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人間
人間
“孩子啊,給你下了碗面,快吃吧。”老太太端着一碗面送到安畢梧面前。
安畢梧象征性戳了兩筷子,眼睛還不住地往壁爐那邊瞟。
老太太重新半躺在安樂椅上,安樂椅“吱嘎”響了一下,老太太有一搭沒一搭地拿手上的拐杖敲地面,敲到第三下的時候,突然出聲道:“孩子,沒人教育你到了別人家不要随便動主人的東西嗎?”
安畢梧端着碗的手僵了,再看向老太太時,她哪裏還有和藹的模樣,矯健得堪比青壯年,掄着拐杖就往安畢梧身上招呼,她黑漆漆的眼洞裏怨氣不斷冒出,擴散到了空氣中。
安畢梧沒有半點猶豫,柳葉镖從袖中飛出,撕破空氣,插進了老太太的肩膀。
柳葉镖上纏着黑色的絲線,一同打進老太太的骨頭,老太太啞着嗓子嘶吼了一聲,扯出柳葉镖,伸出尖細的指甲朝安畢梧撲來,安畢梧往旁邊跨了一步,老太太的尖爪落在地上,木質的地板上瞬間出現幾道深深的劃痕。
小木屋的外面是不斷聚集過來的紅面鬼,有些已經到了屋子旁,貼着窗戶往裏看,扭曲詭異的臉被玻璃擠壓成一個平面,看起來更有沖擊性了。
冥府大廈,許魂之家外。
“秦姐姐,來找許哥做什麽?”蘇雅霖不解道。
“自然是看時哥賽況如何了。”
“這個好像不對外公開吧。”
“是不對外公開,不過許魂之有辦法。”
她倆已經在門口等了十分鐘了,許魂之還沒來開門。
“不是吧,我剛剛還問過的,在家啊,怎麽不開門……”秦早又敲了幾下,屋內還是靜悄悄的。
“或許是剛好有事出去了,我們要不再等等吧。”蘇雅霖對賽況蠻好奇的,不過,她更好奇許魂之有什麽辦法可以看,所以她還是很樂意繼續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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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雅霖還在猜測許魂之到底有什麽方法,轉眼看見秦早像個小偷一樣鬼鬼祟祟蹲在門鎖處,拿了一根發卡試圖撬門。
因為冥府的門都是刷手環的,所以沒有鎖孔,秦早就扭着身子在門縫處動手腳。
蘇雅霖:“……”
蘇雅霖:“秦姐姐……你在做什麽……”
秦早眯着眼扒在門縫上往裏瞧,邊龇着牙拿發卡搗鼓,邊答道:“這得等到猴年馬月,咱們就是進去坐坐,又不偷東西,許魂之不會說什麽的。”
蘇雅霖圓眼裏閃過一絲疑惑,猶豫道:“但是這也……”太不禮貌了吧。
她說得很小聲,秦早沒聽見。
“這門安全系數也太高了吧,撬不開啊。”秦早吐槽歸吐槽,手上的活卻是一刻也不停。
“這樣真的不會被別人舉報嗎……”蘇雅霖扶額。
“喂!幹什麽呢!”
正在幹活的秦早被吓了一大跳,手上的發卡劈了個叉,被卡在門縫裏。
蘇雅霖眨巴眨巴眼睛,垂下頭乖巧地站在一旁,仿佛在說:和我沒關系,都是她幹的。
許魂之出了電梯剛拐過彎就看見有兩人在自家門口不知道幹什麽,定睛一看,那紅裙高跟鞋大波浪的女人不是秦早麽?
這死女人又在作什麽妖!
