠的展品比較少, 正好能夠留出一個位置給日化廠。
但他們畢竟是兩家廠, 便把本就不大的展臺一分為二, 一家兩平米左右，只能放下一張桌子的那種。
這跟他們當初參加中州市的輕工業産品展覽會的待遇差不多，稍微好點的是位置沒有上次的大柱子遮擋, 但在一個犄角旮旯，采購商幾乎轉悠不到的地方。
郭廠長原本意氣風發的神情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頹廢，這麽靠後的位置，外國采購商都走不到這裏，他們又怎麽能夠拉到外彙訂單。
他扭頭看向沈夢瑾, 問:“小沈，你可有辦法把外國采購商吸引過來？”
沈夢瑾再次看了看自己家的展臺, 然後又在洗護用品區看了看，總體來說除了申城的一家大廠之外, 洗護用品的展臺幾乎都很靠後, 就是展臺面積也很小。
她抿了抿唇, 疑惑地問:“廠長，為什麽洗護用品區地方這麽偏僻？”
郭廠長嘆氣，“因為就算給了好的位置, 外國人也不會買啊。”
沈夢瑾明白了，這個進出口貿易會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推銷自家産品掙外彙的, 洗護用品的行情不好，便只能給行情好的産品讓路。
“形勢嚴峻啊。”
沈夢瑾嘆口氣說道。
郭廠長白她一眼, 問:“我知道形勢嚴峻，但是你倒是想辦法解決問題啊。”
沈夢瑾眉頭皺成了疙瘩，開始訴起了苦:“這不是先前的展覽會了，咱們再出格也只是把臉丢家裏，這次是外交會，上面肯定管得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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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廠長眉頭也皺緊了，問:“那你說咋辦？咱們來參加進出口貿易會，全日化廠職工，全古城市的人民群衆都在等着我們拉到外彙訂單呢，結果我們一單都沒有能夠拉到，怎麽面對江東父老？”
沈夢瑾也跟着憂愁道:“是啊，如果拉不到訂單，被人笑話是小事，關鍵是對不起全場職工和全古城市人民群衆的期待。”
郭廠長瞪她一眼，“你甭跟我學唉聲嘆氣，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沈夢瑾點頭，“我想辦法，想辦法。”
然後就拉起了郭廠長開始滿會場的轉悠，打算看看別人家的展臺，然後再做打算。
然後逛着就看到了別的廠別出心裁的展臺，被打扮得花紅柳綠的，大都以春天為元素，比如荷塘月色，比如江南垂柳岸等等。
沈夢瑾邊看邊評價，“這些展臺布置得挺漂亮的。”
郭廠長也跟着附和，“是挺好的。”
但說完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因為大家都注重裝飾展臺了，那麽想要靠展臺裝飾出奇制勝的把握就會少很多，所以愁啊。
等差不多走完了洗護用品的展臺，郭廠長忍不住又問了，“你想到了辦法沒有？ ”
沈夢瑾點頭，“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但就是要花錢。”
郭廠長先眼前一亮，然後嘴角拉平，問:“得花多少錢？花了錢就能夠有效果嗎？”
沈夢瑾抿唇，斟酌了一秒鐘後，說道:“這個我也不敢保證，但我知道不花錢，不整活，咱們這次的外彙訂單會很懸乎。”
郭廠長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經過權衡之後，再次問:“需要多少錢？”
沈夢瑾還是不能給出準确的答案，“這個得回去後算算才能知道。”
郭廠長立刻道:“那就回去。”
