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擁抱
擁抱
“時遇是冥府的管事人對吧……”許魂之蹭了蹭臉上的淚，淚水混着血水沾到了他的手背上，“他什麽都管對吧……”
張瑾明還在覺得許魂之可憐，想也沒想就答了：“嗯，是啊。”
“時……哥，在哪兒？”許魂之站起身，聲音很低。
張瑾明以為他想找時遇問清楚情況，下意識道：“我剛看見他在中央廣場，不過這是冥府的傳統，時哥給的解釋也是一樣的。”
許魂之沒說話，擡腳往中央廣場走去。
等許魂之沒了影子，張瑾明才覺出一絲不對勁，許魂之這狀态，不像是要了解情況，更像是去……尋仇？
“不好！”張瑾明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頭汗，沒命似的追了過去。
回憶到這裏就結束了。
許魂之身上的痛一點點散去，剮靈結束了。
他動了動眼珠，視線逐漸清明，像是鳳凰涅槃重生似的，許魂之感覺渾身通透，靈體格外強穩。
閻王爺颠了颠手裏的透明瓶子，道：“去等他醒來還是你自己回去？”
許魂之用餘光瞟見了閻王爺手裏的瓶子，那裏面裝着他的靈體，銀白色的，閃着細小的光芒，像裝了一瓶注了油的銀色閃粉，随着閻王爺的動作流動。
“我去看他。”許魂之反應了一會兒才道。
渡靈的過程很麻煩，時遇被帶進了一間客卧，許魂之在外面等着。
許魂之坐在小木凳上緩神，他其實還沒有完全從回憶中抽離，碎成渣的片段一點點拼湊，有苦有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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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時遇終于被送了出來。
閻王爺什麽也沒說，直接把人塞到了許魂之懷裏，許魂之甚至還沒來得及張口，響指就先一步出現。
被傳到秦奕辦公室的許魂之：“……”
秦奕正準備出門，冷不丁聽到動靜，回頭看到滿臉陰沉的許魂之和他懷裏抱着的時遇，收回了放在門把手上的手，問道：“怎麽了這是，沒救了？”
秦奕的表情很嚴肅，不帶一點開玩笑的痕跡。
“不是。”許魂之悶聲道。
“是恢複不好嗎，需要什麽藥劑，還是得我處理一下？”
“不是。”許魂之又否認了。
“那你來我這兒是什麽需求？”秦奕靠在辦公桌上，問道。
“看看我的靈體。”許魂之道。
“行啊，你把時遇先放下吧，不累嗎。”秦奕戴上眼鏡，當真就給許魂之檢查起來。
許魂之沒聽秦奕的話，依舊抱着時遇。
秦奕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秦奕摘掉眼睛，道：“靈體沒什麽問題，最近養得不錯啊，時遇恢複挺好的，估計一會兒就醒了。”
“嗯，先走一步。”許魂之得到結果，直直走向門口。
也是，剮靈臺雖然會剮去一部分靈體，但也會幫助恢複靈體，就是過程有點痛苦而已。
秦奕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眼鏡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的金絲眼鏡，擡眼看了看門口，嘴角勾起一抹笑，自言自語道：“不會是恢複記憶了吧。”
許魂之直接把時遇帶回了自己家，将人安置在床上後，從冰箱裏翻出兩個雞蛋盯了許久。
煎雞蛋應該不難吧……
冰箱裏不似從前那般空了，裏面擺上了時遇買的食材和一些飲料，滿滿當當。
許魂之把蛋磕開，蛋液從空中落到了平底鍋上。
許魂之皺眉：這玩意需要油嗎？是不是得撒點鹽什麽的？
他看着滋滋作響的兩片蛋，妥協似的滑出藍屏，搜索【煎雞蛋的做法】。
許魂之按照步驟完成了這個艱巨的任務，如釋重負般關了火，拿了瓶牛奶，端着盤子上了樓。
時遇已經醒了，躺在床上睜着雙眼發呆，聽到腳步聲才緩緩轉過頭。
“感覺怎麽樣？”許魂之把吃的放到書桌上，坐到床尾問道。
“還好，是不是我靈體出問題了？”時遇聲音很輕。
“嗯，看上去挺嚴重的。”許魂之一直沒看時遇。
“我靈體比較特殊，我記得應該還沒到發作時間，所以沒防備，提前準備就不會這麽嚴重了。”時遇道。
“你……怎麽個特殊法？”許魂之問道。
“不知道，天生的吧，反正閻王爺有法子，不用太擔心。”盡管許魂之背對着時遇，他仍然能感覺到許魂之興致不高。
“吓到你了？”時遇問道。
“沒。”許魂之搖了搖頭。
“你一直背對着我做什麽？”時遇坐起身，單手撐着床。
許魂之沉默。
時遇察覺到不對，下床繞到了許魂之面前。
許魂之本來還垂着頭，看見時遇過來，嘆了口氣，擡起頭道：“我還沒帶過這麽麻煩的人呢，你是第一個。”
時遇蹲下身，目光和許魂之平齊，定定看了他兩秒，問道：“不高興？”
許魂之睫毛一顫，冷哼一聲，道：“怎麽可能。”
“為什麽？”時遇拆穿道。