“你不是說你在家嗎,跑哪去了,害得我們好等。”秦早惡人先告狀,理直氣壯地責備許魂之。
蘇雅霖:“……”哇塞,還能這麽玩。
許魂之:“……”真是給我氣笑了。
“你TM腦子是漏鬥吧,光明正大撬我家門還怪我不在家?”許魂之血氣上湧,感覺下一秒都能被秦早氣暈過去,“再說了,你當這是哪啊,你拿根破發卡能撬開我叫你一聲爹。”
秦早後知後覺:“啊也是,至少得兩根。”
許魂之:“……”
他忍着揍人的沖動,十分火大地把那根劈了叉的發卡從門縫中抽出來扔到地上,得虧這是根發卡而不是什麽有殺傷力的東西,不然這地面高低要被砸出一個洞。
“找我什麽事?”許魂之進了門,脫下外套挂到衣架上,問道。
“你能看時遇比賽吧,我們就是來蹭一下。”秦早這會才想起還有求于許魂之,态度好了不少,聲音都夾了起來。
蘇雅霖:“……”有時候真的覺得挺丢臉的。
許魂之看了看秦早,又看了看蘇雅霖,好整以暇道:“道個歉,我就給你放。”
秦早能屈能伸,當即谄媚地誇起人來:“哎呀對不起嘛許哥,您這麽大度,心胸可容納百川,長得是一表人才、風流倜傥、風度翩翩、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腰軟……”
許魂之聽得眼皮直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秦早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虎狼之詞:“行了,閉嘴。”
“哎哎,好嘞。”秦早立馬閉上了嘴。
許魂之嘆了口氣,坐到沙發上,滑出藍屏,藍屏上播放的正是安畢梧所在的域。
此時安畢梧已經解決完紅面鬼,老太太也恢複了平靜。
秦早和蘇雅霖一左一右坐在許魂之兩側,仔細看着藍屏中的畫面。
“不是,看他有什麽意思,不能把視角切到時遇嗎?”秦早問道。
“切過,這個域裏沒找到時遇。”
許魂之剛剛出去找了張瑾明,盡管張瑾明不明白這有什麽好查的,還是幫許魂之調了記錄,确認時遇和安畢梧都進了這個域。
張瑾明不理解也正常,冥府裏除了時遇和秦早,沒人知道許魂之可以操作冥府的所有數據,畢竟若是知道的人多了,估計都得防着許魂之,許魂之就成為了衆矢之的。
一般情況下其他人只會認為許魂之人脈廣、權力大,所以可以走後門改變一些東西。
“沒有?!”秦早滿臉不可置信,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嗯,我猜測有人動手腳,把時遇送到了別的地方。”許魂之道。
“不會吧,真是這樣的話時遇怕是兇多吉少啊,盯着他的人可都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許魂之最擔心的也是這個,如果是時遇自己去了別的地方還好說,如果是別的什麽人……
許魂之煩躁地啧了一聲,猛地起身,道:“蘇雅霖,你跟我走一趟。”
蘇雅霖聽兩人對話聽得稀裏糊塗,只捕捉到了“時遇”“兇多吉少”“別的地方”這些關鍵詞,聽到許魂之叫她,神情呆滞地應了下來。
“我也要去!”秦早道。
許魂之瞥了她一眼,沒拒絕,秦早就當許魂之默認了。
三個人重新來到了靈門附近,其他的及位資深引靈人都還在場,許魂之挑了一個隐蔽一點的位置,指了指李煦華,道:“蘇雅霖,讀他的心,有關時遇的或者你覺得不正常的告訴我。”
李煦華正和另一位資深引靈人聊天,被擋住了大半個身子,蘇雅霖探頭看了看,問道:“後面那個穿着馬甲的嗎?”
“對。”
蘇雅霖挪了挪凳子,讓李煦華更多地暴露在她的視野中,粉色的手環亮了亮,蘇雅霖屏息凝神開始讀心。
許魂之覺得他們安靜地坐在這兒怎麽看都有點不合适,就去買了三杯飲料,邊喝邊等蘇雅霖。
蘇雅霖本着不确定的一律都說出來的原則,邊讀心邊複述:“許家那小子真是出盡了風頭,帶的新人個頂個的厲害,也不知道安畢梧能不能打過那小白臉……”
“都讓他變這麽強了還輸給許魂之手下的人,真是有夠丢人的……”
“不過他既然保證過不讓那小白臉好過,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大的差錯吧……”
“主人說這個月要讓我變得更強,掐時間應該快了……”
“怎麽總感覺有人在看我……”
蘇雅霖猛地轉過身,避開了李煦華看過來的視線,李煦華看了一圈也沒看見什麽異常,又收回了目光。
“好險。”蘇雅霖拍拍胸口,呼了一口氣。
許魂之整理了一下信息,得出結論:李煦華不知道時遇不在這個域中,他說的變強應該和安畢梧給時遇說的大同小異,至于主人,很可能就是查爾德。
“還要讀嗎?”蘇雅霖心有餘悸。
“不用了,你們先回去歇着吧,有進展了通知你們。”許魂之拿着自己的飲料走了。
短暫的眩暈後,時遇慢慢睜開了眼,面前的場景并不陌生,但也算不上熟悉,是他第一次在人間的時候。
不遠處,一個髒兮兮的少年正蜷縮在一團薄得可憐的幹草上。
這是在一座廢棄的廟宇中,破敗的房頂還淅淅瀝瀝往下滴水,漏風的牆壁擋不住外面的雨水,少年躺着的草團是整間廟裏唯一幹燥的地方。
時遇看着那個可憐的少年,心裏泛起一股說不上來的異樣,他忽然覺得這個少年好陌生。
也許是千年間記憶模糊了,所以才覺得這般違和吧。
“唔……好冷,好餓。”少年翻了個身,凍得發白的嘴唇哆哆嗦嗦。
許是怕自己躺在這裏會凍死,少年撐起身子想起來活動活動。
他太瘦了,瘦得像張紙,風一吹都搖搖欲墜。
少年看起來有十三四歲,但長期營養不良的他長得又瘦又矮,實際年齡怕是還要再大些。
他眼神渙散,撈起地上那個坑坑窪窪的破瓷碗,拄着一根木棍,搖搖晃晃往廟外走去。
時遇擡手,發現自己整個都是半透明的,發着綠瑩瑩的幽光,他閉了一下眼,嘆息着跟在少年身後。
鬼到了人間才會是這種狀态,也不知道閻王爺用了什麽法子,竟将他送到了五千年前的人間。
少年沒有正經的鞋子,腳上只裹了幾片紮好的葉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不遠處的小山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