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寶寶駕到
寶寶駕到
“職工知識技能大賽是什麽?”
“知識技能大賽要比什麽?”
日化廠職工們聚集在宣傳欄前面疑惑地議論着。
有分析帝很快便根據手裏掌握的線索, 就推斷出來了真相,“廠裏不是成立了夜校學習班嗎?廠裏舉辦的這個知識技能大賽,是不是就是比在夜校學習班學到的內容啊。”
一句話點醒了夢中人, 好多職工開始捶足頓胸, 如果早知道有這個什麽比賽, 他們就不會從夜校學習班退學了,痛失出人頭地的提幹機會的機會,悔的腸子都青了。
于是大家都紛紛臨時抱佛腳, 又去夜校學習班開始學習了,雖然可能不起大作用, 但是不是有句俗話嗎,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于是日化廠開設幾個月的夜校學習班,又再次迎來了爆滿的盛況。
沈夢瑾和郭廠長得知後, 沈夢瑾只是淡淡地勾唇,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當中, 而郭廠長的神情則鐵青一片,這些人也太功利了, 學習知識本來應該是為了提高個人的綜合素質, 可這些人卻全是為了提幹升職。
他氣地背着手在辦公室來回地走動, 最後大手一拍,拿起電話就給宣傳部打去了電話,“把職工知識技能大賽的時間提前。”
電話那頭的宣傳部的主任猶疑地問:“廠長, 咱們已經職工知識技能大賽的時間公布出去了,貿然提前不好吧?”
郭廠長冷聲道:“有啥不好的, 這次的職工知識技能大賽本來就是為了突擊檢查職工們平常的學習情況,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就按照我說的做。”
宣傳部的主任聽出了郭廠長語氣的火氣和決心,想了想,便回答道:“好,我這就安排下去。”
郭廠長這才滿意地挂斷電話,然後一屁股坐到辦公桌上,冷冷地勾唇,他看那些着急忙慌的職工們,還怎麽臨陣磨槍。
沈夢瑾得知職工技能大賽的時間提前,是郭廠長的意思後,她嘆氣,看來這次郭廠長是氣狠了,真的生氣了。
而本來在臨陣磨槍的職工們在得知知識技能大賽日期提前,就在三天之後的時候,紛紛叫苦連天,這是連臨陣磨槍的機會也不給他們啊。
而一直有努力學習的職工們則偷偷地握拳頭,這次他們一定能夠成功地勝出,順利提幹。
三天之後,就是臘月二十三,北方小年的這天,天公不作美,北風呼號,大雪紛飛,但日化廠卻熱火朝天,這天就是日化廠職工知識技能大賽的日子。
而職工知識技能大賽分為兩場,一場是筆試,全廠職工一起考試,主要考試職工們掌握的理論知識,以及文化水平,這個廠裏會組織人閱卷,然後在宣傳欄貼出前一百名的成績。
再就是操作技能比賽,這個因為需要實操,而且還涉及到工種的不同,分為了好幾塊,比如機械方面的鉗工,由各自車間先進行初賽,勝出者再跟其他車間的勝出者比賽。
這個比賽持續的時間就長了,一連比賽了幾天才決出各個工種的第一名來。
而廠裏又會結合筆試的理論考試成績,以及技能比賽中得到的分數,給各個工種的第一名排名次。
而這一次柑橘精油皂車間的儀表工杜喜貴得了第一名,還有剃須泡沫車間的配料工李超得了第二名,被調崗去了人事科當了幹事。
不僅僅如此,廠裏還給他們頒發了獎狀,以及一個搪瓷茶缸作為獎品,雖然獎品有些廉價,但是卻是別人求而不得的榮譽。
郭廠長把獎品頒發給他們的時候,還特地對着麥克風,大聲地鼓勵主席臺下的職工們,“希望廣大職工,工作之餘不要忘記充實自己,努力學習文化知識,苦練操作技能,努力提高自己的專業素養!”
說完底下,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沈夢瑾一邊努力鼓掌,一邊觀察臺下職工們的反應,他們看向杜喜貴和李超的時候,滿臉的羨慕,臉上也有了鬥志。
她滿意地翹起了嘴角,這次職工知識技能大賽的目的圓滿達成。
臺上的郭廠長等臺下的掌聲響了幾聲後,便伸手做了一個手勢,讓大家停下鼓掌,然後清了清嗓子,再次大聲道:“現在我們來宣布今年的先進個人。”
這話一出臺下的職工們便又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今年的先進個人是誰啊?”
