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折斷的寶刀(8)
折斷的寶刀(8)
兩個狐男對視一眼,還是堅持搖頭。
時遇輕笑一聲,将調子拖長了些:“是嘛,最後一次機會。”
這會兒的時遇也是面帶微笑,但這笑卻大不一樣,不是冷笑,卻比冷笑更瘆人,許魂之看過去的那一瞬還以為看見了閻王爺。
時遇由閻王爺一手帶大,耳濡目染,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已經學了那麽多閻王爺的小動作。
兩個狐男雙雙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咬死不承認。
時遇輕輕擡了擡下巴,道:“行。”
他沒再廢話,三兩步來到兩狐男面前,抓着紅發男的胳膊就要把紅線往手腕上套。
紅發男沒有劇烈掙紮,只是試探着想扯回手臂,發現掙不脫之後就由着時遇往腕上套了。
白發男見狀想要奪門而出,時遇朝許魂之使了個眼色,許魂之立馬意會,将白發男雙手鉗在背後,控制住了他。
“看你們的配色我還以為是他的呢,這紅繩和你有些不搭。”時遇悠悠踱到白發男面前。
“松開他吧。”時遇朝許魂之笑笑。
白發男沒了束縛,還想往外跑,時遇伸手将他撈了回來,道:“就這小體格還想從我面前逃走,小狐貍,你還是當個花瓶比較讓人賞心悅目。”
時遇手指一轉,把紅繩繞到了白發男手上,用金線固定住,然後松開了他。
白發男想把紅繩搓下來,但金線被時遇控着,那紅繩他動不了半分,只好有些委屈地垂下了頭。
紅繩系好的那一刻,桌子上擺放的玉佩和靈牌同時開始震動,發出“嗡嗡”的響聲,紅繩上冒出汩汩黑氣,和這兩個物件上的融在一起,形成一塊巨大的橢圓形的半透明水波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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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鏡最外面是一圈濃稠的怨氣圍成的鏡框,中間則是一片薄如蟬翼的鏡面,似水波一樣流動。
随着鏡面的波動,畫面逐漸清晰起來。
顧正州坐在書房裏,面色凝重,曹小公子坐在下方,溫雅的聲音傳入衆人耳中:“将軍大人,我就說了那恭親王不可信,您偏要如此行事,實在是……唉……”
“恭親王雖沒什麽本事,但為人确是守信的,不會是他,曹公子,可否再請你幫個忙?”顧正州捏了捏眉頭。
“将軍大人要查?”
“正是。”
曹小公子沉思一會兒,擺了擺手,嘆氣道:“罷了罷了,送佛送到西,這事我會去辦的。”
鏡面抖動了一下,場景變成了将軍府的前院。
曹小公子站在顧正州旁邊,顧正州面前是一個穿着盔甲的人在破口大罵:“我呸,狗日的大将軍,你配嗎?你真敢做出通敵的爛事,連累我們兄弟,這腦袋挂在頭上,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怎麽出了你這麽個叛徒,你就該死!你不想活了好啊,我們都是有妻兒的漢子,憑什麽跟着你受罪!”
顧正州顯然被他這話氣得不輕,抖着手指向面前的人:“你,你……”
他至死都想着這群将士們,沒想到他們聽風便是雨,一點兒也不講情面。
“你什麽你,證據都有了,你還想賴賬不成?我們敬你是大将軍,對兄弟們不差,但你做出這樣的事我們實在不能接受,我勸你自己去向陛下請罪,否則我們就鬧到陛下跟前,得個功勞還能保全性命!”
顧正州到底一身正氣,哪怕是這種時候,也不想同他的部下撕破臉皮,他忍了又忍,道:“你可曾查過事情原委,怎可如此妄下定論!”
“查?”那人嗤笑一聲,“還用查嗎?那可是您的親筆啊,顧大将軍,還有什麽好查的?你告訴我!”那人幾乎是吼出來的。
顧正州閉了閉眼,道:“來人,送客!”
那人被幾個侍衛架着往出送,他還不忘回頭繼續罵:“狗将軍,你最好去請罪——”
畫面戛然而止,時遇搖了搖頭,不住發出啧啧聲。
顧正州,若是再多一點忠良,也不至于寫那字條,若是再少一點忠良,解決了皇帝,也算成了一番事業。
可惜他夾在中間,不忠不逆,落得如此下場,可悲又可笑。
“是這裏面出現的那個人?”許魂之扭頭問時遇。
“嗯,不過這家夥沒露臉,找起來也不容易。”時遇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鏡面,鏡面就像泡泡一般碎裂,随即消散在空氣中。
與之一同消失的是那個白發男,連渣都不剩。
時遇沖紅發男揚了揚頭,道:“你該回哪就回哪去吧。”
紅發男巴不得直接消失在時遇眼前,兩條腿掄的飛快,眨眼就沒了蹤影。
時遇走到椅子上坐下,支着腦袋問許魂之:“你不是特例對吧?”
許魂之點頭。
“這個域出去我帶你去人間玩怎麽樣?”