他是一刻鐘也等不得了，展臺上都還沒有展出商品，會場也沒啥好逛的，沈夢瑾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等出來看到生産部的李國興，銷售部的李泰興，以及幾個年輕姑娘們滿是期待的臉，讓郭廠長本來就煩躁的心，再次加了一層的壓力。
李國興首先開口問:“廠長，咱們的展臺咋樣？”
他的問話讓幾雙眼睛一起看向郭廠長，郭廠長的眉心再次聚攏成了疙瘩。
“唉。”
他嘆口氣，“回去招待所再說。”
大家的目光看向了沈夢瑾，李泰興跟她熟悉，他首先站出來問:“是展臺位置不好嗎？”
沈夢瑾點頭，“展臺位置不好，小且偏僻，我們得想辦法引流。”
至此大家都沒有心情逛了，一起回去招待所想辦法，後天進出口貿易會才會開始，今明兩天他們必須把推廣方案做出來，要不然展臺位置那麽偏僻，他們要是像別的展臺一樣，坐等着訂單上門來，就擎着顆粒無收吧。
他們回到了招待所，都集中在了郭廠長的房間，說是他的房間，也不準确，這是他跟李國興和李泰興三個人的房間，這個房間比其他人的房間好一點的是有三張床。
本來郭廠長還想發揚風格，把這房間讓給女同志，但大家都沒有接受。
幾個女同志都是面條身材，兩張床并在一起還能将就着睡覺，但是郭廠長和李國興和李泰興三個人，都長得人高馬大，那兩張床合并在一起的話，三個人躺着太憋屈了。
從不亂用公家的錢來說，郭廠長還是個好領導的，沈夢瑾進入了郭廠長的房間，看到簡陋的房間後心想。
“大家都各自找地方坐，沒凳子，就去自己房間搬。”
郭廠長招呼着大家都坐下後，沈夢瑾看了眼站在那裏手足無措的三個小姑娘皺眉頭，真是一點眼色都沒有，別人回去拿凳子了，她們沒事兒，難道就不能去打熱水，給幾個領導倒上水嗎？
為了防止一會兒讨論方案的時候，大家說的口幹舌燥的時候沒水喝，沈夢瑾清咳了一聲，然後說道:“李佳慧、周亞芳、洪小娟，你們仨去打幾瓶熱水過來。”
三個姑娘這才挪步腳步出去，他們出去後，郭廠長笑着打趣道:“我們沈副主任越來越有領導範兒了。”
沈夢瑾彎眉一笑，“都是廠長給我機會，讓我成長。”
郭廠長指着她的鼻子，打趣道:“那幾個女同志真應該跟你學學你的臉皮。”
沈夢瑾故意逗趣道:“俗話說臉皮厚吃不夠，她們的确是要跟我學學。”
“哈哈哈……”
房間裏的人瞬間大笑出聲，郭廠長邊笑邊說:“聽聽，就沒有見過臉皮這麽厚的人，她竟然還自己承認。”
李國興和李泰興也跟着打趣，“她這是有自知之明。”
不管怎麽說房間的僵硬氣氛給打破了。
大家笑過之後，并沒有再說閑話，開始說正事，如何吸引外國采購商到他們的展臺。
郭廠長朝着沈夢瑾看了看，說道:“小沈，你說說你的想法？”
春季輕工業産品展覽會的時候，李國興可是看過沈夢瑾如何力挽狂瀾的，郭廠長一說，他也緊跟着說道:“是啊，小瑾，你趕緊說。”
沈夢瑾這次并沒有再拿架子，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首先就是布置展臺，展臺是直接展示我們廠外在形象的面子，必須要做好。”
這個觀點，郭廠長認同，說道:“這個來之前我就讓宣傳科的職工設計好了。”
這個沈夢瑾知道，而且就是李國興和李泰興也知道，宣傳部的人設計的稻谷豐收的布景，他們的古城牌米香洗發水，畢竟是用淘米水做的，跟米有關，設計成稻谷豐收的布景非常應景。
這個問題可以略過了，接着就是引流的問題，沈夢瑾便開始放大招了，“廠長我讓四位小姑娘跟着過來，就是為了引流。”
郭廠長臉一繃，說道:“不許做不道德的事兒！”
不僅他，就是李國興和李泰興倆人看沈夢瑾的目光也變了。
李國興首先說:“小沈，咱們廠裏還沒有到讓年輕女同志犧牲救廠的地步。”
李泰興也跟着說:“小沈，這次是外交會，咱們面對的采購商都是外國人，咱們可不能丢了咱們自己國人的臉面。”
