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分家了
分家了
“秦專家原名叫秦潤, 是漂亮國回來的留學生,咱們古城市的鋼鐵廠、電視機廠、自行車等,建廠初期他老人家都有參與建設。”
郭廠長的話裏全是敬意, 對于這樣一個放棄了國外的優厚待遇, 回來建設國家的愛國專家, 他是打心眼裏敬佩。
沈夢瑾恍然,這簡歷太牛逼了,她沒想到他們古城市這麽個小城市, 竟然還有這麽牛逼的專家。
“唉!”
她嘆口氣,讓這麽厲害的專家去掃廁所, 簡直就是大材小用。
但特殊時期,她這想法并不敢說出口,她看向郭廠長,問:“秦專家的家人現在怎麽樣了?”
郭廠長再次嘆口氣, 說道:“秦專家只有一個閨女,他出事後, 愛人受不了游街的屈辱,自殺了, 閨女去了北大荒插隊。”
沈夢瑾心一酸, 心裏悶堵得厲害, 可卻連句公道話都不能說。
沈夢瑾抿唇,問:“秦專家答應幫我們的條件是什麽?”
郭廠長神色動容:“送點衣物和藥品去北大荒給他閨女。”
沈夢瑾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郭廠長笑了, “你這懷孕後,倒是多愁善感起來了。”
沈夢瑾懵逼, 問:“我有嗎?”
郭廠長點頭,“敏感了很多。”
沈夢瑾咽口水, 這是要變林妹妹的節奏啊,她得克制,她的氣質不适合悲春傷秋的樣子,職場人情緒化可不是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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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杵着了,走吧。”
郭廠長不懂沈夢瑾複雜的心理活動,拿起一個公文包,喊了聲沈夢瑾便要出門。
沈夢瑾再次懵逼地問:“去哪兒?”
郭廠長無語了,站在辦公室門口,說道:“找秦專家啊。”
沈夢瑾想拍自己的腦袋,她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太差勁了,腦袋遲鈍得厲害,她不敢再耽擱,擡腳就跟了上去。
他們一路走到了存放自行車的地方,沈夢瑾才又恍然想起來,她這些天都是林沐接送,根本沒有騎車過來。
郭廠長見狀,說道:“我騎車載着你。”
目前情況也只能如此了,她感激地沖郭廠長道謝,“謝謝廠長。”
而等在路上,坐着硌屁股的後車座,再加上路上的颠簸他,沈夢瑾小心地抓着車座子,一邊好奇地問:“廠長,咱們日化廠規模也不小了,是不是該配臺代步車了?”
郭廠長很是自然地回道:“這不就是嗎?”
沈夢瑾無語子,說道:“我說的是汽車,人家鋼鐵廠、紡紗廠、電視機廠可都是有吉普車呢,這樣您再去開會,坐吉普車去也有排面。”
郭廠長很是不贊同她的想法,“什麽是排面兒,讓廠裏工人生活好,那才是一個廠長的排面兒。”
聞言,沈夢瑾由衷地道:“廠長,您的思想覺悟真高,有您這樣的廠長,是我們日化廠的福氣。”
郭廠長聽了不僅不感動,還教育起了沈夢瑾,“小沈,你的思想覺悟可是有待提高啊,虛榮心要不得,咱們廠才有點成績,就開始發飄,想要吉普車撐排面了,艱苦奮鬥、勤儉節約是我黨的優良傳統。”
沈夢瑾虛心接受,“是,是我想差了,我以後一定謹記我黨的優良傳統。”
雖然她承認了錯誤,但郭廠長卻沒有放過她,繼續道:“回去就艱苦奮鬥、勤儉節約寫一篇不少于五千字的思想報告。”
而沈夢瑾只剩下了苦笑,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幾下,讓你多嘴,現在舒坦了吧。
雖然五千字有些多,但見郭廠長真動氣了,沈夢瑾也不敢讨價還價!
為了拍郭廠長繼續念叨她,她轉換了話題,問起了工作的事兒,“廠長,這也過去這麽久了,咱們廠的那些外彙訂單,反饋怎麽樣?可有繼續追訂的?”
