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折斷的寶刀(10)

折斷的寶刀(10)

夜晚的将軍府靜得像個鬼屋,府裏一盞燈都沒點,婆娑的樹影映在牆上,如同夜行的鬼魅。

時遇揣着靈牌往祠堂的方向走。

正當他走到神臺前時,背後一股陰風吹起,一只冰涼的手覆上了他的脖頸。

“王爺,怎麽這麽喜歡往我顧家的祠堂跑啊?”

時遇低聲悶笑,任由顧正州的手慢慢收緊,下一秒,顧正州發出一聲尖銳的嘯叫,時遇的金柄短刀正插在顧正州的胳膊肘上。

顧正州松開手,猩紅的雙眼直直盯着時遇。

時遇從袖子裏拿出靈牌,在顧正州眼前晃了晃,道:“眼熟嗎,你別亂發瘋就還給你。”

這招對顧正州很有用,他變異的面容有隐隐恢複的趨勢。

“我知道你的仇人,哦,也許不算是仇人,總之,你明白我說的是誰,今早剛問過你的,還記得嗎?”

顧正州龇着牙,等着時遇的下文。

“你現在找不到他對吧,我能幫你。”

在一個域中,本體是不會碰到核心的,不論本體用什麽方法,都不可能找到核心,所以域才需要引靈人來除。

“你只需要在明天去诏獄外等我便可。”

“我憑什麽信你?”顧正州已經恢複了大半。

“當然憑你自己找不到啊,信我對你也沒什麽壞處,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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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遇将手上的靈牌扔給顧正州,頗為潇灑地走出祠堂,道:“明天看不到你我會來抓你。”

顧正州:“……”你這樣我很沒面子。

回到王府的時候,許魂之還在睡。

這床很大,許魂之睡得又比較靠裏,騰出的位置足夠時遇睡了,他思忖一會兒,拿了披風,上床睡到了另一側。

第二日,許魂之比時遇先醒,一睜眼看見面前躺着一個人,吓得他睡意全無,直挺挺坐了起來,看清是時遇後,他才松了口氣。

時遇背對着許魂之,他不算小的動靜吵醒了時遇。

時遇慢慢睜開眼,維持着側躺的姿勢緩神。

許魂之輕手輕腳繞過時遇下床,蹲下身拿鞋子的時候,和時遇來了個對視。

“你醒了啊。”許魂之尴尬地把鞋拿到一邊穿。

“嗯。”時遇聲音很啞,讓這個“嗯”莫名帶了點性感。

許魂之穿好外衣,收拾好自己,看時遇還躺着,正想問他怎麽不起,突然想起時遇之前說的“躺到清醒才起”,沒說出口的話就憋了回去。

原來他說的是真的啊,還以為跟我開玩笑呢。

時遇起床的過程實在是磨蹭,他睜眼的時候還是清晨,等他徹底收拾好已經日上三竿了。

時遇慢吞吞收拾,期間看見許魂之好幾次欲言又止,白眼呼之欲出,大概是出于對他的尊重,才沒有真正做出這個無禮的舉動。

“噗。”時遇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看見許魂之扭過了頭,很快又轉了回來。

時遇沒看見許魂之做了什麽,但他能猜到,許魂之一定是背着他偷偷翻了個大白眼。

“還有兩副面孔。”時遇輕聲喃了一句。

等到兩人來到诏獄門口,已經是正午了。

顧正州如約出現在了那裏,看起來等了很久。

時遇輕輕把許魂之往前推了推,道:“帶路。”

許魂之回過頭,下巴稍擡,剛好看見時遇垂眸看他,那眼神,簡直要溺死人,就像溫柔的丈夫在看妻子。

許魂之心驚肉跳地轉回了頭。

時遇稍稍彎腰,附在許魂之耳邊道:“第一個找到核心的話,能量波會給出高一點的判定,比較容易成為引靈人。”

許魂之僵硬地點頭,直挺着身子往裏走。

诏獄的路同昨天一樣,一路走到底,最裏間的牢房裏,那名将士蜷縮在幹草席子上,透明的罩子将他封在裏面,比腿還粗的怨氣團蠢蠢欲動,不停地撞擊罩子。

時遇伸手搭上許魂之的肩,輕笑道:“放輕松,跟我進域這就是最簡單的一步,不用這麽繃着。”

顧正州一眼就看到了罩子裏的人,他面上并沒有太多憤怒,相反,他很平靜,平靜到讓人很難相信這核心是因他的怨氣而産生的。

“手給我。”時遇扶着許魂之肩的手捏了兩下。

“嗯?”

“教你怎麽除核心。”

許魂之把左手平攤着放到時遇面前,時遇看了一眼,握着他的指尖放到身側。

這是一個很自然的牽手的動作,許魂之的指尖有些涼,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的,他手指很僵硬,時遇搓了搓他的指尖,本意是想安撫許魂之,但他明顯感覺到許魂之更僵硬了。

時遇偏頭看向許魂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不像是緊張的樣子,于是時遇又搓了兩下。

這次,時遇清楚地看到了許魂之開始慢慢變紅,從脖子一點一點爬上耳朵。

時遇收回視線,無聲地勾起嘴角。

原來不是緊張。

他正了正神色,沖顧正州道:“将軍大人,你一直想找的人就在這兒了,要随我過去嗎?”