沈夢瑾哭笑不得地辯解，“你們想哪裏去了，我是拉訂單又不是拉皮條，我要是那麽做了，古城市我都回不去了。”
幾個人都松了口氣，郭廠長問:“那你準備怎麽做？”
沈夢瑾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首先我們得給這幾個姑娘買一好行頭，衣裳她們都從家裏帶過來了，的确良白襯衫加軍綠色的過膝蓋A字裙，就差每個人一雙高跟鞋了，廠長，這個您得想辦法。”
郭廠長臉色更嚴肅了，沒好氣地問:“就這麽打扮了，你還說沒有走歪門邪道？”
沈夢瑾再次無奈地辯解，“您高低得先聽我說完啊。”
聽她這麽說，李國興和李泰興本來想要問的，也把話給咽了回去，繼續聽她說。
沈夢瑾清了清嗓子後，繼續說:“這幾個年輕女同志這麽一打扮，把頭發放下來，長發飄飄的，舉着咱們廠的牌子往門口一站，你們說吸引人不？”
郭廠長、李泰興和李國興同時點頭，他們都是男人，自然了解年輕漂亮的女同志有多吸引人的目光。
沈夢瑾接着說:“她們身上再披上一條紅色的绶帶，上面寫上咱們古城牌米香洗發水的名字。”
這個可以有，郭廠長、李國興和李泰興再次點頭，他們沒有打斷，沈夢就繼續說:“再讓他們手裏拿一些咱們廠裏的宣傳頁，以及在她們的身旁豎一張咱們米香洗發水的宣傳海報，無論宣傳頁還是海報上，都用漢語和英語詳細介紹咱們米香洗發水的詳細介紹。”
郭廠長有些疑惑地問:“海報我理解，但你弄宣傳頁幹什麽？”
沈夢瑾:“當然是發給目标客戶了，不過宣傳頁是黑白的，海報是彩色的，這樣省錢，而且來的時候，我們都帶過來了，所以目前最要緊的就是給姑娘們買高跟鞋。”
“回力球鞋穿着不好嗎？為啥非要買高跟鞋？”
李國興有些心疼錢，一雙高跟鞋少也得二十來塊錢，四雙就差不多一百塊了，他一個工資才三十七塊，這可是他三個月的工資啊。
不僅他不解，就是郭廠長和李泰興也不解，郭廠長問:“非買高跟鞋不可嗎？”
沈夢瑾點頭，“穿上高跟鞋，能讓女同志們的身姿更加亭亭玉立，也更加能夠吸引人。”
郭廠長等人在心裏天人交戰，到底要不要斥巨資買高跟鞋，等女孩子們打水回來，四個青春靓麗，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女孩子往那兒一站，她們美麗的容顏，讓簡陋的房間都亮堂起來。
沈夢瑾等她們放下手裏的頭的東西後，沈夢瑾又指示道:“你們墊起腳尖，挺胸收腹！”
幾個女孩兒照做，而這麽一來氣質立馬提升了不少，三個大男人對視一眼後，由郭廠長拍板，“我這就去買高跟鞋。”
幸好他這次來帶夠了錢跟工業票，如果這次拉不來訂單，這四雙高跟鞋，就算他個人的，拉來了訂單就報銷。
而四個女孩子聽說要買高跟鞋，都激動了起來，她們只在電影上看到人穿過高跟鞋，沒有想到她們也要穿腳上了。
同時心裏頭暗暗發誓，廠裏這麽看重她們，她們一定要好好地表現，給廠裏拉訂單。
大致方案有了，剩下的就是根據現場的情況現場調整，或者增加活動。
而郭廠長、李國興和李泰興也對沈夢瑾這一套一套的操作非常有信心，“美人計”自古以來就長久不衰，他們又不是讓年輕女同志做什麽壞事，只是讓她們幫忙吸引目光，進而推銷産品而已，雖然有些不講武德，但是總體來說無傷大雅。
都做好了決定後，郭廠長站起身，大手一揮，“走，我帶你們去買高跟鞋。”
“咕咕……”
他聲音一落，房間裏便響起了腸鳴聲，是沈夢瑾的，而這女人也不知道尴尬，見大家看向她，她立刻道:“自從下火車，咱們就一直在忙活，一口水都沒能喝上呢。”
“咕咕……”
又是一陣腸鳴聲，是李國興的，接着就是李泰興的，就是郭的肚子也叫了起來。
郭廠長尴尬道:“是該吃飯了。”
沈夢瑾忙問:“廠長，我聽說羊城的腸粉比較好吃，我們去吃腸粉吧。”
羊城美食比較多，早茶、糯米雞、腸粉等等，數都數不過來，而她也不敢點什麽大葷，就憑借過廠長的摳門勁兒，她點了也是白點。