說起外彙訂單,郭廠長原本板着的臉笑開了花兒,“古城牌衛生巾,以及古城牌的尿不濕,追加訂單的人最多,米香洗發水雖然也有追訂,但卻不如衛生巾和尿不濕的訂單量大。”
說到這裏,他就有些得瑟地感慨起來,“咱們在進出口貿易會,明明主要推廣的是米香洗發水,沒有想到見會場都進不去的衛生巾和尿不濕竟然賣得超過了米香洗發水,文化人怎麽說來着,有些摘什麽柳,什麽花。”
沈夢瑾笑着道:“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①
郭廠長爽朗一笑,“對,就是這句話。”
“別管是哪樣産品,只要能掙外彙就好。”
沈夢瑾笑着說道。
這話郭廠長贊同,“對,只要能為國家掙外彙就好。”
那樣能為國家做貢獻之餘,還能夠獲得國家支持原材料供應。
倆人暢談着日化廠的未來,一路來到了東城區衛生路上的向陽街,郭廠長騎車直接停在了一處公共廁所旁的一處小屋前。
這小屋雖然是用青磚蓋的,但又低又矮,只有兩米左右的高度,這也就算了,還特別小,僅僅有一米五乘一米五的面積,而且只有門,沒有窗戶,女人孩子還好,換成了大男人的話,躺下之後根本伸不直溜腿,可以說住裏面非常的憋屈。
一個愛國專家就住在這裏面,沈夢瑾的鼻子有點酸,就在這時候郭廠長擡腳走到了門口,擡手敲門。
“誰?”
門裏穿出一聲蒼老的聲音。
郭廠長随即回了一聲,“秦專家,是我,郭永懷!”
“吱嘎!”
一聲,門從裏面打開,走出來一個頭發花白,一身破爛衣裳和一身的風霜,都掩不住渾身書卷氣的男人。
他看到郭廠長,面無表情地沖他點了點頭,然後又淡淡地看了眼沈夢瑾,用淡淡的語氣說道:“進來吧。”
郭廠長擡腳走了進去,沈夢瑾緊跟其後,腳剛剛踏進去,然後就“嘔”地幹吐了一聲,房間裏的味道太刺激了,怎麽形容呢,刺鼻又酸爽,潮濕中帶着廁所的味道。
她走到了廁所旁的一棵樹下,伸手扶住樹木,把早飯給吐了個幹淨。
“嬌氣!”
一聲嫌棄地吐槽,來自我們的秦大專家。
沈夢瑾等終于吐完舒服了之後,用手帕擦了擦嘴巴,反駁道:“秦專家,我不是嬌氣,我是孕婦,孕婦的嗅覺本來就敏感。”
秦專家知道誤會了沈夢瑾後,神情有了一絲的尴尬,但卻沒有道歉,直接甩袖進了屋,一點兒也沒有照顧沈夢瑾的意思。
沈夢瑾撇嘴,雖然秦專家的遭遇讓人同情,但是不得不說這老頭的性格真是又臭又硬。
秦專家不出來談事情,她作為求人的那個,只能遷就別人,她擡腳進門,才走到門口,小屋裏那酸爽的氣味,就直沖她的鼻子。
“嘔!”
她再次幹嘔了一聲。
趕緊從兜裏掏出來手帕捂鼻子上,手帕上被她用橘子皮水泡過,帶着一股子柑橘味兒,清新醒腦,沖淡了不少那刺鼻酸爽的氣味兒,胃裏的惡心勁兒被壓下去了不少,但是眼淚卻止不住地流,沒辦法,味兒太沖了。
而她通過朦胧的淚眼,看清楚了這個只有2平米多一點房間的全貌,地上鋪着一塊木板,上面的被褥布滿了補丁不說,看着還髒髒的,有些破洞的地方,還露出了發黑發黃的棉絮。
這被褥看着就不暖和,而就這小小的,僅僅夠一個人憋屈睡覺的床上,竟然還放着兩個背簍背簍是幾件補丁摞補丁的破舊衣裳,以及少的可憐的糧食,還有一個缺了一個耳朵的小鍋,以及有幾個豁口的破碗。
沈夢瑾的眼淚嘩啦啦流,這特麽的是人住的地方嗎?狗窩都比這舒服,可就這麽憋屈的小屋裏,竟然住着一個為國家做出過貢獻的愛國專家。
“唉!”