“可以随便離開冥府嗎?”
“不可以啊。”
“那怎麽去?”
“這就是你不懂了吧,作為閻王爺唯一的徒弟,總要有些特權的。”
“哦。”
時遇改為托腮,笑道:“哦什麽,去不去?”
“不去。”許魂之拒絕得幹脆利落。
“為什麽?”
“我只是不記得前塵往事,又不是不記得人間美景。”
“一個人叫賞景,兩個人才有情趣,你陪我去。”時遇直接下達了命令。
許魂之斜了他一眼,皺着眉道:“你不能叫別人去嗎?”
“不能,我相熟的也沒什麽人,秦奕、秦早都忙得很,張瑾明就更不用說了,能抽出時間的只有你。”
“我有個問題,秦早和秦奕他們是兄妹或者姐弟嗎?”許魂之的注意全被這兩個名字吸引走了,以致于沒有反駁時遇将他列為“熟人”的後幾個字。
時遇聞言笑歪了腦袋:“他們名字純屬巧合,半點關系也沒有。”
“啊,哦。”
“所以你默認了對吧。”時遇靠在椅背上,臉上挂着淺淺的笑。
許魂之有些無語地抽了抽嘴角,輕輕嘆氣道:“行。”
時遇心情頗好,語調都變得明亮了些:“得嘞,去找人吧。”
他走出卧房,外面天剛擦亮,空中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小雪,雪花小得甚至都沒有什麽形狀,伸手只能接到一團白色的小點。
他和許魂之并肩走在路上,時不時搭上幾句話。
許魂之的問題真的很多,但時遇并不感覺到厭煩,甚至覺得若是許魂之問完了所有問題,以後不再這樣頻繁地和他搭話,他都會有些失落。
他對許魂之的特殊是有根源的,見許魂之的第一面,他清晰地感覺到靈體抖了一下,就像發現了自己的同伴一般産生了共鳴。
時遇對這種共鳴不反感,反而覺得很舒服,所以他不自覺想要靠許魂之更近一點。
他稍稍低頭,看着許魂之認真思考問題,突然冒出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想法:有一個人陪着挺好。
“诏獄?”許魂之看着目的地,有些訝異。
“嗯,這域就這麽大了,恭親王府、将軍府和萬花樓都不可能,核心也絕不會在大街小巷這種地方,就剩下诏獄這個比較有代表性的意象裏會有核心了。”
“不過,那個人不是舉報顧正州想換取平安嗎,怎麽還進了诏獄?”
“誰知道呢。”時遇聳聳肩。
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與怨氣的産生沒有太大關系,域裏也不會展現出來。
時遇踏進诏獄從容地往左拐了一下,發覺許魂之沒跟上來,轉頭看他。
許魂之只頓了一下就跟了上來。
“在那兒猶豫什麽呢?”
“诏獄和第一次來的時候長得不一樣,沒适應。”
時遇哈哈笑了兩聲,道:“一樣了就麻煩了,哪都沒有可就是二重天了。”
這次,每間牢房裏都關押了囚犯,看見有人進來,紛紛從鐵欄杆裏伸出枯瘦的手臂,像被抽走靈魂的幹屍,他們氣若游絲地□□,乞求有人能讓他們解脫。
時遇目不斜視,一直往裏走。
诏獄的路沒有分叉口,一條路走到頭,時遇還沒有看見核心。
“嗯?”時遇自言自語發出疑惑的聲音。
許魂之也意識到了,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時遇。
“看來當初秦早果斷放棄這個域是個明智的選擇。”時遇輕笑。
許魂之瞟了時遇一眼:原來他說的那個人是秦早啊。
“那這是二重天?”許魂之問道。
“不是,是這個核心只會在固定時間出現,應該是他去将軍府罵人的那天,每年只出現一次。”
許魂之眉毛擰巴在一起,回想了水波鏡中的場景,小聲呢喃了一句:“那不就是明年夏天,這麽久,我也得賺錢啊……”
時遇垂眸看了一眼嘀嘀咕咕的人,笑了:“跟着我還怕沒錢花,我會很沒面子的。”
“哪有一直花你錢的道理。”許魂之現在是真的有點愁,剛開始他還不理解時遇說的“帶新人要講究效率”,現在他明白了。
“域裏時間又不正常,幸運的話說不定晚上睡一覺,明天睜眼就是那天了呢。”時遇道。
“運氣這東西哪能說得準。”
“我運氣還蠻好的,別苦着一張臉了,去問問顧正州那是哪天,睡一覺起來,也許會有驚喜呢。”時遇托着許魂之的下巴捏了捏他的臉。
時遇感覺到許魂之僵了一下,但不像先前那樣反應激烈了。
他看着許魂之欲言又止,心情愉悅地笑了兩聲,但又不想許魂之覺得他在欺負人,于是松手放過了許魂之,順手摸了一下許魂之的發頂,道:“信我一次,睡醒到不了那天就放棄這個任務怎麽樣。”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