可就這郭廠長也沒有直接答應，說道:“一個人一天五毛錢的夥食費，你們看着點，超了，自己補。”
雖然沒有答應，但有這句話已經不錯了，郭廠長和幾個女孩子沒吃，他們要趕緊去買高跟鞋，只是在國營飯店買了幾個飯團，便直奔羊城的百貨大樓去了，沈夢瑾和李國興以及李泰興三個人則留在國營飯店吃飯，他們三個人都點了腸粉，到了羊城，怎麽能夠不嘗一嘗這邊的特色。
在等飯菜上桌的時候，李泰興不免好奇地問:“小沈，你咋沒趁機提一嘴，也要一雙高跟鞋？”
李國興也有此疑問:“小沈，李佳慧她們年輕，你也不大啊，都是年輕女同志，沒道理她們有，你沒有？”
沈夢瑾摸了摸自己的臉，嘆口氣道:“誰讓我的臉皮不夠厚，心也不夠黑，不好意思占公家的便宜呢。”
李國興跟李泰興同時抽搐嘴角，就她還臉皮不厚，但凡臉皮薄的人都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正好腸粉上來了，大家一起吃腸粉，并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反正沈夢瑾這個女人，什麽事兒都能掰扯出一大堆的道理來。
而沈夢瑾很遺憾這些人咋不問了，她也好繼續吹噓自己的高風亮節，其實她也不是不想要高跟鞋。
而是她入黨的事兒又往前進展了一步，作為預備黨員，她不能損公肥己啊，而且這次回去日化廠的黨支部也要成立起來了，她還想努力表現進黨支部呢。
她吸溜着腸粉，邊吸邊嘆氣，所謂有得必有失，既然想要黨員的身份，就不能再像以前那麽肆無忌憚。
感嘆間，李泰興和李國興就把腸粉全吃了，倆人用手一摸嘴巴，抱怨道:“腸粉也太少了，根本吃不飽。”
他們的話也是沈夢瑾的感覺，話說她也沒吃飽，她看了看周圍的人，很多人只吃一份腸粉，再加上幾個燒賣，男人也是如此。
她咽了咽口水，就是加上那一小籠就倆的燒賣，她感覺自己也吃不飽啊，她有些恍惚，她的飯量竟然比男人還要大了嗎？
記得曾經在網上看過一個段子，南方人吃了七八個水餃就說撐了，北方人卻留言，七八個水餃還不夠塞牙縫的，我們都是二十個起步，所以南方人的飯量真的這麽小嗎？
不管如何，她還是又去點了一份雲吞面，雞蛋和面粉做的面條彈牙又有嚼勁，再配上蝦肉馄饨，層次感豐富，湯清味美，沈夢瑾頭也不擡地呼嚕地就是一碗下肚。
而李國興和李泰興倆人又去點了一份竹升面沒吃飽，接着又點了一份雲吞面，這才有了七八成飽。
他們倆感嘆:“羊城的飯菜是好吃，就是量太少了，還是咱們的羊肉燴面實惠，一碗就能吃飽。”
沈夢瑾點頭，她也覺得羊肉燴面實惠，畢竟她一碗能吃撐，特別符合她淑女氣質，而在北方，吃了一份粉，再加一份面，再加上一籠燒賣，聽着就像飯桶一樣。
而那邊李泰興交錢付賬的時候，肉疼地開始嘟囔，“廠長說一天五毛錢标準，我這一頓都超了。”
沈夢瑾也心有戚戚，“那咱們以後只能吃飯團喝涼白開了。”
李國興:“他們的饅頭也小，也就飯團子實惠。”
幾人對于未來幾天的生活充滿了迷茫。
他們回到招待所，郭廠長跟幾個女孩子還沒有回來，幾人暫時沒事兒，便各回各房睡覺了，坐了近兩天的火車，他們真得很累。
“噔噔噔！”
鞋底敲擊地板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沈夢瑾睜開迷蒙的眼睛，就看到了李佳慧和蔡玲珑在屋裏小心地走動。
她視線下移到她們的腳上，發現她們倆都穿着一雙黑色的三厘米高的細跟皮鞋，倆女孩兒都非常愛惜，走路都不敢大步走。
沈夢瑾笑着道：“你們這會兒不敢走路，到了後天咋辦，也跟現在蹑手蹑腳的？你們就把這鞋當作普通鞋穿就好了。”
李佳慧小聲道：“可我怕穿壞了。”
蔡玲珑在一旁跟着點頭，她也怕，這高跟鞋二十一塊錢，還要了兩張工業票，郭廠長可提醒她們了，讓她們愛惜着點兒鞋子。
