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謝良平前腳走,後腳湯漢蹭到譚馬身邊:“謝叔揍你啦?”

譚馬眉頭緊皺:“你瘋了吧,他舍得揍我嗎。”

“那真是稀罕了啊。”湯漢說,“這才幾天你就乖乖跑過來上課,我還以為高考你爸要一手操辦轉學,然後藏起來你準備送國外留學去呢。”

譚馬專心畫畫,一時沒吭聲,筆鋒過紙,他滿腦子都是要趕快完成這幅畫,至少不浪費謝良平一番苦心。每年高考作品最後都成了廢紙,謝良平一幅畫價值連城,他不舍得就這麽充公,更不願意爸爸第一次為他作畫就被那些人暴殄天物地随便對待。

“衛茉莉那天在論壇匿名發帖,說你對她太無情,不知道哪個缺德二貨扒出來馬甲,現在整個學校都在讨論女神被甩,啧,八成那些個宅男得記恨死你,這麽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說得對,我确實身在福中不知福。”譚馬停下筆,對湯漢說,“我以前一直覺得謝良平對我沒那麽好,現在想想,或許不是他對我不好,而是我索要的太多了。”

“哪來的感慨?”

“沒,随口一說,聽完忘了就行。”

代課老師從門口進來,湯漢趕緊貓腰回自己位置,教室內又一次恢複寧靜,所有人刷刷作畫,無人說話。

下課鈴響起,譚馬筆刷丢進水桶,掏出手機,給謝良平發信息:[你走了?]

對方在開車,騰不出手發信息,倒是打過來電話:“小譚馬,下課了。”

“你走了嗎?”離別愁難忍,譚馬聽見謝良平聲音就想哭,“我以為你等我下課見我一面再走呢,就這麽走了,都不跟我道別。”

“爸爸不是跟你道別了嗎?”謝良平不知道兒子在哭,笑着侃他,“這麽想爸爸,少見一面都要追責?”

“……”鼻子發酸,譚馬咬緊了嘴唇,不肯說話。

那頭盡是學生們竊竊私語,譚馬的沉默反而顯得震耳欲聾。

謝良平察覺兒子不高興,收起笑容:“好好畫畫,高考沒幾天,到時候解放了爸爸就能天天帶你出去玩,就苦這幾天吧。”

譚馬病恹恹的,“我知道,你別廢話。”

他不想再打電話了,再說下去難免會想哭。

譚馬挂掉電話,深吸一口氣,這邊才重新拿起畫筆,門口過來一群男生,氣勢洶洶地隔着門叫他:“哪個是我女神前男友?出來,別逼我進去!”

譚馬看一眼,塞上耳機,置之不理。

他這舉動無疑惹惱對方,幾個男孩從後門過來,徑直走到譚馬跟前一腳踢翻水桶。髒水把褲腳染成紫黑色,名牌鞋也報廢。小腿泥濘一片,粘稠地貼在皮膚之上,說不出的燒灼感自外向內蔓延,火炭一樣,燒的譚馬厭煩。

“有病嗎?”他起身,冷漠開口,“要約架等放學,我現在沒空浪費體力。”

“浪費體力?”為首的跟旁邊對視一眼,嗤笑地學一嘴巴,猛地擡手砸向譚馬,“我讓你玩弄衛茉莉感情!你很吊嗎?我操你血媽——”

這一拳又快又猛,完全發揮了體育生的優勢。譚馬躲避不及,拳風倒是擦過面頰,他往後趔趄一步,後背無意碰倒一個同學的畫架,顏料盤将人即将結尾的高考作品灑成廢品,連名字都看不見了。

真行啊,操他媽的,腦殘粉可真行。

譚馬勉強站穩,眸子黑的不像話,沖外一揚下巴,“打架是吧?我不畫了,走,去外面打。”

他向來天高地厚都不怕,跟人交火就成了小瘋狗一條,撿什麽裝備用什麽打,初中被人堵再門口要錢要不是湯漢攔,那幾個高年級的都得譚馬用釘子木棍砸穿腦袋不可。

怕,怕什麽啊,他不是好惹的,誰他媽過來找揍就弄誰,譚馬才他媽的丁點不怕。

這頭熱鬧非凡,湯漢出去買肉夾馍功夫,回來就見畫室一片狼藉,譚馬人也不見了。他預感不對,找到那弄翻畫架哭的小姑娘一問,才知道衛茉莉死忠粉過來找茬,來給女神報仇來了。

他罵聲卧槽,扔了肉夾馍就往外跑,幾個校區找過沒譚馬影子,急的實在沒辦法,又不敢告孫老師挨罵,一咬牙給謝良平打電話:“謝叔你快回來,譚馬被幾個體育生帶出去挨揍,我翻遍學校都沒找到他!”

謝良平低眼皮掃過這群東倒西歪的小雜碎,黑皮手套在百年老樹上抽了兩記,還有閑心接電話:“我知道。”

“您知道?!”湯漢震驚,“謝叔怎麽知道的?有人告訴您啦?”

