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對話三十三歲
對話三十三歲
今天慢慢赴了一個小姐姐的約。又做了一個聽故事的人。
這個小姐姐在上海八年了,33歲,自己買了房,獨居,未婚,有着驚人的自律。
聽了很多故事後,阿慢逐漸知道有個詞叫原生家庭。也在慢慢長大後知道,原來每個人的原生家庭在一個人的成長過程裏影響巨大。即便這個人後來變得多自立自強,性格有多果敢,行事有多利落。他總有個部分,來自原生家庭,影響感情觀,價值觀。在做某些判斷及決定時,跟着心走;或者不敢跟着心走。
稱呼小姐姐為W吧。
W從小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十幾歲開始就開始念寄宿學校,從小到大所有決定都是自己做的,念什麽高中,念什麽大學,念什麽專業,畢業後去哪裏,做什麽,未來在哪裏定居,都是自己做的決定。南大畢業,畢業後選擇來上海,一呆就是八年。有了自己的房子,工作穩定,堅持每天自己做飯,不吃垃圾食品,不喝奶茶,從來不點外賣。每天晚上要出去跑一個小時的步。生活規律的不像個年輕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六七的樣子,心态和生活都過的像個中年人。
阿慢總覺得,她一定是有故事吧。哪有人二十歲不像二十歲的樣子,過分獨立的人背後,總是有自己不一樣的經歷。況且看她的眼睛,眼睛裏都是故事。阿慢最喜歡看別人的眼睛,十幾歲的眼睛幹淨又美好,對未來充滿期待,光芒萬丈;二十歲的眼睛充滿正能量,前方的目标清晰,目光如炬;三十歲的眼睛,有灰暗,有暗淡,也有些,依然閃閃發光。W就是那個發光的人,但是光芒不再奪人了。
W喝了好幾杯酒後,緩緩地說。你不要看我現在,好像自律又向上。可是我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麽,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從前別人總說,我是個很優秀的人,上名校,在外拼搏。但是現在,也還是那批說我優秀的人,他們眼中的我就活成了這麽個不上不下的樣子,不結婚,不找對象,也不生孩子,并且還一點也不着急的樣子。也說我過的也不過如此。
W又倒了一杯,跟我碰了一下,說:“小餘你知道嗎?我有個談了八年的對象,我們從高中談到大學,我們一起相互鼓勵,一起考南大。但是畢業後我想來上海,他想留在南京,所以我們就分道揚镳了。”
阿慢能感受到她細密的不快樂,我就知道,這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W說,“我是那種,特別不願意麻煩別人的人。如果我看到別人一絲絲的為難,我立刻就會說,沒事,我可以自己來。我自己可以的。”
阿慢拿杯子跟她碰了一下。
W又說,“我自己不知道我在等什麽,但是我也知道,我自己在等什麽。在別人看來,我就是很傻啊,我也知道我很傻。我總覺得,如果一個人真的愛你,她一定會來找你的。”
W說,“我六歲那年,我爸爸去世了。我媽一個人拉扯我長大。從小就特別懂事,懂禮貌,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十幾歲青春期的時候,是沒有人去關注我的心理成長過程的,因為我媽每天忙着賺錢養活我呢。她首先,要先讓我吃飽穿暖。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摸索着前進的,生活,學習,情感。”
阿慢說:“對啊,有些人,六歲就長大了,有些人,十八歲長大。有些人,二十四五歲長大。還有些人,一輩子也不用長大。你六歲就已經長大了,我十八歲長大的。我特別羨慕那些,一輩子也不用長大的。”
W說:“八年長跑結束後我就把他聯系方式全部拉黑,删除。眼不見為淨,我這個人很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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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慢:“啥都看不見啥也聽不見,也依然耿耿于懷呀。不然你在等什麽。”
阿慢:“我和他啊,也很多年沒有交集沒有聯系了。但是今年七月,我加了他微信,我想看他的生活。我甚至希望他過得好。我希望我自己是第一時間看到了知道了他的消息。戀愛也好,結婚也好。我不想我是最後一個從別人那裏知道他的消息的人。”