“我猜今年還會有沈主任,沈主任今年又幫咱們日化廠做了不少的實事呢。”
“我也覺得應該有沈主任。”
這些人都是力挺沈夢瑾的,當然也有看不慣她的,他們對剛才的議論嗤之以鼻,“咱們日化廠那麽多人,誰沒有認真做事,誰又為日化廠少做事兒了嗎?”
“就是,銷售部今天秋季的進出口貿易會上拿的外彙訂單,比春天的還要多呢。”
“還有生産部的,産能比以前多了五分之一呢。”
“就是,就是,整個日化廠又不是只有她一個能耐人。”
這些不友好的話,沈夢瑾聽了個全乎,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按了按肚子裏孩子亂動的小手,嘴角盛開一抹慈母笑,對于這些不友好的話,她絲毫沒有放心上,她又不是人民幣,哪裏能夠做到人人愛。
而就在這些議論聲中,郭廠長的聲音再次通過麥克風,擴散到了每個職工的耳朵裏。
“先進個人有沈夢瑾同志、李泰興同志、林國華同志,這幾位同志在過去的一年中,為咱們廠做出了卓越貢獻……”
郭廠長的聲音剛剛落下,禮堂內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掌聲,“嘩嘩嘩!”
雖然早就有準備,但沈夢瑾真得到了這個榮譽後,內心還是激動了,但是她不是以前那個沈夢瑾了。
她是職工們交口誇贊的沈主任,更是黨員沈夢瑾,更是日化廠黨支部委員沈夢瑾,這麽多身份的加持下,她也有了偶像包袱呢。
盡管內心激動,但是她臉上還是努力地保持着淡定的表情,只是眼睛發亮,嘴角上揚,看着就比較淡定,不僅僅她如此,就是李泰興和林國華也是如此,看來不獨是她,其他人也有形象包袱呢。
“先進個人”的獎品,跟剛才那兩個職工知識技能大賽的勝出者一樣,都是一張獎狀,以及一個搪瓷茶缸。
沈夢瑾拿着自己的獎狀,還有白色做底色,印着“先進個人”四個紅色大字的搪瓷茶缸,心裏想家裏的東廂房又該添擺設了,她去年得的先進個人獎的獎狀和獎品就放置在了東廂房。
而她并沒有把獎狀貼牆上,反而是收了起來,就是獎品搪瓷茶缸也沒有用,家裏又不是沒有茶缸,這些可都是她的榮譽,要保存起來給她的孩子看呢,而且還能用這個激勵孩子。
“媽媽這麽優秀,你也要努力喲。”
轟轟烈烈的表彰大會就此結束,沈夢瑾拿着獎狀和獎品踱着步子,用孕婦的速度,慢慢地往郭廠長的辦公室挪。
她的預産期也到了,肚大如籮,行動也越來越笨拙,要不是為了職工知識技能大賽,以及表彰大會,她現在也該休産假了。
公家單位福利好,有56天,近倆月的休假呢,不像後世的私企,女人懷孕不僅要承受懷孕的辛苦,還要擔心丢工作。
而在她往廠長辦公室挪的路上,不時地有人跟她打招呼,“沈主任,你這是要生了吧?”
沈夢瑾笑着道:“是呢,我正打算去找廠長報備休産假呢。”
“是該休産假了。”
那個人笑着道。
沈夢瑾笑着回道:“是啊。”
說完她繼續往廠長辦公室挪,路上又遇到了打招呼的,他們的話都大同小異,而沈夢瑾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
終于挪到了廠長辦公室,她一進門,郭廠長就趕緊招呼她坐下,然後不等沈夢瑾說,他就先開口問了,“小沈啊,你是不是該休産假了?”