她心裏嘆了口氣,她很同情,也很憤慨,卻也無能為力,她沒有救別人而犧牲自己的那種聖母式的善良,更沒有改變這個世道風裏火裏的大無畏,她只是一個積極生活的小人物。
而秦專家沒有再說嫌棄的話,臉上還是沒有表情,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廢話,直接說正事兒,“說說你們要做的産品要求。”
“就是能夠通過熱原件發熱,讓夾板的溫度能夠改變頭發的形狀,讓頭發會變得柔軟,方便造型。”
因為用手帕捂着嘴巴的緣故,沈夢瑾說話的聲音悶悶的,但也足夠清晰,讓屋裏的人聽清楚。
秦專家接着又讓沈夢瑾說的仔細一點兒,沈夢瑾再次悶聲悶氣地說了,然後問:“秦專家,有難度嗎?”
秦專家沒有給準話,說道:“這個我得研究研究才能給你們答案。”
沈夢瑾卻對秦專家有信心,習慣性想拍秦專家馬屁,但話到了嘴邊卻被秦專家面無表情的臉給吓退了。
“你們廠的招工考試可有要求考生的政治面貌?”
秦專家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話。
沈夢瑾看向縮着身子坐在木板一側的郭廠長,他才是領導,應該由他回答這個問題。
郭廠長抿了抿唇,說道:“招工考試的考試要求上,倒是沒有寫。”
秦專家又問:“既然沒有寫,秦芝就能考,對不?”
郭廠長頭都大了,先開始秦專家可沒有說過讓他閨女來日化廠上班的要求,只說給他閨女寄一些糧票以及日常用的衣服和藥品就好,現在這老頭竟然得寸進尺了。
但誰讓自己家招工考試的通告裏面沒有寫清楚呢,他只能點頭說道:“理論上可以!”
秦專家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但因為長久沒有笑的原因,他的笑容也就是嘴角不再耷拉,看他們的目光有了一點點的溫度。
老頭心情好了,也開始給他們好處了,開口說道:“我這就叫秦芝回來參加招工考試,而這款直發夾就算是秦芝帶進廠的作品。”
沈夢瑾嘴角抽了抽,她沒有想到大專家的心眼兒也不少,但她又為他對閨女的父愛感動,秦芝雖然處境落魄,但從這方面來看她是幸福的。
郭廠長想了想,還是補充了兩句,“秦專家,雖然我們日化廠招工考試上,沒有要求政治面貌,但是秦芝能不能進廠,我不敢打包票。”
秦專家沉吟了一秒鐘,說道:“如果秦芝的成績能夠錄取的話,我會讓她登報與我斷絕關系!”
“秦專家,這不妥吧?”
郭廠長有些震地問。
秦專家在這方面卻很豁達,說道:“父女情在心中,不在形式,秦家已經家破人亡了,總得有個人像人一樣活着吧。”
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了下,可見這場變故傷他之深。
沈夢瑾心酸又佩服他,如果換成她,她不知道能不能夠活下來,沈家的那攤爛泥一樣的家,都讓她窒息了。
郭廠長嘆氣,“我到時候試試争取争取吧。”
沈夢瑾在一旁也跟着悶聲道:“我也會跟着幫忙争取。”
秦專家面無表情的臉終于有了表情,這次的表情幅度很大,像是堅冰融化了,而且他竟然退後一步,沖他們鞠躬,“拜托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閨女,秦專家彎下了他即使落魄,即使被針對打擊,都沒有彎下的脊梁。
從小屋離開,在回去的路上,沈夢瑾不免感慨,“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疼,只有我是個可憐蟲!”
郭廠長嘴角再次抽抽,除了第一次見面,這丫頭一身狼狽看着讓人心疼之外,現在的她可看不出來一點兒可憐蟲的樣子。
“廠長,你說秦芝入廠的難度會大嗎?”
這是沈夢瑾目前最擔憂的事兒。
郭廠長苦笑一聲,“廠裏的領導九成九會反對。”
沈夢瑾着急地問:“那秦專家那邊咋辦?”
