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造物
造物
“喂，聽說你為了那個造物損耗了不少靈體。”
時遇腳步一頓，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他觀察了一下四周，尋找聲音的來源。
“呃。”一股強有力的穿透感讓時遇呼吸一滞。
他擡頭，穿過他身體的那人好似什麽也沒感覺到，直直往前走去，身後還帶着一片殘影，是撞到時遇後留下的痕跡。
查爾德？
他這麽早就出現在冥府了嗎？
時遇顧不上身體的不适，緊跟了上去。
“關你什麽事？”閻王爺穿着一身寶藍色西裝靠在兩扇靈門之間，筆挺的腿随意交疊在一起，掀起眼皮懶懶地瞥了查爾德一眼。
“就是不明白你要這個造物做什麽。”查爾德身着華服，貴氣得讓人移不開眼。
“那你介意告訴我，作為前任閻王爺，你為何還存在于冥府嗎？”
五千年前的冥府，按照慣例，只有閻王爺和一些鬼差，若出現第二個有相同命格的人，那就免不了會大戰一場，輸了的人灰飛煙滅，贏了的人繼承閻王爺的位置。
說起來，閻王爺算是半個神職，雖一人管轄整個冥府，但依舊要向天庭述職。
但查爾德輸了後沒有消散，甚至可以在冥府來去自如。
前任閻王爺？時遇想了所有的可能性，但唯獨沒有往這兒想過。
因為冥府的這個慣例他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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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見外了，我不問便是了，”查爾德笑了笑，“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一句，你想造個人，就要有‘人’的載體，光靠怨氣可是不行的。”
“用不着你提醒。”閻王爺對查爾德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
“別用這樣的表情看着我嘛殿下，你會需要我的。”查爾德優雅地卷了卷袖口，慢條斯理地攏了攏他的金發。
“滾。”閻王爺毫不客氣道。
時遇聽到這聲“滾”，愣神了許久，他好像沒見過這樣的閻王爺，滿身都是戾氣，那張臉冷得像要殺人一般，眼裏的冰霜能凍得人僵在原地。
查爾德沒被這樣的态度惹惱，紳士地鞠了個躬，轉過身準備離開，經過時遇的時候，他側了一下眼，沖着時遇輕笑一聲。
時遇頓覺後背一涼，查爾德能看見他？
他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查爾德看過來的時候眼神分明是沒有聚焦的，不可能看到他，不然怎麽解釋剛剛直接穿過了他。
時遇擡頭，看見閻王爺也準備離開，只頓了一下就追了上去。
剛剛查爾德說了什麽造物，但時遇從來沒有聽過冥府裏存在這個東西，顯然只有閻王爺最清楚這個所謂的“造物”。
閻王爺站直身體後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将一直插在兜裏的手拿了出來。
時遇眼睛猛地睜大：不好，要打響指！
情急之下，他來不及思考，一把扯住了閻王爺的袖子。
誰知道閻王爺打個響指會去哪裏，不能讓他一個人走。
清脆的響指恰時響起，時遇輕輕眨了眨眼，還好，跟着過來了。
這不知是一個什麽地方，狹窄逼仄的通道僅容一人通過，通道裏很昏暗，沒有一絲光亮，時遇扶着石牆，冰涼的觸感讓人心裏發毛。
他緊跟着閻王爺，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路終于寬敞起來，有微弱的光在通道口一閃一閃，一扇巨大的石門擋在時遇面前，石門兩旁的牆上分別安了兩個小火把。
通道裏分岔很多，若不是跟着閻王爺，還真不一定能找到這扇門。
閻王爺刷了通行證，石門“轟隆”一聲，從中間打開，裏面豁然開朗。
石洞很大，灰白的石壁上是大小不一的孔洞，整面石壁看起來倒像是一張巨大的網，石洞的正中央是一個僅有小腿高度的池子，濃稠的黑色液體“咕嚕咕嚕”冒着泡。
池子四角分別立了一根柱子，直通洞頂，手臂一般粗細的鐵鏈毫無美感地纏繞在柱子上，吊起了池子正上方那團怨氣。
不同的是，那團怨氣有了點“人”的形狀。
雖然時遇沒有來過這地方，但他知道這個池子，那只彩色鹦鹉和後來的白狐就是這麽來的。
但那兩只造物只是被怨氣纏身，這種純粹的怨氣形成的造物，時遇沒見過。
池子上方那個“人”顯然已經完成了第一步——馴化。
馴化後的怨氣不再具有攻擊性。
被怨氣影響的鹦鹉和白狐已經具備了生物的載體，所以完成馴化便可以當做寵物，這個“人”形的怨氣，閻王爺要怎麽給他“人”的載體？
正想着，時遇看見閻王爺走進了池子，盤腿坐下，池子中那些濃稠的黑色液體頓時活躍起來，繞着閻王爺流動，跳躍，像沸騰的水一般。
閻王爺閉上眼，四周風聲漸起，那些黑黢黢的孔洞中，無數怨氣破空而出，霎時将閻王爺圍了起來。