沈夢瑾笑着點頭,“是呢,我過來就是為了跟您說這件事。”
“我直接批準了。”
郭廠長爽快道,緊接着他又道:“不過你休假之前,把工作安排安排。”
沈夢瑾這次卻搖了搖頭,說道:“廠長,什麽都替他們想好,下面的人是不會成長的,我們得學會放手,給職工們鍛煉的機會,這樣他們成長才快。”
這不是她的托詞,而是她真正的想法,她把什麽都安排好,讓下面的職工照着做,看似愛護下屬,其實這樣反而會讓下屬沒有鍛煉的機會。
郭廠長笑了,“你總是常有理。”
沈夢瑾圓潤了很多,有些肉肉的下巴殼一擡,“那是因為我說的是事實啊。”
郭廠長不想跟她掰扯,說起了別的事兒,“這次職工知識技能大賽優勝者被提幹了,可是廠裏不能每年都選拔倆幹部吧,咱們廠裏現在的幹部大都還年輕,根本沒有位置給他們。”
沈夢瑾則提議道:“也不用每年都提幹啊,兩年一次甚至三年一次也成,有根紅蘿蔔在前面吊着,職工們學習的熱情會高很多,不過職工知識技能大賽得每年舉行一次,榮譽也是一種激勵手段呢。”
郭廠長笑着道:“這方案倒是可以。”
他把沈夢瑾的話記下來,倆人又說了幾句廠裏的事兒後,沈夢瑾這才擡腳回了技術科。
她一回技術科,周敏麗和劉強就拿着資料過來了,倆人的臉上全都是失望,周敏麗頹喪着臉,說道:“副主任,我們這次的研究又失敗了,還是沒有能夠找出減緩驅蚊胺刺激性的方案。”
“副主任,我們是不是該放棄這個項目了?”
劉強神色也有些萎靡。
以前跟着沈夢瑾,他們無論研究中遇到了什麽難題,沈夢瑾都能給他們提出合理的建議,可這次她放手讓他們自己研究研究了幾個月,都沒有能夠研究出結果來。
沈夢瑾并沒有給他們答案,說道:“這要看你們自己,如果你們覺得這個研究項目沒有希望,那就放棄,如果你們覺得還能堅持,那就繼續,沒有會逼迫你們。”
劉強和周敏麗聽了她這話懵了,周敏麗忐忑地問:“副主任,你是不是對我們太失望了,所以不想管我們了。”
“副主任,我們會繼續努力研究的。”
劉強緊跟着表态。
沈夢瑾瞪了他們一眼,問:“你們哪只耳朵聽到我要不管你們了?”
劉強和周敏麗一起搖頭。
“小鷹長大了,總要學會自己飛。”
沈夢瑾解釋道:“我如果一直管着你們不松手,你們怎麽可能能夠成長?所以這次我休産假的時候,你們的工作你們自己來安排。”
周敏麗和劉強雖然松了口氣,但是心裏還是忐忑,劉強忐忑地道:“可是我們,我們的能力還不夠。”
“是啊,我們能力還不夠,副主任,你就再帶帶我們吧。”
周敏麗也緊跟着附和道。
沈夢瑾笑着道:“誰也不是一上來就什麽都會的,都需要鍛煉。”
周敏麗和劉強倆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躍躍欲試,然後倆人便争先恐後地表決心,“副主任,我們會努力工作的。”
沈夢瑾換上認真的表情,說道:“我相信你們一定能行。”
等倆人信心滿滿地回了實驗室,一直在一邊旁觀的楚越說話了,“你想偷懶就說,竟做表面功夫,虛僞!”
沈夢瑾邊收拾自己的辦公桌,邊說道:“我可不像你,生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不給自己的下屬鍛煉的機會。”
楚越氣地反駁道:“誰說我沒給王光輝鍛煉機會的,他現在的研究,幾乎就是他做主。”
沈夢瑾慌忙給他點贊,“不錯,很好,是個好領導!”
楚越心梗,沈夢瑾這模樣太像誇小孩兒了。
沈夢瑾繼續收拾東西,把自己辦公桌上的東西都收拾了,這才拿起包包,把自己今天的獎品,還有平常放辦公室用的一些小東西,都放進包包裏,然後提着包包準備下班。
離開的時候,她還特地跟楚越說,“楚主任,我這一休假,咱們可能要近倆月見不上面兒,不要想我喲。”
而回答她的是卻是楚越的大白眼,“你離開了,我不知道多輕松。”
沈夢瑾笑了笑,然後踱着孕婦的步子離開了。
而她還沒有走到廠門口呢,下午的下工鈴聲就響了,下班的職工們魚貫從各自的部門出來,而他們明明比她出門晚,但人家身子輕,走路都是大踏步地走,很快大部分的人就都超過了她。
“沈主任,下班了。”
不時地有職工跟她打招呼,她每次都笑着回應,“是啊,下班了。”
“小瑾。”
董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沈夢瑾停住了腳步等她。
董靜很快就追了上來,先是打量了打量她的肚子,問:“你快生了吧?”