“只要秦專家研究的直發夾好用,能夠出口創彙的話,難度會小一些。”
郭廠長分析道。
沈夢瑾這才放心了點兒,說實話,她挺想秦芝入廠的,只要她進廠了,她就能夠跟她套近乎,間接地讨好秦專家。
現在已經是75年了,再有三年的時間就改革開放了,她如果要做生意,肯定也是日化方面的,只要是工廠就離不開設備,秦專家絕對是一個值得拉攏的高價值人才。
回到廠裏後,沈夢瑾便去領端午節的禮品了,一袋标準粉,一包包含了所有日化廠産品的大禮包,以及毛巾和搪瓷茶缸,另外還有一斤豬肉,這份節禮絕對的豐盛。
她剛把端午節禮給領了,上午的下工鈴聲就響了,她沒有再去技術科,提着大包小包地便走出了日化廠,等林沐來接。
可她這次出了廠門,并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路過的職工門看到她之後,紛紛問:“沈主任,等林公安呢?”
她含笑點頭,“是呢。”
直到廠裏的職工走了大半,林沐才姍姍來遲,他急匆匆地騎着自行車,在她面前停下,愧疚道:“等久了吧,局裏發了年禮,我送回家後,才過來的。”
沈夢瑾沒有怪他,嗔道:“我說我自己騎車來,你非不要,非要接送,現在知道不方便了吧。”
林沐眉目嚴肅地說道:“你騎車不安全。”
沈夢瑾小鼻子一皺,“哼”了一聲,把大包小包遞給他,然後坐上了自行車的後車座,這個問題,她再次和他溝通失敗。
到底不服氣,在路上她又提了起來,問:“你有空接我還好,以後沒空的時候,可咋辦?”
林沐:“沒空的時候讓爸來接你。”
沈夢瑾再次完敗,氣地掐了把他的後腰。
林沐因為疼,手握着的車把歪了歪,但是愣是沒有出聲喊疼,只是說道:“你別亂動,小心讓我摔了車。”
溝通不了,沈夢瑾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接着好奇地問:“你們局裏發了什麽節禮?”
林沐開始數了起來,“一斤肉,兩斤甜粽子,還有五斤标準粉,兩塊香皂,兩條毛巾。”
沈夢瑾感慨,“怪不得人人都想端鐵飯碗呢,這福利實在太好了。”
她想起了後世的考公,那難度堪比古代的科舉,千軍萬馬地擠獨木橋,話說她當時也動過心思,還曾經幻想着邊工作邊備考,她不像富裕家庭的同學,能夠脫産,專心備考。
唉,宇宙的盡頭是編制,這話她深有感觸,公家福利真真不錯。
但是再不錯,等改革開放後,她也不會去追求了,她要趁着時代的風口搞錢,比起上億的身家,什麽公家福利都不夠看。
倆人一路平安到家,進門就看到了大嫂胡悅,她一進門,大嫂就笑着打招呼,“小瑾回來了。”
沈夢瑾點頭,歡呼一聲,“大嫂,我好想你!”
“這麽長時間沒見,嘴巴還這麽甜!”
胡悅嗔了她一眼,笑着道。
沈夢瑾一本正經地解釋,“我說的是我內心的真實感想。”
胡悅沒再跟她貧嘴,反而笑着道:“還沒有恭喜你當媽媽了呢,林森和林榆在家裏一直念叨着要帶弟弟玩兒。”
沈夢瑾笑罵道:“這倆臭小子怎麽就知道是弟弟,萬一是妹妹呢?”
胡悅:“林森和林榆都是愛玩兒的年紀,他們自然更想要弟弟陪他們胡鬧了。”
其實她說謊了,林森跟林榆一直在家裏嚷嚷着,讓小嬸嬸給他們生個妹妹,小嬸嬸溫柔聰明,妹妹也聰明,他們想要聰明的妹妹。
雖然她不重男輕女,但是大環境下,大家都喜歡生兒子,她為了不讓沈夢瑾誤會,只能違心地說了善意的謊言。
不過沈夢瑾卻眼含期盼地說道:“我其實更想要一個軟軟糯糯的小閨女。”
這話讓抱着小玉妍進門的陳蓉聽到了,她冷哼了一聲道:“哼,虛僞!”