他才不信許魂之的鬼話，許魂之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看出來。
時遇瞥到了桌上放的煎蛋，油煎的淡香鑽進他的鼻子，他重新看向許魂之：“怎麽自己做飯了？”
“……”
時遇還想繼續問，許魂之忽地站了起來，他跟着起身，琢磨許魂之這沒來由的情緒。
許魂之捏緊了拳，但依舊垂着頭。
時遇等了一會兒沒見他開口，正想繼續問，一陣勁風從他耳邊擦過，拳頭狠狠落在了他的臉上。
時遇被打蒙了，臉偏向一邊，牙齒酸軟，嘴裏湧出來一股血腥味，他歪着身子踉跄兩步，用手摸了摸臉頰，火辣辣的疼。
他迷茫地轉過頭看向許魂之，想不明白這下打是為什麽挨的。
但看向許魂之的那一瞬他顧不上想這個問題了，因為許魂之眼周紅了一圈，眼眶裏的淚水打着轉，愣是沒有落下來一滴。
“你……”時遇頭一次這麽手足無措。
許魂之這是在……發洩？
沖我發洩？
印象裏，時遇好像并不記得有得罪他。
“對不起。”時遇第一反應居然是道歉，雖然他不知道哪裏惹到了許魂之。
許魂之眼睛裏的淚水已經被他憋了回去，只剩下眼尾的紅色久久散不去。
“對不起什麽？”許魂之抽了抽鼻子。
“我……不知道，就是覺得應該說一句。”時遇這會像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局促。
許魂之盯着自己腳尖，喃喃道：“時遇……”
“什麽？”時遇沒聽清。
下一刻，時遇僵在了原地，像尊雕塑一樣，不敢動彈一下。
許魂之從前面環上了時遇的腰，把頭埋在了時遇頸窩，悶聲悶氣道：“就這一次。”
我就主動這一次。
“嗯，嗯……啊？”時遇腦子轉不過來了，許魂之這是在幹什麽。
時遇僵硬着身體，許魂之柔軟的頭發蹭在他的脖子上，他呆滞地低了一下頭，看着許魂之頭頂的發旋，心裏亂糟糟的。
許魂之是在擁抱他？
為什麽？
剛剛不還……
這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操作時遇沒看懂。
“時遇，抱我一下。”許魂之道。
時遇感覺到頸窩有些濕潤，順着許魂之的意思擡手将他攬在懷裏，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長時間，時遇不敢亂動，一直僵着身子，胳膊都有些發麻。
“你為什麽會看出來……”許魂之又道。
時遇反應了一下，啊了一聲，才道：“你一點也不藏事。”
許魂之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松開了時遇，他神色如常，除了……不敢看時遇外。
時遇垂下雙手，眸裏有淡淡的光，他顫着聲音問道：“你是，恢複記憶了嗎？”
話一出口，時遇自己都有點難以置信。
“嗯。”許魂之點頭。
時遇腦子空白了一瞬，又啊了一聲。
許魂之擡起眼皮，似乎有些委屈：“你不想我恢複記憶嗎？”
“不是，就是有點……突然。”時遇連忙答道。
時遇當然想許魂之恢複記憶，但是真的恢複了記憶他又有些不知所措，這真的是在他意料之外了。
時遇很想知道許魂之為什麽會恢複記憶，也想知道他為什麽哭，但現在好像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因為時遇的肚子叫了。
微妙的氛圍瞬間被打破。
時遇：“……”叫得真不是時候。
“那個是給你做的。”許魂之指了指煎蛋。
時遇愣愣地點頭，道：“啊，哦，那，你想吃什麽？”
“……”
“我不餓。”
“哦。”
時遇哦完就沒動作了。
“你嫌棄我做的飯？”
時遇滿腦子都是許魂之恢複記憶了，這個事實震得他喪失了思考能力，壓根沒聽清許魂之說了什麽，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
“融合靈體還有後遺症？”許魂之自顧自嘟囔了一句，看見時遇還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兒，真想一盤子扣他臉上。
許魂之有點擔心時遇現在的精神狀态，嘆着氣道：“算了，你一會兒再吃吧，等我一下。”
“哦。”
許魂之看着有點智障的時遇，牽強地扯了扯唇，想擠出一個笑，但失敗了。
時遇雖然腦子沒有運轉，但眼看着許魂之轉身要離開，他本能似的慌忙拉住人，道：“你要去哪？”
許魂之無語地回頭，指了指自己的臉，道：“去拿冰袋，敷臉，你要頂着這麽一張臉去見人嗎？”
時遇早就忘了剛剛那一拳了，經許魂之一提醒，臉上的疼好像變得明顯了起來。
他松開許魂之，目光渙散地坐在床上，直到許魂之拿着冰袋怼到他臉上，他才嘶了一聲，略帶控訴的聲音響起：“你打得好狠。”
許魂之白了他一眼，道：“活該。”
煎蛋最終還是進了時遇嘴裏，很鹹，但時遇默默地就着牛奶吃完。
肚子裏沒那麽空了，時遇才慢慢找回一點真實感。
許魂之真的恢複記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