沈夢瑾點頭,“就在這兩天,對了,我請了産假,從明兒起就開始休假了。”
“是該休假了,你這麽大的肚子,還是在家裏安全。”
董靜非常贊同地說道。
接着她眼睛又瞄着沈夢瑾的肚子,說:“小瑾,跟你說個事兒。”
沈夢瑾:“你說。”
董靜捏着衣服角說:“我懷孕了。”
沈夢瑾有些無語了,懷孕就懷孕吧,用得着做這麽多鋪墊嗎?但不管怎麽說懷孕都是好事兒,她笑着恭賀,“恭喜你當媽媽了。”
然後她就聞到了一股子化學試劑的味道,忙又道:“既然你懷孕了,最好不要再接觸化學試劑,常繼東有沒有說怎麽安排你的工作?”
董靜搖頭,“我剛剛查出來懷孕,我們還沒有想到這茬。”
“也該想了。”
沈夢瑾提議道。
董靜點了點頭,“我回去就跟他說。”
她找到沈夢瑾,也就是跟她分享自己懷孕的消息,外面太冷了,倆孕婦不好在外面多呆,倆人便一起往廠門口挪。
她們倆還沒挪幾步呢,林沐就過來找人了,自從沈夢瑾月份大了之後,他便是一直進廠接人,這次也是,他看到沈夢瑾之後,把手裏的熱水袋遞給她,關心地問:“小瑾,累不累?”
沈夢瑾感覺着手心裏的溫暖,笑着道:“我哪裏有那麽嬌氣。”
董靜在一旁羨慕道:“小瑾,林公安真體貼。”
常繼東對她也不錯,但也就僅限于會給把工資上交,偶爾會幫她幹家務,像林沐這樣接送沈夢瑾,回家後還做家務的男人,整個古城市她也就見了這麽一個。
沈夢瑾幸福地笑了,“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嫁給了林沐。”
董靜在一旁酸了,正好常繼東過來了,她的酸氣便化成了怨氣,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常繼東有些納悶,問:“怎麽了?”
董靜自閉了,跟這男人計較簡直浪費她的情緒。
“董靜,常主任,我們先走了。”
沈夢瑾被林沐扶着,笑着跟董靜和常繼東道別。
而等他們離開,董靜就掐了身邊的常繼東一把,幽怨道:“你就不能跟人家林公安學學,看人家多體貼人。”
常繼東吃疼地痛呼一聲後,反駁道:“你看看咱們廠有幾個男人能跟林公安一樣,我要是學成林公安的樣子,還不得被笑話死。”
董靜氣地又掐了他一把,然後氣沖沖地扭頭就走,她就知道不能對常繼東抱有希望,其實也就是結婚之後,她才知道改造一個男人有多難。
這些沈夢瑾不清楚,她被林沐扶着,慢吞吞地走出了工廠,這才坐上了自行車的後座。
因為路上有積雪,所以林沐沒有騎車,反而走路推着,其實如果不是離家遠,自己身子重,走路太慢了,而且路上又特別滑,沈夢瑾倒是想要自己走。
“林沐,我又被評選成先進個人了。”
路上沈夢瑾跟林沐分享了好消息。
林沐高興地道:“恭喜你的獎品收藏櫃又多了新的獎品。”
沈夢瑾高興地道:“你說咱們的寶寶出生後,會不會被我的榮譽激勵着上進?”
“當然能了。”
林沐毫不猶豫地說道。
沈夢瑾也覺得能,畢竟她和林沐都這麽上進,沒道理會生一個鹹魚孩子。
她低垂眼睫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問:“林沐,讓你給寶寶取名字,你取好了沒有?”
一提這事兒林沐就頭大,家裏的《新華字典》都快要被他給翻爛了,也沒有想出好聽的名字來,感覺無論什麽名字都配不上他閨女。
“還在取。”
林沐硬着頭皮回道。
沈夢瑾眉頭一皺,問:“取個名字有那麽難嗎?只要寓意好,沒有諧音梗就好了。”
她要求真得不高。
雖然要求不高,但林沐卻總想着盡善盡美,想起這些天為了取個好名字被愁掉的頭發,他跟沈夢瑾商量,“要不你來取?”
沈夢瑾瞪了他一眼,說道:“不是說好了,我取小名,你取大名嗎?”
林沐面露難色道:“可我就是取不出來啊。”
他在其他的事情上做事果決,偏偏在給孩子取名這件事總是拿不了主意。
“你給孩子取好小名了?”
他好奇地問道。
沈夢瑾點頭,“嗯吶,無論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寶寶都叫卷卷如何?”
林沐納悶:“為啥起這麽個名字?”