她最讨厭的就是沈夢瑾的虛僞了,偏偏所有的人都看不透,都覺得她好。
沈夢瑾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這種人有時候就不能搭理,越搭理她,越來勁兒,胡悅也只是沖陳蓉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拉着沈夢瑾往屋裏走,“林森和林榆都托我給你帶禮物了,我拿給你。”
沈夢瑾忙問:“是什麽?”
上次倆小孩兒送的禮物實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打寶和玻璃珠,她拿來用不能用,擺設不能當擺設。
而等胡悅拿出來後,她再次傻眼了,因為她的禮物竟然是兩幅抽象畫。
她震驚地用手指着畫上歪歪扭扭的,用彩色筆畫的線條小人,問:“這是什麽?”
胡悅忍着笑,跟她講解,“這個是林沐,這個是你,這個是你們的寶寶。”
沈夢瑾看着自己頭一下全是腿,紅色的頭發,燈泡一樣的眼睛,身子以詭異姿态扭曲着的畫,她嘴角抽了抽,她自問自己長得雖然不漂亮,但卻是正常人範疇,五官端正得很呢,被林森畫成這副鬼樣子。
更更離譜的是他畫的林沐頭上的頭發,竟然是綠色的,她很想去抓這小子到林沐跟前,問一問,“你侄子把你的頭發給染綠了,你心裏怎麽個感想。”
胡悅頭疼地解釋道:“我讓林森這小子改個顏色,但是這小子不肯,等他回來了,你讓林沐好好地揍他一頓,我絕對不會攔着。”
沈夢瑾忍笑道:“我絕對不會幫忙勸。”
接着她又看了林榆的大作,雖然畫風一樣,都是抽象的風格,但好歹顏色沒有犯忌諱,而他們兄弟倆不愧是親兄弟,畫的寶寶竟然都是三根毛,到底是什麽讓他們統一了審美的。
看完之後,她小心地把畫收了起來,笑着道:“我得把畫好好地保存,能他們倆長大了,拿給他們看,看他們臉紅不臉紅?”
胡悅拍手一笑,“這主意成。”
她們倆在房間裏的笑聲,讓屋外的陳蓉臉黑了,都是一家子的妯娌,她們倆抱團,卻把她排斥在外面,怎麽個意思?
看她生了個閨女,所以就看不起她嗎?
沈夢瑾和胡悅雖然不是故意抱團,但也是故意不搭理她,沒人願意聽別人的陰陽怪氣。
“林森和林榆最近成績咋樣?”
房間裏沈夢瑾和胡悅繼續相談甚歡,華國人注重教育,問學齡兒童,首先就是問成績。
這次胡悅臉上有了笑容,說道:“上次随堂考試都及格了,他們啊,都想看你做的水火箭!”
而沈夢瑾想起上次過年回來,那倆小子沒有看成水火箭的失望,笑着道:“甭管怎樣,知道學習就成。”
接着倆人又交換了給林渃買結婚禮物的意見,胡悅說:“我買了兩條床單,你呢?”
“我買了兩個暖水瓶。”
沈夢瑾也說了自己的禮物。
都是實在的親人,禮物要買,就買新婚夫妻能夠用到的東西,也能夠幫新婚夫妻減輕點兒負擔。
說了禮物,胡悅便問起了一件大事兒,“你知道爸媽分家的打算嗎?”
沈夢瑾點頭,“爸跟林沐說過。”
接着她好奇地問:“大嫂,你對分家怎麽個想法?”
胡悅很是通情達理地說道:“我和你大哥都有工作,有手有腳的能養活自己,爸媽想怎麽分,就怎麽分。”
這就是大哥大嫂有經濟基礎的底氣。
而她和林沐的經濟基礎雖然還差點兒,但他們也不會惦記父母的財産,老居不脫手,脫手不老居,父母手裏抓着錢財,也能夠讓他們的養老生活更加有底氣,而她和林沐有手有腳的,也能養活自己。
達成默契的妯娌倆相視一笑,要不說她們倆人能夠處得來呢,都是豁達的性子。
而陳蓉也在外面跟林深說起了分家的事兒,“分家的時候,必須要房子,不能把這房子讓給老大跟老三,知道嗎?”