沈夢瑾嘆氣，郭廠長的摳門勁這回用錯地方了，這幾個年輕女同志本來就擔心，他再給她們心理壓力，吓得她們連走路都不敢了。
“穿壞了就穿壞了，不就是一雙鞋嗎？大不了你拉不到訂單，慢慢還廠裏的鞋錢就是了，所以這是你們自己的鞋。”
沈夢瑾并不是真讓這幾個姑娘破費，只是安慰她們的話術，果不其然，她剛剛說完，倆姑娘臉上的忐忑勁兒去了不少。
“我們去跟周亞芳，洪小娟說一聲，讓她們也大膽地走。”
那倆人的房間只住了她們倆人，并沒有三個人合住。
其實這麽安排是有原因的，沈夢瑾畢竟是副主任，在年輕女孩兒心裏，那就是大領導，她們不敢一個人單獨跟她住，如果有人跟她做伴，還能放松點兒。
就因為這麽個理由，沈夢瑾的房間才住進了三個人。
等人出去後，沈夢瑾繼續睡覺，明兒還要裝飾展臺，還要再次培訓幾個年輕姑娘的儀态，還有她們的推銷話術，不休息好，哪裏來的精神啊。
一夜無夢，早上起來後，由郭廠長帶着李國興和李泰興去會場布置展臺，而她則留在招待所給幾個年輕姑娘做培訓。
她背着手在幾個姑娘面前一邊來回走，一邊說：“背要挺，笑容要露出八顆牙齒……”
這些都是以前在老家培訓過的，今兒她也只是讓她們再熟練熟練，她們也不是要做什麽五星級服務，只要練個花架子就成。
“推銷咱們的洗發水的時候，記得要講淘米水洗發的歷史，特別是那個少數民族用了淘米水洗頭發之後，長發茂密，五六十歲的老人頭發都不白的事例，這些都要仔細說。”
“另外跟客人說話，一定要有耐心，要面帶笑容……”
培訓了一上午，她們去國營飯店買了竹升面以及燒賣吃了之後，便又一起去了會場，今天白天人比較多，大家都是來提前擺放商品的。
沈夢瑾她們想要進去幫郭廠長他們的忙，但工作人員看了古城市日化廠的記錄後，一個人都沒有放進去，“你們廠進去的人已經夠多了，不能再進人了。”
沈夢瑾嘆氣，這不愧是國際性的交易會，管理就是嚴格。
不過既然不能進去，她也不能白來啊，她還有另外的事兒呢，她面帶笑容地問：“同志，我們廠明天想在會場外面放海報，發廣告宣傳頁，成嗎？”
工作人員沒有遇到過這事兒，也沒有聽說過有誰做過，他們也拿不準，便道：“我們得向上級彙報。”
沈夢瑾趕緊道：“應該的，應該的。”
等回話的時候，她并沒有離開，反而就在門口等着，這可是關系着日化廠外彙訂單的大事兒，她不敢疏忽。
工作人員并沒有讓她多等，很快就回來給了她答案，“領導說只要你們的海報跟廣告宣傳頁，不涉及到敏感問題，就沒事兒。”
“肯定不會涉及敏感問題，我們就是介紹跟宣傳自己家的商品。”
沈夢瑾趕緊認真保證。
工作人員這才道：“把你們的廣告宣傳頁和海報拿過來一些，我們得送去讓上級審核。”
沈夢瑾趕緊從包包裏拿出來廣告宣傳頁和海報，雙手遞給工作人員，說道：“謝謝您，給您們添麻煩了。”
工作人員一本正經道：“這是我們的工作，為人民服務！”
沈夢瑾感慨，這個年代的人怎麽這麽喜歡喊口號呢，特別是為人民服務這句話，簡直就是公職人員的标配，她家林沐就喜歡把這句話挂嘴邊。
他們既然進不了會場，便準備在外面等，讓幾個姑娘們彩排下工作。
“Oh，我的上帝，我該怎麽辦？”
一道女聲說着英文，語氣裏全是無助。
沈夢瑾擡眼望去，是一名金發碧眼，身材豐滿的白人女性，她正在焦急地找人用英語求助，她這次倒是有翻譯，可翻譯也解決不了她現在的困難，因為她來例假了，必須要馬上處理。
沈夢瑾眼睛一亮，她的機會來了，忙走上去，問：“請問有需要我幫忙的嗎？女士。”
那個白人女性扭頭看向她，忙問：“你有女性衛生用品嗎？我的包留在酒店裏，太糟糕了，我的例假竟然提前了一個星期，我完全沒有準備。”
沈夢瑾從包包裏掏出衛生巾，遞給她，說道：“女士，這是我準備自己用的，先送你應急。”
其實她的大姨媽剛剛過去，完全不用特地準備，但是她還是帶了，就是為了找機會推銷出去，雖然可能性渺茫，但這不是成了嗎？
