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桉林
桉林
“老趙手下還有一個新人，不過他好像已經成引靈人了，現在和老趙一塊帶咱倆，老趙有個習慣，進域只帶一個新人，老趙預測我還有四個域能成，等我第八個域的時候你應該才能第一次進，所以你能清閑一段時間。”
薛桉林不太能吃辣，但他偏偏不信邪，總覺得自己能練出來，所以每次都點辣鍋，這會兒被辣得眼淚鼻涕直流，“嘶哈嘶哈”喘着氣，面前是十幾瓶喝空的牛奶罐。
許魂之喜歡重口味的，這鍋正對他的胃口，他實在看不下去薛桉林慘兮兮的樣子，開口道：“不然給你換個不辣的吧。”
“不！我就要吃辣的，多吃才能練出來！”
“……”
真是頭倔驢。
接下來的兩個多月，許魂之都在冥府待着，薛桉林進域的時候他就自己去訓練格鬥，薛桉林得了空就帶他去冥府四處閑逛，領他認人，薛桉林這樣的性格在哪裏都吃得開，所以在冥府還算小有人脈。
趙小飛性格沉穩，做事也謹小慎微，所以每進一個域都要确保新人完全恢複，狀态良好才進下一個域，這樣一來耗的時間就長一些。
“哎小許，你說我要是沒成引靈人，會有人給我免死金牌嗎？”薛桉林剛從第六個域出來，身上帶了很多傷，他跨坐在椅子上，面朝椅背，脫了上衣讓許魂之給他上藥。
他們這種小新人只能去普通療院拿點傷膏塗，接觸不到特效藥。
許魂之用手指挖了一點藥膏按在青紫的傷口上，道：“你認識那麽多人，總有一個願意的，而且，這才第六個域就沒信心了？”
“不是沒信心啊，就是有點惆悵，認識的人多也沒用，冥府大多數引靈人都已經把免死金牌送出去了，沒送出去的可能也已經有人預定了，反正免死金牌很少就對了，本來引靈人也不多，唉……”
許魂之将這一處的藥膏揉熱，又去處理下一處：“我要是成了引靈人把免死金牌留給你。”
薛桉林激動地就要從凳子上站起，許魂之在他傷口上按了一下，痛得他又龇牙咧嘴地坐了回去：“哇，輕點輕點，疼死了，小許你真夠意思，那哥可就靠你了！”
“你還是靠你自己吧，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進域呢，你離第八個域不遠了，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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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桉林差點給感動哭了：“哇小許，我自從來了冥府還沒這麽感動過！哥愛你！”
“……”
薛桉林從第七個域出來的時候傷得更重了，好幾處傷口都開始化膿。
“傷成這樣也不能去高級療院嗎？”許魂之托着藥瓶，都不知道從何下手。
“都是些皮外傷，沒到那種程度，這次的膏藥好像比前幾次的好，塗上都不疼。”
許魂之明顯感覺到薛桉林興致不高，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
“小許啊，你長這麽好看，要不試着去勾搭一個資深引靈人，最好找那種免死金牌還在的，”薛桉林回頭看了一眼，“哥以後保護不了你了，你又不愛說話，真是讓人着急，要不你去試試勾搭時遇，以後的生活就都有保障了。”
“滾……”許魂之塗藥的手僵了一下。
“其實我話也不少，是你話太多。”許魂之小心翼翼擦掉傷口周圍的血跡。
“啊哈哈哈……哎不過說真的，我還确實沒見時哥管過這種閑事。”薛桉林趴在床上，扭過頭看許魂之。
“什麽閑事？”
“陪新人等人啊，那天他不是讓黑白無常先走了麽。”
“順帶的吧。”
“也有道理，你被吓到了，黑白無常還有事，放你一個人在那兒确實不安全，這冥府對新人還挺友好的，好多規定都在保護新人。”薛桉林又趴了回去。
說到底，這麽長時間了，他和時遇也就見過一面而已。
“下一個域你可以一起進去，老趙說我下個域能成，所以捎帶上你，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找了另一個資深引靈人，程琪姐，也很厲害，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嗯，塗完了。”許魂之起身，把藥膏放到了床頭櫃上。
“謝謝小許——”薛桉林拖着調子叫喚。
給薛桉林上完藥許魂之就回了自己房間。
終于到了許魂之進域的那天，薛桉林拉着他去胡吃海喝了一頓，說是提前慶祝他成為引靈人，順帶給許魂之打打氣。
那個域是什麽許魂之記不清了，他只記得除怨就要完成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鑽出來一群惡靈，核心開始暴走，鋪天蓋地的怨氣卷起罡風，滿地殘渣碎片在空中亂舞。
許魂之的臉上被割出幾道傷痕，傷口很深，在眼睛下，血順着傷口流下，染紅了半張臉，看起來異常恐怖。
“不成，不成了，我現在放棄任務，你們趕緊從靈門出去！”趙小飛藍色的絲線繞在幾人身旁，有些吃力地阻擋怨氣的進攻。
許魂之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傷口，嘴唇微張，似乎是被這一幕震住了，瞳孔都無法聚焦。