林深點頭,“嗯。”
他有兒子,将來指不定還會再生兒子,而他們現在住的房子只能給一個兒子結婚,所以房子必要得要。
陳蓉見丈夫點頭了,滿意地拍了拍懷裏的閨女,心裏又在盤算着婆婆的工作,婆婆明年年初退休,但一家子都有工作,根本沒有接班的,所以她想要那個名額,用來走人情,林深的年紀越來越大了,再不升職,就不好升了。
正盤算呢,嚴婉茹和林渃從外面回來了,懷裏抱着幾件新衣服,陳蓉看到後,驚訝道:“咋買了這麽多東西?”
嚴婉茹撩起眼皮子,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這都是用林渃自己的工資買的。”
陳蓉雖然有意見,但也沒有再吭聲了,因為大後天要分家,為了能夠多得好處,這會兒的她不敢惹婆婆生氣。
晚飯因為胡悅回來了,嚴婉茹做的非常精心,平原省的特色美食菜莽,韭菜粉條雞蛋餡兒的,薄薄的皮兒,滿滿當當的餡兒,看着就有食欲,還有就是涼拌荊芥,蒸茄子,西紅柿炒長豆角。
滿滿當當的一大桌子,沈夢瑾吃得頭也不擡,現在能吃就多吃點兒,等害喜不能吃了,那就遭罪了。
陳蓉見狀,在一旁笑着道:“我懷玉妍的時候,也這麽能吃。”
不等沈夢瑾怼人,林沐就夾了一筷子荊芥給沈夢瑾,還故意大聲道:“小瑾,多吃點兒,我喜歡閨女。”
陳蓉的臉再次黑了,剜了眼只顧埋頭吃飯的林深,真是人比人得扔啊,原先還不覺得林深有什麽不妥,這每次和林沐在一起,就顯得他格外冷漠。
晚飯吃了,第二天就是端午節,因為明天就是林渃結婚的原因,林家并沒有特地過,只是煮了幾個粽子,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人在一起吃了個飯就算過節了。
明天就是林渃的婚禮了,晚上沈夢瑾和胡悅去陪她睡覺,順便跟她說說婚姻裏的事兒。
林渃一手抓嫂子,一手抓弟妹,忐忑地說:“我怕,我怕結婚後,我不能經營好家庭。”
沈夢瑾抓緊她的手,安慰道:“怕啥,能過就過,不能過就離婚,娘家的大門永遠朝着你打開,再則,你有工作能夠養活自己,又不是離開了男人就不能活,怕個球!”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胡悅斥責了沈夢瑾後,也拉住了林渃的手安慰,“婚姻講究的是以真心換真心,小江看着就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你們踏實過日子,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弟妹和嫂子兩人不同的觀點,林渃一時間不知道該聽誰的了,還是沈夢瑾最後總結,“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做好最壞的打算,你想想婚姻的最壞結果,你能不能承受,只要不涉及生死都不是大事。”
胡悅聽着沈夢瑾的歪理有些無語了,問:“小瑾,你怎麽總把事情往壞處想,人過日子不應該往好裏想嗎?”
沈夢瑾望着黑黝黝的空氣,說道:“我只是想要自己過得更加從容罷了。”
她經歷過低谷,所以知道那種絕望和無助,所以即便現在過得好好的,她都得提醒自己要居安思危。
這種想法,胡悅作為從小在愛裏泡大的孩子是不會懂的。
而她們妯娌兩個雖然觀點不同,但是卻奇跡地褪去了林渃的緊張,是啊,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離婚,而離婚後,就算沒有娘家的人幫襯,她也能夠養活自己,甚至于養活孩子。
姑嫂仨人晚上談到了深夜,剛眯上眼睛,天就亮了,嚴婉茹過來叫姑嫂三個人起床。
胡悅和林渃還好,沈夢瑾這個孕婦起來就是哈欠連天了,自從懷孕後,她曾經非常準時的生物鐘全亂了,每天早起打拳都比平時晚了至少半個小時,晚上睡覺也是早上床一個小時,昨晚她睡得太晚了,今天早上就有些受不了。
“哈欠!”