那個白人女性接過衛生巾，眼睛一亮，高興地用英語說：“沒有想到華國也有這麽方便的衛生巾。”
沈夢瑾微微一笑，“華國地大物博，很多産品并不比國外差。”
白人女性沒再回答，匆忙地跟沈夢瑾說了一聲謝謝後，便急忙去找衛生間解決生理問題了。
“沈主任，您怎麽把衛生巾送給那個外國人了？”
李佳慧等人上來不解地問，畢竟衛生巾也不便宜呢。
沈夢瑾望着那個白人女性離開的方向，瞳孔眯了眯，說道：“一來她是客人，我們是主人，客人有難處了，主人理應相幫，二來，咱們的衛生巾質量不差，如果她用了體驗感不差的話，說不定會向咱們廠下訂單呢。”
洪小娟皺着眉頭問：“她會跟咱們廠下訂單嗎？萬一她不呢？”
沈夢瑾聳了聳肩膀，“那只是損失幾張衛生巾的事兒，我們當了一次好客的主人喽。”
幾個女孩兒看沈夢瑾說的雲淡風輕，分外佩服她的膽子和大方，反正換她們，她們一來沒有勇氣，二來也不會這麽大方的。
“廠長他們出來了。”
周亞芳看到會場出來的幾個人，趕緊提醒她們。
沈夢瑾擡腳走過去，問：“廠長，我們的展臺布置好了？”
郭廠長點了點頭，然後又問：“你們拿海報和宣傳頁了嗎？咱們得跟工作人員報備。”
沈夢瑾笑着道：“我剛才已經報備過了。”
郭廠長滿意點頭，“你的辦事能力，一向讓人放心。”
沈夢瑾面上微笑，心裏卻腹诽，知道她工作能力強，先前幹啥一直偏心鄧秋月，但這話她沒問，有些事兒自己心裏清楚就好。
既然沒事兒了，幾人便準備回招待所，好好地養精蓄銳等待明天的大戰。
而他們離開了，那個白人女性跑了過來，她此刻腰間系着外套，遮蓋住了屁股上的尴尬，她滿場的找人，找那個剛才給予她幫助的華國女孩，可就是沒有找到。
她去問工作人員，“你好，我想問問古城牌衛生巾可會參加明天的貿易會？”
她剛剛去衛生間用了那個華國女孩給她的衛生巾，這個衛生巾柔軟舒适，背後有黏膠，不怕走動間亂竄，而且這款衛生巾還有小翅膀，不用擔心側漏，體驗感太棒了，是她目前用過的最好的衛生巾，她想采買一批回去，自己用或者轉賣。
而工作人員見是外賓，态度很好地查了查參加貿易會的目錄，沒有找到古城牌衛生巾的名字，不過卻告訴她，“但是有個古城市日化廠，我看這個衛生巾就是他們廠生産的。”
雖然聽說貿易會上沒有她想要的衛生巾，白人女士有些失望，但是聽說生産廠家在，心裏也是安慰，有廠家還怕買不到衛生巾嗎？
還不知道自己促成了一單外彙訂單的沈夢瑾，回到招待所，就去吃飯了，她本來想點糯米雞的，但是其他人都點了竹升面，她也不好不合群。
說句私心話，她就是點了糯米雞，這麽多人在呢，還有自己的領導，她哪裏敢吃獨食啊，但分給這麽多人，那一只雞還能留多少，她沒那麽大方請這麽多人吃糯米雞。
幾個女孩兒竹升面勉強能吃飽，幾個男人吃不飽，又點了幾個飯團，總之怎麽便宜實惠怎麽來。
因為這裏飯的份量少的原因，摳門郭廠長把一天五毛錢的補貼，提高到了一天7毛錢，多的兩毛錢能買倆飯團子，沈夢瑾都佩服他的精打細算。
吃過飯，大家也沒在外面逛，回了招待所休息，畢竟明天有硬仗要打，必須養足了精神。
到了招待所後，沈夢瑾便囑咐幾個女孩兒道：“你們把明天要穿的衣裳熨一熨。”
幾個年輕女孩兒為難了，“沈主任，我們沒有帶熨鬥啊。”
沈夢瑾微微一笑，“我教你們怎麽熨衣服。”
她把鄧秋月教她的，用茶缸裝上熱水熨衣服的法子教給了幾個年輕女孩兒，幾個年輕女孩兒看着沈夢瑾滿臉的崇拜，“沈主任，你懂得好多啊。”
沈夢瑾謙虛道：“這是銷售部的鄧副主任教我的方法。”
說起鄧秋月，她一陣惋惜，剛進銷售部的時候，她是真心以為她能跟鄧主任互相成就呢，最後卻……
“唉！”