“小許！愣着幹什麽，快走啊——”薛桉林不由分說扯住許魂之就往靈門的方向跑。
“死孩子，都這時候了還呆乎乎的，不要命了啊！”薛桉林力道很大，拽得許魂之一個趔趄，左腳拌右腳往前踉跄了幾步。
“老趙還沒來。”許魂之被拽着跑，回頭已經看不見趙小飛了，濃郁的怨氣将趙小飛遮得嚴嚴實實。
“老趙有手環護着，不會有事的，跑快些！”
薛桉林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爆發力，拉着許魂之跑出了殘影。
許魂之一腳踏進靈門，感覺魂都被吊在後面飛。
他回頭想找趙小飛的身影，看見的卻是疾馳而來的怨氣。
他們已經脫離了趙小飛的保護範圍，如果被怨氣纏上……
“薛桉林！”許魂之緊緊抓住了薛桉林的袖子，“怎麽辦！”
兩個資深引靈人都還沒到，靈門關不上。
怎麽辦……難道要這麽死了嗎？
“我靠！”薛桉林顯然也被吓到了，腦子空白了一瞬，将許魂之拉到了自己身後，“哥給你擋着！”
“你瘋了？”許魂之掙脫薛桉林的手，将他往回扯了一下。
“總要保一個，你比我厲害。”
怨氣速度不減，轉眼已經要沖進靈門。
許魂之心髒狂跳，怨氣在他的眼中不斷放大。
千鈞一發之際，藍色絲線從四面八方繞來，堵住了怨氣的路。
“小許，桉林，沒事吧！”趙小飛的聲音從靈門外傳來。
許魂之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緊握的拳松開了些。
“沒事！老趙快進來——”薛桉林沖外面喊道。
不一會兒，藍色絲線出現一個豁口，趙小飛灰撲撲的臉出現在兩人面前。
“小程怎麽不在？”趙小飛咳了兩聲。
“程姐還沒進來。”薛桉林道。
“那怎麽成！你們等着，我去接應。”
趙小飛半條腿已經踏出靈門，胳膊卻被許魂之拉住了：“程姐很厲害，她會自己來的，你不要去。”
“那不行的小許，不能這麽辦事，在這兒待着，馬上回來，我都已經看見小程了。”趙小飛拍拍許魂之的手背。
許魂之手指一蜷，看着趙小飛走出靈門，心底的不安更加強烈，好難受，原來除怨這麽難……
程琪其實離靈門已經不遠了，但她背後的怨氣實在太多，追着她不放，想方設法堵她。
趙小飛分出一部分絲線擋在靈門前，自己周圍只繞了薄薄一層，只要怨氣多撞擊幾下就能攻破。
有趙小飛分散怨氣的注意，程琪很快擺脫了難纏的怨氣，朝靈門奔來。
藍色絲線适時打開一道豁口，程琪跳了進去，立馬回頭，放出綠色絲線加固趙小飛周圍的屏障，但好像沒來得及，怨氣不停地撞擊趙小飛的背部，趙小飛腳步明顯慢了下來。
趙小飛是最後進來的，他抖着手刷了手環，眼睛睜得很大，他的背部是一片燒焦的痕跡，衣服已經被燒沒了，露出的皮膚上能看見點點星火，焦黑越擴越大。
許魂之感覺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他有些喘不上氣：“老趙，你被怨氣侵蝕了……”
話說出來，聲音都是飄的，許魂之找了許久才勉強聽見自己說了什麽。
“不打緊……”趙小飛似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呆滞地喘着粗氣。
“快來人啊，被怨氣侵蝕了——”薛桉林一出靈門就往辦事處跑，眼淚不受控制地飙了出來。
張瑾明趕到的時候，趙小飛已經化成了灰，只剩下許魂之手裏緊緊攥着的一片衣料。
“桉林……”許魂之喉嚨發緊，出聲的時候才察覺到自己帶了哭腔。
薛桉林怔在原地，臉上挂着未幹的淚水，罕見地沒有了吊兒郎當的樣子。
張瑾明輕輕摸了摸鼻子，對着兩人道：“這是你們的資深引靈人？我會做好記錄的，你們趕緊去療院看看傷吧。”
許魂之像聾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個，程琪啊，你送他們去吧，新人嘛，确實不太能緩得過……”來。
張瑾明話音未落，冥府上空突然爆發一陣強光，一道白光自空中而來，直直射向薛桉林，瞬間貫穿心髒。
薛桉林直挺挺倒在地上，眼中還有一絲茫然。
他被能量波殺了。
程琪從始至終都沉默地站在一旁，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許魂之“撲通”跪在薛桉林身旁，薛桉林身體一點點透明，那張明媚的臉變得模糊不清。
“桉林！桉林，薛桉林！”許魂之手足無措地想要攬起漸漸淡下去的光暈，細碎的嗚咽聲卡在喉嚨裏，他感覺脖子在發酸。
“怎麽會，這是怎麽了，程琪姐……”許魂之哽住了，張了張口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和桉林綁定的引靈人出事的話，能量波會把他視作廢品處理掉。”程琪臉色也不好。
“不會啊……”豆大的淚滴順着許魂之的臉頰滑下，流過傷口時腐蝕的痛感勉強讓許魂之找回了一點理智，“我，我呢……”
“你第一次進域，放棄任務相當于你沒進過域，只有進過一次域才是真正的綁定成功。”
薛桉林的身體已經完全消失了，許魂之怔愣地跪坐在地上，手裏那片殘缺的衣角掉落在地，他看着空蕩蕩的懷抱，想哭，但是哭什麽呢，連屍體都沒有了……
如果這次我沒有跟進去，是不是結果會變得不一樣，如果不是我拖累，除怨進程會快許多吧，可是已經這樣了，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