她打了哈欠,伸了伸懶腰,然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起床,今天是老林家的大喜日子,她不能任性地睡覺!
而林渃起來洗漱後,就來找沈夢瑾,拽着她的袖子,請求道:“小瑾,你幫我化妝,你結婚時候化的妝就挺好看。”
沈夢瑾自然不會拒絕,拿出了一個化妝包,笑着道:“看,我把工具都帶來了。”
林渃感激地抱了抱她,“謝謝你,小瑾!”
接着她就坐到了凳子上,仰着臉,讓沈夢瑾給化妝,沈夢瑾正拿起化妝工具化妝呢,眼前就投下了一片陰影,她扭頭一看,竟然是林沐,他頂着大大的黑眼圈,幽怨地看着她,看的她一個機靈,這怨婦樣為哪般?
胡悅在一旁笑了,林沐可真黏小瑾,這也說明他們夫妻感情好,作為大嫂她很欣慰。
她的目光朝着堂屋那邊看去,陳蓉這個時候了還沒有起床,今天可是林渃的大喜日子,她作為嫂子,連面都不露,總說大家孤立她,可她倒是做點兒像樣的事兒啊。
化好了妝,最後沒塗口紅,待會兒吃完飯之後,再來塗口紅,今天林渃跟去年的她一樣,早飯不敢多吃,只吃了倆雞蛋,連口水都沒喝。
沈夢瑾和胡悅吃過飯,便開始幫林渃整理嫁妝,鋪蓋兩床,床單六條,枕巾六對,兩對暖壺,還有手表和自行車,再加上江家給的縫紉機,也帶了回去,這嫁妝已經很能看了。
“新郎官來了!”
外面一陣歡呼,胡悅趕緊指揮着林渃的小姐妹攔門為難新郎。
而林沐則已經站到了門口,他眼神犀利地盯着自己的師兄,用嚴肅的口吻,說道:“好好待我姐,如果你敢欺負她,就算你是我師兄,我也照樣揍你!”
江躍進這家夥竟然給林沐敬了個禮,認真保證道:“我用我的制服發誓,一定會好好地對林渃,讓她衣食無憂!”
林沐咬牙切齒地道:“你最好記住你的話,否則我們老林家養活得起閨女!”
江躍進跟他對視,倆個男人的眼神噼裏啪啦地閃火花,而江躍進同樣咬牙切齒地道:“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他們倆人的對話傳進了屋裏,沈夢瑾用手拍了拍坐在炕上臉上全是幸福的林渃,說道:“這下放心了吧,江躍進真誠,你娘家兄弟愛護,你的日子就跟泡在蜜罐裏一樣甜。”
林渃羞澀道,“我會好好地經營婚姻的。”
等江躍進帶着伴郎團闖進門,找到了新娘的新鞋,抱着新娘離開,沈夢瑾又看着林域生在迎親隊伍接走新娘,含淚往地上潑了一盆水。
她突然就心酸起來,姑娘嫁人怎麽了,為啥要潑水啊,難道閨女嫁人了,就不是自己家人了嗎?