沈夢瑾能說希望孩子長大後能夠卷起來,超越她和林沐,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嗎?這話說了,她還得跟林沐解釋卷的含義,太麻煩了。
于是她強詞奪理地說道:“我就是覺得卷卷好聽。”
林沐眉頭皺了皺,問:“非得叫這個名字嗎?能不能換一個?”
沈夢瑾點頭,“不換。”
“好吧。”
比起寶寶的名字,媳婦兒的心情最重要。
倆人說着閑話到了文化巷,文化巷是沒有積雪的,雪早就被文化巷的街坊鄰居們被鏟掉了,這裏的路是幹爽的,根本不怕滑。
“停下車,我想下車走走。”
一進文化巷,沈夢瑾就喊林沐停下。
林沐看了眼她碩大的肚子,說道:“還是我載你回家吧,到了家裏後,你再走路。”
沈夢瑾堅持要走路,“在家裏走路沒勁兒,這裏不滑,讓我走走,你不停,我可要跳車了。”
林沐慌地趕緊停下來,邊攙扶着沈夢瑾下車,無奈道:“不都是走路嗎?在家裏走,跟在外面走,有什麽區別?別人還能代替你不成?”
“你不懂。”
沈夢瑾腳踩在地上後說道:“在路上走路跟在家裏走路心情不同,心情不同,鍛煉效果就會不一樣。”
林沐還是不懂,而沈夢瑾也沒再跟他解釋,挺着大肚子走在他身邊,一步一挪地往家裏走。
回到家裏後,林沐讓沈夢瑾回房間休息,而他則去隔壁林家取飯菜,自從沈夢瑾月份大了之後,林域生和嚴婉茹便不讓他們在家裏頭開火了,都是老兩口幫忙做飯,要不林沐和沈夢瑾去家裏吃,要不林沐去隔壁端回家。
而林沐去取飯菜的時候,嚴婉茹見到他,就關心地問:“林沐,小瑾的預産期到了,她的産假請了沒有?”
林沐:“請了,從明兒開始休假。”
聞言,嚴婉茹總算放了心,趕緊把廚房裏熱着的飯菜遞給他,雞蛋蔬菜餅、豬肝湯,還有一樣素炒綠豆芽,都是清淡有營養的食物。
等林沐提着飯盒離開的時候,嚴婉茹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小瑾預産期到了,随時都有可能生,你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睡太死了。”
“我知道了。”
林沐答應一聲,便提着飯盒擡腿離開,只是剛走到家門口,又被老爹給喊住了,林域生叮囑道:“有動靜就喊我跟你媽。”
林沐再次回道:“我知道了。”
這才終于能夠離開。
到了家裏,他先去了堂屋沒看到沈夢瑾,想起沈夢瑾說的她被評選為先進個人了,便擡腿去了東廂房,果不其然,沈夢瑾正坐在東廂房的炕上擺弄自己的獎品。
“寶寶,這都是媽媽掙來的榮譽,你可要争氣啊,要比媽媽優秀,要不然你一輩子就只能活在媽媽的光環裏了,別人提到你,就會說你是媽媽的孩子,你不配有姓名。”
林沐嘴角抽抽,有這麽教育孩子的嗎?他剛想說孩子才多大點兒懂什麽,便聽到沈夢瑾痛呼一聲,“哎喲!”
林沐心一緊,趕緊走過去問:“咋了?”
沈夢瑾再次痛呼一聲後,說道:“我,我可能要生了。”
她這會兒欲哭無淚,她不就是跟肚子裏的孩子說了一通大道理嗎?孩子咋就要提前出來了?這孩子将來肯定是個不服管教的主。
而林沐也吓白了臉,更慌了神兒,“要,要生了,走,我們去醫院。”
沈夢瑾卻不,她掙紮着道:“我要洗頭。”
生了孩子要做月子,現在數九寒天的,房間裏盡管生着煤球爐子,但也不暖和,所以她極有可能整個月子都不能洗頭,所以生之前,她必須要洗頭。
林沐生氣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洗頭,走,先去醫院。”
“我要洗頭!”
沈夢瑾再次重複了一句。
林沐說服不了沈夢瑾,趕緊道:“你先等等,我去喊媽來。”
說完他扭頭就出了房間,往隔壁跑去,這次跑步他可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還沒有進門呢,他就扯着嗓子大聲喊,“媽,媽,小瑾要生了!”
嚴婉茹和林域生正在吃飯,聽到他的喊聲,驚得手一抖,手裏的筷子應聲掉到了地上,接着老兩口“嚯”地站起身就往外跑。
“咋就要生了?”