不提也罷，職場上的事兒，誰也說不準，都說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那麽這個道理，也适合職場，她跟楚越就是最好的例子，指不定什麽時候，她跟鄧秋月還能夠合作呢。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沈夢瑾和幾個女孩兒便起床了，她們要打扮，特別是幾個年輕女孩兒，要把頭發洗了，然後擦幹，打理成大披肩長發，還要化妝，說是化妝，其實也就是把眉頭畫一畫，再塗上口紅。
不是沈夢瑾不給她們打高光，畫眼影，而是羊城的天氣太熱了，這些化妝品都不防水，汗水一流，妝面全花了，還不如清新一點兒的。
而且年輕女孩兒，滿臉的膠原蛋白，以及白裏透紅的皮膚，就是最好的化妝品了。
把白色的确良白襯衫和軍綠色過膝的半身裙一穿，高跟鞋一蹬，幾個亭亭玉立，又分外漂亮的女孩兒就出現了。
沈夢瑾圍着她們轉悠了一圈，滿意點頭，“不錯，非常漂亮，記住了今天出去，不要害羞，外國人表達人非常直接，你們只要坦然接受就好，你們本來就很美。”
“你們應該跟你們沈副主任學一學她的厚臉皮，如果別人誇她漂亮，她肯定會讓別人多誇她兩句。”
郭廠長來房間找她們，在門外聽到沈夢瑾的話之後，便笑着打趣道。
沈夢瑾甩給他一個眼刀子，然後小鼻子一皺，“哼”了一聲道：“廠長，哪裏有這麽說人的，我臉皮薄着呢。”
說完她憋氣把臉憋紅，讓郭廠長看她羞紅的臉，“你看看，都把我說臉紅了呢。”
郭廠長無語了，笑罵道:“你就別演了。”
因為沈夢瑾的插科打诨，早上的氣氛很好，郭廠長再次感慨，這次帶沈夢瑾出差真是對了，不僅能夠調節氣氛，還能夠幫忙出謀劃策，所以下次再出差，他一定要帶上她。
等收拾好，幾人到了國營飯店買了幾個飯團子，就着水喝了，這才趕去進出口貿易的會場，到了那裏後，會場的門已經打開了，工作人員已經在審核參會的廠家有序入場。
沈夢瑾讓郭廠長他們去排隊進場，她在外面先幫幾個女孩兒把場子搭起來。
她首先去找工作人員，然後問他們把昨天的廣告宣傳頁和海報要回來，當然前提是這些通過了上級領導的審核。
好在審核沒有出問題，但工作人員提醒了幾句，“你們的廣告宣傳頁和海報沒有問題，不過無論是在會場外發廣告宣傳頁，還是放海報，都不能影響會場的正常工作。”
沈夢瑾趕緊保證，“肯定不會影響貿易會的正常運行。”
她們拿起宣傳頁，到了會場外，先是把大傘撐開，然後又擺放了小桌子，接着就是拿起小喇叭，沈夢瑾先打了個樣，開喊，“要想頭發好，請用古城牌米香洗發水，古城牌米香洗發水，讓您的頭發靓麗順滑。”
她接連喊了幾句後，便把喇叭交給了洪小娟，“你的聲音最亮，你先來喊，喊幾分鐘，就換人，別累着嗓子了。”
要是喇叭有後世的錄音功能，就不用浪費幾個漂亮姑娘的嗓子了。
洪小娟接過了喇叭，試了試就是喊不出來，嗫嚅道:“沈主任，我不敢。”
沈夢瑾頭疼地鼓勵道:“有什麽不敢地，把這些人都是白菜蘿蔔就好。”
洪小娟急紅了臉，“我還是不敢！”
沈夢瑾低頭看了看她腳上的高跟鞋，說道:“如果你不喊，你就得陪廠裏的高跟鞋錢，而且這是工作任務！”
洪小娟動了動腳，她一個月工資才十九塊，這雙鞋是她一個多月的工資呢，她有些不舍得，于是眼睛一閉，嘴巴一張，開喊，“要，要想頭發好，請用古城牌米香洗發水……”
喊出了第一句，喊着喊着就順暢了，沈夢瑾見她激動，扯着嗓子喊，便道:“不用一直喊，人多的時候喊，喊兩句就歇歇喝口水，好幾天的時間呢，第一天喊啞了，後面還咋工作？”
洪小娟把聲音放低了，又喊了兩句，便換了周亞芳來，接着就是李佳慧，再就是蔡玲珑，總之每個人都要喊上兩句。
而她們的動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了解過之後才恍然明白，這是國內的一家日化廠在拉客人呢。
然後就有人不樂意了，指着沈夢瑾她們就開始大批特批，“太不講武德了，這可是外交會，讓她們這麽一搞，丢人都丢到外國人面前了。”