阿慢:“過去幾年很難,我過不去的時候,我就看着遠處的光,就走過來了。我從來沒想過我和他的人生還能有交集,我也沒想過我還能跟他好好的說一句話。但是我走過了最難的時候,最難捱的時候過來後,我不再需要雪中送炭,也不需要錦上添花了。但是我還是想看看他的生活。明明同在地球一個很小很小的區域裏生活着,為什麽像是兩個,一直沒有同步在同一個緯度裏的人。”
阿慢:“加他微信前,我其實糾結了很久,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了,我想着我去加他微信這件事情對于他女朋友來說,也是一種冒犯吧。幹幹淨淨的世界裏,我多突兀啊。但是那段日子裏,我反反複複想着這件事,反反複複。我跟我閨蜜說,我想知道他的消息,無論什麽消息都好。我想看看這個過去好幾年裏的光盡頭的那個人,他的消息。”
阿慢喝了一口放下了杯子,:“我閨蜜就去加了他。我閨蜜問他,你怎麽還不結婚?趕緊結婚吧,抓點緊。他說,急什麽。”
閨蜜說:“如果你很想做一件事,就去做吧。你做了也會後悔,不做也會後悔。那還不如做了再後悔。”阿慢就是這樣一個人,永遠喜歡撞南牆,并且經常,撞了南牆還不回頭。
阿慢嘆了口氣,“後來我有一天早上醒來,我腦子特別清醒的情況下,我輸入了那個我輸入了很多遍的微信號,加了他。解鈴還須系鈴人,我還是要從他身上走出來。”
W說:“如果他還沒結婚,你可以去找他呀。”
阿慢:“不了,即便我自己加了他,我雲淡風輕的跟他說了話。我雲淡風輕的說起了我們的貧富差距很大。但是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貧富差距是因為一段經歷。我曾經光芒萬丈想要溫暖他和我。現在我的光已經只夠點亮自己了。我真的太想溫暖他了,但是我已經自己都沒有光了。其實我能感覺到他過得也不好,也許他也因為遇到了某些事而長大了吧。也許是因為高考失利,或許是別的什麽。但是我知道,他眼睛裏也不再閃閃發光了。他現在也是一個很懂事的人了,會為家人做飯,為愛人遮擋風雨。況且,誰會喜歡一個人那麽久啊。生活裏哪有那麽多程铮。”
阿慢:“我問他為什麽沒有回到家裏工作,因為他的人生規劃就是在一個二線城市,買一個小小的房子,有一個自己的溫馨的小家。但是他用無奈又低沉的語氣說,考了個破大學,回去幹什麽呢?我還是很心疼,這是我眼裏閃閃發光的人啊,為什麽自己活得那麽昏暗。”
W:“其實我能感覺到你的內熱外冷,你一定是那種,自己不高興了,絕對不會說出來,一定要等別人去哄你的那種。”
阿慢:“冷戰型選手嗎?哈哈哈哈。對我就是那種。我第二段感情的時候,努力去規避這個事情了,我覺得冷戰很傷人,我後來再也不愛冷戰了,可能是因為冷戰推走了一個不想推開的人。”
阿慢:“我是真以為,時間久了感情都會淡的。誰知道我跟上一任談了三年了,不如初戀一年。十七八歲一年的不懂事的感情在過去二十五年裏閃閃發光了這麽多年。”
W:“他其實是一個很懂我的人。懂我的逞強懂我的獨立,懂我有時候怕麻煩別人但是也很需要溫暖。但是我錯過他了。他結婚了。他可能過得也不如意,他可能也舍不得那些年月,我反反複複想起來的八年的甜蜜和溫馨。”
阿慢:“但是他們再回到我們的世界裏,其實也已經是雞毛蒜皮了,也不再是我們眼裏的白月光了。是我們的喜歡讓他們在我們的眼裏閃閃發光了,在別人的眼裏,他們其實就是凡夫俗子。”
W:“幹杯,為白月光,也為凡夫俗子。”
阿慢:“幹杯。”
阿慢:“對了,為了紀念我十七八歲的美好,我把我們幾個的故事寫成小說了,用文字記住所有人少年的模樣。人生往後的幾十年,不再因為高考失利這一件很短時期的事情而從此讓自己暗淡,在漸漸成為了一個平凡人的路上一直記着自己都曾是耀眼的少年。在往後很多年的雞毛蒜皮裏想起自己少年時也曾壯志淩雲。盡管只有我覺得他不像少年時對未來充滿期許了。我希望他照亮我的光芒也能重新點亮他自己。我們十七八歲時故事裏的另一個女孩子,也許有一天會把我們幾個人的故事,拍成電影。用影像記錄對大家來說都很珍貴的時光。”
阿慢:“對了,我想那會,你也一定想過,跟他一起留下來。但是我也知道,你為什麽非來上海不可。如果可以,下雨的時候誰不想在傘下。我也一樣。”
W:“為了我們自己給自己撐住了傘幹杯。為了南京那個我的傷心地幹杯。”
阿慢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想那些困難的日子。因為走過來了,所以說起來,其實都很輕松了。像雲煙一樣,飄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也想那些美好的日子,美好的日子,也一直在頭頂像太陽一樣,一直照耀着前進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