嚴婉茹跑出來看到林沐就急切地問。
“小瑾就在炕上坐着說話,什麽也沒發生。”
林沐趕緊說起了沈夢瑾的情況,然後擔憂地問:“媽,小瑾會不會有事兒啊?”
嚴婉茹看他吓得臉都白了,趕緊安慰道:“沒事兒,她這也到生的日子了,不算早産,只是提前發動而已。”
聞言,林沐的确松了口氣,緊接着又說:“媽,小瑾嚷嚷着要洗頭。”
“沒事兒,到了醫院,我再給她洗,醫院裏有暖氣,暖和。”
嚴婉茹作為過來人非常理解沈夢瑾,她生林深的時候就是在冬天,生産之前沒能洗頭,接着頂着大油頭熬了半個月才終于讓洗頭,頭發全油成了一绺一绺的了。
現在天冷,洗頭不擦幹,到了外面頭發就能凍成冰,容易讓人感冒,醫院裏有暖氣,有熱水,到了那裏再洗頭,不用怕受凍。
“嚴老師,剛才聽林沐喊說小沈要生了,是真的嗎?”
他們就說話的功夫,被林沐一嗓子喊出來的街坊鄰居也趕緊出來了,看到他們便關心地問。
嚴婉茹點頭,“是呢,我們正要去醫院呢。”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一個鄰居就提議說:“嚴老師,我家有三輪車,讓林沐騎着三輪車送小沈去醫院吧,那個又快又穩當。”
林沐趕緊朝着人家道謝,“謝謝叔,我正要跟您借車呢。”
那街坊擺了擺手道:“也不是大事兒,謝啥謝。”
說完就領着林沐去家裏騎三輪車了。
而這邊有幾個大娘則跟着嚴婉茹去看沈夢瑾,男街坊不好進家,只能在街上等着,等人出來了,再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沒有。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平常或許顯不出來,但是真遇到急事兒了,離得遠的親人還真不如鄰居呢。
再說沈夢瑾這邊,看到了嚴婉茹之後,頭一句話,就是請求,“媽,我想洗頭。”
“好,到了醫院給你洗。”
嚴婉茹一口答應了,還把她為啥要在醫院給她洗頭的事兒說了,沈夢瑾感激地淚眼汪汪,“媽,還是您懂我,林沐只會吼我,還說我瞎胡鬧。”
嚴婉茹嫌棄道:“他一個大男人哪裏懂女人的苦。”
沈夢瑾嗯嗯地點頭,“就是就是。”
婆媳倆邊說話,嚴婉茹邊給沈夢瑾身上套軍大衣,邊指揮着過來幫忙的街坊們,給拿鋪蓋,等沈夢瑾坐上三輪車之後,就可以鋪一床蓋一床,這樣去醫院的路上不會颠簸,也能保暖。
等林沐把近一百三十斤的沈夢瑾給抱上了三輪車,嚴婉茹她們再趕緊拿被子把人給裹起來,等一切準備好,準備出發的時候,嚴婉茹看幾個街坊要跟着去,趕緊阻止道:“大家留步吧,小瑾有我們仨個人照顧呢。”
現在天寒地凍的,天色也黑了,嚴婉茹不想再給街坊鄰居們添麻煩。
而大家看他們三個人,的确能照顧好人,便沒有再隔着了,不過大家都紛紛叮囑,“有事兒記得言語。”
嚴婉茹答應了,“肯定的。”
去醫院的路上是林沐來蹬車,因為着急去醫院,他本來想要快速地蹬車的,但是路上的積雪太滑了,他只能收着力氣蹬車,盡管如此,在大冬天他頭上也出了一頭一身的汗水。
而且他邊騎車,邊安慰:“小瑾,別着急,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沈夢瑾無語了,到底誰着急啊,她肚子疼得根本顧不上着急。
等終于到了醫院,林沐停好了車子後,從車座上跳下來,就要去抱沈夢瑾,可大概因為剛才蹬三輪車太用力的緣故,他的腳一沾地兒,膝蓋就軟了下。
林域生嫌棄地看了眼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說道:“還是我來吧。”
說完他就去抱人,林沐可不敢讓老爸一個人抱沈夢瑾,老爸上了年紀,而沈夢瑾現在的體重也非常可觀,他真怕老爸把人給摔了。
“爸,我們倆人擡着小瑾吧。”
林沐提議道。
林域生這次沒反對,他也怕把沈夢瑾給摔了,摔了,指不定就是一屍兩命了。
他們父子倆一個人托着沈夢瑾的上半身,一個托着他的腿,嚴婉茹在後面跟着,不住地叮囑,“慢些,慢些。”
“醫生,醫生!”