沈夢瑾原本還想當沒聽見，在會場門前吵架，那才丢華國人的臉呢，後來這人竟然罵她臉上了，那就別怪她了。
她柳眉一豎，“你哪位啊，上級領導都沒有說什麽，你在這裏瞎叨叨，你的臉真大，還能代表華國人，你問過華國人了嗎？你就代表，我就是華國人，你代表不了我！”
洪小娟她們跟着附和，“也代表不了我們。”
這個中年男人氣得臉色鐵青，大罵了一句，“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沈夢瑾氣炸了，直接一手叉腰，一手拿起了大喇叭怼他，“還是女人和小人難養，你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不是女人生的，不是女人養的？大清早亡了，有些人的思想卻還裹着裹腳布，臭不可聞！”
這男人氣地只喘粗氣，手抖抖索索地指着沈夢瑾，沈夢瑾瞪他，罵道:“犯了病就別在這裏丢人，再指我，我就把你地手指頭咬掉！”
“不好，他的心髒病要犯了，同志，你嘴上留點德吧。”
他同行的人瞅着沈夢瑾說道。
沈夢瑾冷聲道:“我可沒招惹他，先撩者賤，是他思想龌龊。”
男人見沈夢瑾不是善茬，不敢再讓她刺激朋友，趕緊扶着人走了。
而因為這麽一鬧騰，這邊徹底火了，好多外國人圍了過來，都沖沈夢瑾豎起大拇指，“勇敢的姑娘！”
沈夢瑾大大方方地用英語道:“人就得為自己的正當權益發聲。”
然後就開始用英語介紹自家的古城牌米香洗發水，先說用淘米水洗頭發的歷史，“這個民族用淘米水洗頭發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了，這個民族的老人到老了，都還有一頭烏黑茂密的長發，而我們古城牌洗發水就是還原了這份工藝……”
随着她的敘述，有幾個外國人很感興趣，紛紛表示會去他們的展臺看看。
“Oh，上帝，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熟悉的女聲，熟悉的豐滿美女，到了沈夢瑾跟前，就激動地打招呼，“女士，很感謝你的衛生巾，它真的很好用，我想采購一批，可以嗎？”
沈夢瑾用英語回道:“當然可以！”
周亞芳等人知道沈夢瑾談成了一筆衛生巾的外彙訂單後，紛紛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沈主任太厲害了。
再說會場內部，本來大家都一樣，申城化學品公司的人百無聊賴地等着外國人過來采購，他們已經參加過幾次了，每次成交額都少的可憐，所以這次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可是很快就有幾個外國人過來，他們還以為來采購他們的産品呢，誰知道直接略過他們，去了古城日化廠的展臺。
他們就挺納悶的，古城市日化廠可是頭一次參加外交會，怎麽就有了外國客戶，後來才知道他們竟然用了“美人計”，太不要臉，太不講武德了。
他們這次沒帶漂亮的女同志，只能學着弄海報，學着外面吆喝，但因為人吆喝得多，會場外面變得亂糟糟的，上級直接禁止了。
但周亞芳幾個青春靓麗的姑娘，非常抓人眼球，好多外國人都吸引過去了，然後再被沈夢瑾的三寸不爛之舌一通說，外彙訂單就來了。
郭廠長等人在裏面應付人應付得臉都笑酸了，郭廠長感慨，“論吸引人的手段，還是得小沈。”
李國興和李泰興贊同地點頭，這次沈夢瑾的操作再次讓他們開了眼界，連沒進會場的衛生巾都能拉來外彙訂單，他們是真服氣了。
而古城市日化廠在進出口貿易會進展順利，收到不少外彙訂單的消息傳回古城市，古城市日化廠和古城市的人全都歡欣鼓舞。
林家人自然也高興，只是還沒有高興幾分鐘呢，就陷入了兵荒馬亂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