她沒有去深究,她個人的力量還無法跟整個時代抗衡。
她嘆口氣,擡腳走向林域生和嚴婉茹,溫聲寬慰他們,“爸,媽,你們別傷心,二姐就嫁在本地,她想回家,或者你們想看她,就是擡擡腳的事兒。”
嚴婉茹抹眼淚,“終究是不一樣了。”
這就沒辦法勸了,這種嫁閨女的感受,她現在都能有點感同身受了,她光想想肚子裏的寶寶是女兒,将來她長大成人後結婚,要去另外的家庭生活,她的心就剜肉一樣得疼。
“小瑾,你回去休息吧,家裏的這攤子等林沐和林深回來收拾。”
林域生到底顧及着沈夢瑾的身子,勸說她回去休息。
不說還不覺得,被公公一提醒,疲憊感潮湧一般襲來,身體要緊,她打了個哈欠,從善如流道:“好,那我回去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晚飯時分,林沐過來喊醒她吃晚飯,晚飯是去隔壁吃的,吃的是上午宴席的剩菜。
就是剩菜也是好東西,有肉,有魚,有雞,沈夢瑾吃得香噴噴的,一點兒也沒有因為懷孕而傷胃口。
不僅她,就是陳蓉也是吃的頭也不擡,就算林家條件不錯,但肉也不是能夠敞開吃的,逮住機會,就得吃個夠本兒。
而吃過飯,碗筷收拾了之後,林域生便坐到了房間裏的主位桌上,開口提起了分家,“俗話說人大分家,樹大分枝,你們也都成家了,趁着我和你媽腦袋還清醒,把家當跟你們分一分,省得老糊塗了之後,你們兄弟因為家産鬧矛盾。”
林沐和林深都沒有說父母在不分家的話,林深問:“家怎麽分?”
林沐則表态:“爸,媽,我跟小瑾商量過了,你們願意怎麽分家,就怎麽分,我們沒有意見。”
胡悅也跟着表态,“我和林河也商量過了,家随爸媽的意願分,我們絕對不會有意見。”
他們倆都表态了,林深被逼地也表了态,“我跟陳蓉聽爸媽的。”
林域生和嚴婉茹對視一眼,眼裏全是欣慰不管孩子們心裏頭咋想的,這态度就很好。
林域生接着就把分家的方案說了,“說是分家,其實也沒啥可分的,咱們林家祖上除了這個院子,也沒有留下啥祖産,這個院子我不打算拆分給你們兄弟,隔壁的房價是1500塊,你們三個兄弟,如果誰想要房子,就補償給另外兩家一家500塊錢,至于我跟你媽的存款,這是我們的養老錢,暫且不分。”
陳蓉撇嘴,“啥東西也不分,這分家分個什麽勁兒。”
然後就被林深給瞪了。
她委屈地嘟囔,“明明說的就是嘛,幹啥不讓說。”
但她的話,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忽視。
胡悅首先表态,“我和林河都在部隊上,不要房子。”
沈夢瑾抓着林沐的手,想讓他争取,林沐湊她耳朵邊問:“咱們現在住的房子的欠款還沒有還完呢。”
沈夢瑾放棄跟這個木頭腦袋溝通,直接問:“爸,這錢啥時候給啊?”
林域生:“五年之內還清。”
“爸,這房子我們要!”
這是陳蓉的聲音,她不等沈夢瑾說話,就搶先說道,先把好處搶到手再說,她還看着沈夢瑾說:“你們都有房子了,還欠着爸媽錢呢,拿什麽買房子?”
沈夢瑾不想放棄機會,問:“你們就有錢了?”
林域生拍了下桌子,阻止了她們的争吵,一錘定音道:“這房子就放在這兒,五年之內,你們誰先拿出錢來,這房子就歸誰。”
沈夢瑾卻笑了,1000塊錢而已,五年之內,她肯定能夠攢到,這房子絕對是她的。
陳蓉臉色又不好看了,她總覺得公公偏心沈夢瑾和林沐,他們倆工資高,孩子又少,花銷小,肯定先比他們先攢夠錢。
但公公的這個辦法,她又反駁不了,她氣地剜了眼沈夢瑾,沈夢瑾則朝着她挑釁地笑了笑,房子她要定了。
林沐實在不理解沈夢瑾對房子的執着,問她就怼他,“我在給孩子攢家底,還有錯了?”
林沐啞口無言。
因為房子,沈夢瑾再次激動起來,到了廠裏工作又開始積極起來,争取早日研究出寶寶沐浴露,開展下一個項目。
而在這半個月之後,日化廠的招工考試如期進行,秦芝不出意外地通過了招工考試,也不出意外地被廠裏幹部拒絕錄取。
沈夢瑾和郭廠長碰頭想辦法,該如何說服廠裏幹部錄取秦芝,秦芝雖然普通,但錄取了她,就等于日化廠多了一個權威專家。
秦專家可是承諾他們了,他可以幫忙改造日化廠的設備,讓日化廠的産能更加五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