進了醫院後,林沐再次扯着嗓子喊了起來,等護士來了,推開了移動病床,把沈夢瑾放上面後,他們這才又推着沈夢瑾去找一直給沈夢瑾做産檢的婦産科的主任。
婦産科主任是個很慈和的中年女同志,她過來跟沈夢瑾檢查過後,說道:“胎位很正,順産沒問題,宮口還沒有開,先去待産室等會兒。”
聽醫生說胎位正,沈夢瑾,林沐還有嚴婉茹和林域生,全部都松了口氣,胎位正就好。
而沈夢瑾這女人又開始嚷嚷,“媽,我要洗頭!”
嚴婉茹趕緊道:“你別急,我這就去給你打熱水洗頭。”
沈夢瑾見能洗頭了,也不急了,說道:“我,我不急。”
只要能洗頭就好了。
而去打熱水之前,嚴婉茹又指揮林域生道:“老林,小瑾晚飯沒吃就發動了,你趕緊去醫院食堂看看還有沒有飯菜。”
其實家裏有做好的晚飯,晚飯其實還挺豐盛的,但是家裏離醫院太遠了,現在又是數九寒天,從家裏提過來飯菜,早就涼成冰坨坨了,還是從醫院的食堂買飯比較好。
“好,我這就去買。”
林域生答應一聲,擡腿就去了醫院食堂。
嚴婉茹則去找醫生借來了熱水瓶,去水房打熱水,只剩下了林沐在陪沈夢瑾,林沐頭一次當爸爸,又頭一次陪産,緊張地嘴巴不停地說話。
“小瑾,你疼就喊出來。”
“小瑾,你渴不渴?”
“小瑾,你餓不餓?”
“小瑾,你疼就咬我的手。”
沈夢瑾被林沐煩地頭疼,一陣宮縮的疼痛過去,她怒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閉嘴!”
好吧,林沐閉嘴了一秒鐘,然後又開始話痨模式。
沈夢瑾說不過,煩燥地用手捂住了耳朵,還是嚴婉茹來了,才解救了她,嚴婉茹嫌棄地把林沐擠到了一邊,說道:“年紀輕輕的,咋成了話痨了?”
這話沈夢瑾深表贊同,自從她懷孕後,林沐越來越像管家婆了,對她管東管西就不說了,還經常唠叨她。
接着就是洗頭,本來林沐要幫忙洗的,嚴婉茹沒讓,沈夢瑾的頭發又多又長,并不好洗,這生産前洗頭要管好長時間呢,得徹底洗幹淨了才成。
把沈夢瑾的頭發用水打濕後,嚴婉茹貼心地問:“小瑾,水燙不燙?要燙的話,你就跟我說。”
沈夢瑾:“還好。”
而就在這個時候,林域生端着飯菜回來了,“食堂沒啥好飯,就在食堂買了六個水煮雞蛋,還有一碗小米粥,這成嗎?”
“成,一會兒讓小瑾就着粥把水煮蛋給吃了。”
嚴婉茹也知道醫院食堂飯菜花樣不多,也沒有挑剔。
等她給沈夢瑾洗完頭,然後和林沐一個人拿一條幹毛巾給她擦頭發,而沈夢瑾則拿着水煮蛋吃,間或再被喂上兩口小米粥,一個人被三個人伺候着,那待遇也真沒誰了。
等吃過飯,宮縮越來越頻繁,沈夢瑾疼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這一折騰,到了後半夜,才終于進了産房生産。
這個年代家屬是不能夠陪産的,于是林沐、嚴婉茹和林域生只能在産房外面等候。
嚴婉茹和林域生還好,坐在産房門外的長椅上等着,雖然着急,但還能夠穩得住,但林沐就不了,他哪裏能夠坐得住,不停地在走來走去,隔上個幾秒鐘,就扒着産房的門口,往裏面看一看。
“林沐,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嚴婉茹被他轉悠得頭暈,不由出口勸道。
林沐聽話地靠在産房的門框上兩秒鐘,然後又故技重演。
嚴婉茹無語了,她頭一次知道自家小兒子,居然是個耐不住的性子。
再說産房裏面的沈夢瑾,此刻疼地已經靈魂出竅了,她以前只聽說生孩子疼,但卻從來沒有具體的認知,此刻她終于體驗到了,她只能說,女娲造人的時候太偏心了,憑什麽要讓女人承受懷孕之苦,承受懷孕之苦就算了,憑啥生産還要這麽痛?