“來二校區把譚馬帶回畫室,我這邊處理後續。”謝良平擡眼,譚馬這小孩失去銳氣,前一秒還拎着建築垃圾要掄死幾個找茬的逼,後腳看見他立馬繳槍,東西往地上一扔,挖空餡的湯圓似的小眼皮一耷拉,說不出的弱雞,真是小孩天性未泯,多少還是忌憚他的謝良平爸爸。

一群體育生哀嚎聲不斷,不是裝出來,是實實在在的被謝良平照着軟痛處打,下下比筋膜刀還狠,往輕了說是沒分寸,往真相上說,那是真就差半口氣沒死。

謝良平揍人穩狠準,手套都不摘,大耳巴子抽過去,風都震的可怕。老當益壯這詞造的不誇張,他哪僅僅是老當益壯啊,分明是自家小崽子被欺負了,無差別十倍還回去,況且來的夠巧,車子剛進門就瞧見譚馬一個人單挑一幫,天生不怵似的跟人打群架。

“真是長能耐,爸爸想着回來補個道別,你真疼你老子,逞英雄跑這兒找揍。”謝良平一句,譚馬揉揉眼睛,又成軟乎乎小豆包,小聲說,“不會挨揍的,我從小打架沒輸過,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跟小孩打架,現在能一樣?”

“那爸爸來了啊。”譚馬理直氣壯,“你不是來了嗎,還說我幹嘛。”

謝良平被這小王八犢子氣樂,“我這是剛好碰上,要是沒調車頭往回開,這會到北京,我看你多少得烏眼青。”

還爸爸來了,像話嗎?小王八羔子毛沒長齊就想逞英雄,謝良平血壓噌噌上漲,低頭見領頭的要跑,皮鞋踩在人籃球隊服上,嗓音低了一個八度,“說說吧,因為什麽。”

那小子挨了打老實的很,支支吾吾,不肯說。

譚馬無聲息退後兩步,瞧着是想躲在謝良平身後,怕這幫人就地爬起來報複。真到謝良平看不見的視線盲區,小瘋狗慢慢提起嘴角,手掌沖脖子一劃拉,瘋批屬性一覽無遺。

領頭本就不敢惹謝良平,瞧見譚馬口型說“等着吧,死期到了”心下更慌,态度大變,一個勁給自己找補:“就是鬧着玩的叔,真不是要揍他,大家都是富二代,誰得罪誰都不像話,我們幾個何苦呢,是吧?”

幾個小子都認識謝良平,家裏爹媽多少跟謝良平打過交道,對謝會長不敢評價,“敬畏”二字是畏在前,敬在後,一個比一個現實,生怕得罪了他。

“衛茉莉?”謝良平回頭,見譚馬笑,一擰兒子臉蛋子,“樂什麽樂,你爹問你話。”

“哎呀,是啦是啦。”譚馬不敢太放肆,乖順的不行,“跟她鬧着玩的,都沒當真,誰知道她發個匿名帖還能被人扒馬甲。”

擡頭不見低頭見,他勸謝良平,“這幾個體育生放了吧爸爸,沒意思,這架沒勁。”

謝良平嘶一聲,揚起皮手套要抽他。

譚馬當然知道爸爸就是做做樣子,自己偏偏吃這一套,可憐巴巴的小狗眼盯謝良平,嘴裏也軟乎的不像話,“要打我了?我都差點挨揍,你還要打我啊?抽吧,就一個兒子,不當小菩薩似的供着就算了,抽壞了你可再沒我了呀,謝爸爸。”

謝良平瞅着譚馬這張無公害的小臉蛋,心道你個小騷玩意,真是花招越來越多。

一擺手放走體育生,他折起皮手套放進大衣口袋。

譚馬偏頭看謝良平,欲言又止,那明亮清澈的眼神明顯是在等他開口。

說什麽,還能說什麽。謝良平四周看過,客官賞錢般拍拍譚馬面頰,高大身軀沖兒子方向俯去,薄唇一張,一合。小譚馬側耳聆聽,以為謝良平要補一句“好好學習”給他,再不濟也是“專心考試”,心境期冀萬分,真聽見謝良平開口甩出那句隐約動怒的“這筆帳,爸爸秋後一定要算”,吓得下意識伸手去推搡銅牆鐵壁的謝良平。

無人窺探,風搖葉顫,謝良平一只手抓住兒子兩只為非作歹的手腕,欺身上來咬他唇瓣。

粗重呼吸噴灑面部,轉瞬之間舌尖撬開唇道,四下掃蕩描摹一番,那架勢帶足了報複意味,分明要叫譚馬羞恥心泛濫,自己審視懲罰。

推不開,掙不了,途經腳步聲譚馬吓得心髒不跳了,謝良平才終于放開他。

人體寫生課老師搬着遮人一半的裸體模特經過,什麽都沒看到,對上謝良平甚至沖人颔首,十分尊敬地打招呼:“謝先生。”

謝良平一笑帶過,等人走遠,掐住譚馬下颌,眸光漆黑:“守規矩,不要打架。輸贏對你沒好處,人生的取舍也不是靠武力決斷,能不能記住?”

譚馬眨巴眨巴眼,心想你這道貌岸然的老混蛋,方才不是你出手把那群體育生揍了個半死麽,現在衣冠一整,還教訓起你兒子來了。他存心反撩謝良平,軟乎乎小舌頭一舔人掌心,态度溫和,笑意明快:“好呀,行呀,記住啦。”

謝良平眯起眼,所有話語凝在喉嚨,最後唾液吞咽,只留給譚馬一句話:“考得好重重有賞,考不好,你提臀來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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