時遇能清晰地聽到那些怨氣中夾雜的哭喊嘶鳴聲，那麽凄厲，穿透耳膜，震得時遇心髒一顫。
閻王爺要幹什麽？
時遇被怨氣卷起來的罡風吹得睜不開眼，他弓着腰保持平衡，伸出胳膊擋在眼前，努力想看清閻王爺。
但怨氣包得太密了，時遇連一條縫都看不見。
“安靜——”低沉的聲音從怨氣的包圍圈中傳出，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怨氣聞令即停，四周漸漸安靜下來，怨氣不再纏着閻王爺，散到了石洞的各個角落。
時遇眯起眼，看向坐在池子中的閻王爺，他依舊閉着眼，但那擰在一起的劍眉暴露了他此刻的緊張。
記憶中的閻王爺好像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姿态，就算是大難臨頭他都是笑着的，是因為面前的閻王爺年輕氣盛，所以才會流露這麽多的情緒嗎？
時遇愣神的功夫，一縷淡藍色的煙從閻王爺的眉心飄出，進到了“人”形怨氣黑漆漆的腦袋裏，看位置大概也是在眉心吧。
“這是什麽……”時遇靠近池子，想看看仔細。
但這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煙霧，時遇權衡一番，還是踏進了池子。
池裏的液體像是能感覺到他，順着他的褲腳往上爬，時遇頓住，垂眼看向池中的人，閻王爺已然睜開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時遇的方向，那雙眸裏滿是淡漠，像春日裏化不開的雪。
時遇手腳冰涼，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這麽無聲地和閻王爺對峙。
“呵。”時遇聽到閻王爺輕笑了一聲。
這聲笑之後，閻王爺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眸子裏不再是冷漠，取而代之的是時遇熟悉的戲谑。
時遇：！
“小鬼，給你看個東西。”閻王爺從池子中站起，用食指繞了一縷藍色的煙，送到了時遇面前。
時遇猶豫着，遲遲沒有接住。
“不是想知道嗎，怎麽不拿。”閻王爺笑道。
“你是剛剛來的。”時遇退了一步。
兩個閻王爺氣質相差也太大了，時遇怎麽會看不出來。
終試期間禁止任何人進域，除了閻王爺。
“啊~這麽容易就被看出來了呢。”閻王爺勾着那縷藍煙搓了搓。
時遇：……看不出來才奇了怪吧。
“是你。”時遇聲音冷了下來。
閻王爺眉毛高高挑起，明知故問道：“我什麽？”
“你讓我進的這個域。”
“域？你糊塗了，引靈人哪能生成域。”閻王爺笑着搖頭。
時遇懵了一瞬便反應過來了：“不是域？這是哪？”
“一個好地方，你遲早要來的，專門為你而建。”
時遇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直覺告訴他這絕對不是什麽好地方。
“這麽着急做什麽，你會知道的，現在你最應該做的是接過這個。”閻王爺又将那縷藍煙伸了過來。
時遇果斷躲開了閻王爺伸過來的手，跳出了池子。
“戒備心這麽強？我又不會害你。”閻王爺還是笑着的，但是那笑的溫度越來越低。
時遇瞳孔慢慢放大，額上開始冒汗，這種壓迫感他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過了。
本能告訴他必須離開這裏。
時遇深吸了口氣，瞥了一眼慢慢靠近的閻王爺，扭頭往石門的方向跑去。
他身後，閻王爺短促地嗤笑一聲，擡手壓了一下腕，散在各處的怨氣紛紛彙聚在一起，擋在了時遇面前。
“你！”時遇轉過身，聲音裏是壓不住的氣惱。
閻王爺沒再說話，食指一伸，那縷藍煙直直沖時遇而來。
時遇閉上了眼，一股強大的吸力讓他差點嘔出來，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一句模糊的話：“小鬼，有危險的時候，閉眼是最不明智的。”
閉眼是最不明智的，可是只有确定危險不可控的時候，才會下意識閉眼啊。
安畢梧陪着老太太聊了一晚上，如坐針氈，就在他耐心要耗盡的時候，終于聽見老太太道：“孩子，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等到老太太走遠，安畢梧迫不及待地取出了箱子，箱子沒上鎖，皮革上的紋理已經磨得看不清了。
安畢梧打開箱子，裏面孤零零裝着一個筆記本，本子的紙有些泛黃，看上去是很有年代的東西了。
“今天，是和老頭子過的第36個年頭，我做了個蛋糕，但是沒做好，有點苦，老頭子不喜歡吃……”
安畢梧很快地翻看着。
“老頭子又忘了我們的紀念日，我給他準備了一鍋粥，老頭子的牙已經全掉沒了……”
“今天是40周年紀念日，老頭子記性真不好，我打算給他炖點雞湯……”
這應當是本日記，但是怎麽都沒寫日期。
安畢梧聽到老太太的腳步聲，忙收了筆記本将箱子重新扔進壁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