而男人卻只需要付出精子就好,太特麽不公平了!
但就是心裏頭有再多的抱怨,她該痛還是會痛,耳朵邊環繞着助産醫生“吸氣”、“呼氣”,“用力”的聲音,她疼得大腦不會思考,只會機械地跟着助産醫生的指令做。
“啊——”
一陣劇烈的疼痛之後,下面好像流出了一團東西,然後就是醫生的歡呼,“生了,是個男孩兒。”
沈夢瑾松了口氣,男孩兒好啊,男孩兒不用像她一樣承受生育之苦。
“哇哇……”
接着就是寶寶的哭聲,他的哭聲很響亮,好像在用大哭聲來向這個世界宣告:他來了!
而醫生很快便把小嬰兒收拾妥當了,還把他抱到了她的跟前,說道:“媽媽看看寶寶,多健康的孩子!”
沈夢瑾忍着疲憊,打量了打量自己懷胎十月,忍受着人類極限疼痛生出來了的寶貝,皺巴巴,紅通通的腫眼泡孩子,簡直就是一個皺巴巴的小老頭,不,老頭的臉都比他好看。
“這是我生的?”
她不可置信地問道。
她雖然不漂亮,但也不算醜,而林沐長得算是好看那一挂的,他們夫妻也算是五官端正,所以為什麽生了這麽個紅皮猴子?
醫生見過好多新手寶媽這樣的反應,見怪不怪,笑着解釋道:“孩子在母體內被羊水泡皺巴了,長長就好了。”
沈夢瑾有些不相信,但是醜兒子是她生的,她擅自做主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上,那麽就得對她負起責任來,好好地把他養大。
“卷卷,我是媽媽!”
她低頭親了親兒子的小臉兒,柔聲說道。
在親了兒子的小臉後,那種血脈相連的感應讓她鼻子一酸,她終于有了血脈親人了,這親人還是她自己生的,而剛才生産時候那種極致的疼痛好像也從大腦中被遺忘了。
在沈夢瑾看過孩子後,醫生留下護士給沈夢瑾收拾,她則抱着孩子出了産房,出門就喊,“沈夢瑾家屬!”
林沐趕緊走了上去,“我在。”
走到醫生跟前,看着醫生懷裏的孩子,忙問:“醫生,我愛人咋樣了?”
醫生稀罕地看了眼林沐,她在醫院工作多年了,還頭一次碰見了開口不問孩子,問産婦的。
“産婦很好,一會兒就出來。”
她回答了林沐的話,而這時候嚴婉茹和林域生也圍了過來,他們一來就問:“醫生,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醫生把孩子遞給了嚴婉茹,說道:“男孩兒,六斤七兩!”
嚴婉茹抱着孩子,疼愛地看着小孫子皺巴巴的小臉兒,親昵地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額頭,笑着道:“奶奶的大胖孫孫長得真好!”
林域生在一旁打量了小孫子後,說道:“這孩子眉眼長得像林沐。”
林沐聽見了,也去打量自己兒子,皺巴巴的小老頭一個,哪裏像他了,作為有了幾個侄子侄女的他,并沒有跟沈夢瑾一樣驚訝孩子皺巴巴的醜萌樣子,但同性相斥,哪怕親父子也是一樣。
林沐看着自己親兒子,目光裏有那麽一點點的嫌棄,但大手還是去輕輕地抓住了小嬰兒的小手。
不過等沈夢瑾被推出來,他趕緊放下了兒子的手去看媳婦兒,看着媳婦兒蒼白的臉,以及沒有血色的嘴唇,他心疼道:“小瑾,你辛苦了!”
沈夢瑾溫柔的目光看向嚴婉茹懷裏的孩子,又用溫柔的目光,說道:“為了孩子,受再多的苦我也願意。”
林沐突然就有些酸,他媳婦兒還沒有這麽溫柔地看過他呢。
而生産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沈夢瑾說了兩句話後,便閉上了眼睛睡覺了,林沐不敢打擾她,和護士一起把她推進了病房。
他們的病房是兩人間的,他們進去的時候已經住進了一個産婦,但因為是深夜,産婦和她的家人已經睡了,怕打擾別人,他們全程都很小心。
在病房外,嚴婉茹低聲囑咐林域生,道:“老林,你回去拿紅糖過來,去食堂給小瑾做紅糖雞蛋。”
“好!”
林域生再次看了眼孩子離開了。
等他再次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而他不僅帶來了紅糖和雞蛋,還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