顧正州直直地看着罩子裏的人,仿佛沒有聽到時遇說話,他的眼神裏滿是悲涼,平靜的面上這會才露出了些許的愠怒。

“我曾最信任你的,提拔你,重用你,從不疑你……”顧正州聲音哽了一下,似乎不再願意說下去,重重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罩子裏的怨氣撞擊得愈來愈強,終于,不堪重負的罩子碎裂開來,怨氣如脫缰的野馬,瘋狂沖向兩人。

許魂之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時遇側了側眸,将空出的手覆在許魂之的眼睛上,道:“有危險的時候,閉眼是最不明智的。”

許魂之的睫毛在時遇手心顫了兩顫,癢癢的。

時遇收回手,無數怨氣卷起陣陣勁風席卷而來,他墨色的長發飄在空中。

他右手緊緊抓着許魂之的肩,左手擡起,金色絲線從手環中飛出,繞在許魂之周圍形成一道屏障,将許魂之和怨氣隔開。

“保護好自己第一重要。”時遇道。

時遇眼神掃得很快,掃視一圈定格在一個地方,他握着許魂之的手,撥了一下他許魂之的手環,一團銀色絲線狠厲地打出,圈住其中一團怨氣扯了過來。

罡風如同被扼住喉嚨,霎時安靜下來,時遇的衣擺在空中蕩了幾下又垂落在地。

“擒賊先擒王,控制最黑最大的怨氣可以阻止怨氣靠近。”

許魂之感覺到腕上強烈的拉扯感,有些吃痛地縮了一下。

時遇手指往後移,捏住許魂之的手腕,道:“堅持一下。”

他幫許魂之控着手環,朝核心的方向走去。

時遇走得很穩,他的周身并沒有屏障,怨氣将矛頭對準他,試圖闖入他的身體吞噬他,走了一路,時遇渾身裹滿了濃黑的怨氣,就像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魔。

“顧正州,過來!”距離核心一步之遙的時候,時遇提高聲音喊道。

顧正州聽到聲音,一步一步向核心走去。

怨氣感受到本體的靠近,劇烈掙紮起來,時遇控着線,不讓怨氣掙脫。

“手環克怨氣,不用擔心絲線不強。”時遇對着許魂之道。

時遇立起的屏障很結實,任憑怨氣怎麽攻擊都不動搖半分。

顧正州碰到核心的一剎那,怨氣迅速萎靡,核心也散成粉末揚在空中,顧正州則是化為一道金光,飛向了虛空。

一切歸于平靜,時遇收回金線,松開了許魂之的手腕。

許魂之握着酸軟的手腕,懷疑這只手是不是斷了。

“靈門開了,回去吧。”時遇攬着許魂之的肩,将人擁進了靈門。

“瑾明,來刷個門。”靈門打開,時遇沒走出去,沖着事務所裏的張瑾明招手。

“時哥,這是?”張瑾明小跑過來,看了一眼時遇,又看了一眼許魂之,最後眼神落在時遇攬着許魂之的胳膊上,移也移不開。

“第一次用手環,可能傷到手腕了,送我們去秦奕那兒。”時遇道。

“你跟着去?”張瑾明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以前時遇都是打發新人自己去療院的,點名送去秦奕那兒就已經是最大的特權了,頭一次見親自送人過去的。

而且,傷手腕幾乎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也算不上嚴重啊……

“嗯,刷吧。”

張瑾明沒有多問,利落地刷了手環。

秦奕辦公室內。

許魂之安靜地坐在秦奕面前的椅子上,看上去倒還挺乖巧。

時遇有些好笑地将視線從許魂之身上挪開,道:“秦奕,給他做個全身檢查吧。”

“怎麽還需要做全身檢查,不是手腕傷了?”秦奕扶了扶眼鏡,“我做一次檢查可是很貴的。”

“您就可着我薅吧,怎麽沒見你給別人檢查開口就是天價。”時遇皮笑肉不笑道。

秦奕是天生的療師,給人檢查不會消耗靈體,因此經常定期在冥府做免費檢查,他的好名聲也是由此來的。

“當然是因為你有錢啊。”秦奕直言不諱道。

“最近新得了一些個新鮮玩意,能用來哄人,要錢還是要這些。”時遇笑笑,大喇喇坐在沙發上問道。

“那得看那些玩意值不值了。”秦奕說着,暖橙色的絲線緩緩打入許魂之的靈體。

不過片刻的功夫,秦奕就檢查好了,他摘下眼鏡,道:“你可真不夠負責的,把人孩子餓成這樣。”

“問題大嗎?”時遇問道。

“不大,手腕已經好了,先喝瓶補充劑墊墊,帶他吃點好的。”秦奕從藥箱裏翻出一根很細的試管,試管裏裝着半管瑩藍色試劑,他将試管遞給許魂之,示意許魂之喝了。

許魂之一股腦全倒進嘴裏,苦澀的味道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玩意兒是挺難喝的,走吧。”時遇從沙發上站起,走到許魂之旁邊,摸了一把他的頭道。

秦奕靠坐在老板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兩人互動,末了沒頭沒腦地沖時遇說了一句:“慢走不送,我看好你。”

時遇沒聽懂秦奕的言外之意,不過也懶得再問他,胳膊搭在許魂之肩上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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