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褚晏回府時, 已經入夜了。

主院的燈火明亮,他卻在院中伫立了許久。

手裏的三個紙團被他握在手裏團來團去。

燭窗上映出了虞秋秋的人影,身姿纖細, 曲線流暢,柳腰看着也仿佛不盈一握。

褚晏就這般隔窗看着她在間或在房中走動, 看着她擦幹頭發,又看了會兒書,現在正撐着下巴在那發呆,他仿佛在看一場皮影戲。

只是皮影戲還能聽人解說, 而他看的這, 卻全憑自己揣摩。

她在想什麽呢?

明明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答案,可他還是忍不住地想問這個問題。

她什麽也沒想。

空白得令人心驚。

褚晏怔怔看着窗上那靜止的剪影, 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正出神間,窗上那道剪影仿佛忽然朝這邊看了過來。

褚晏猛地回神, 心狂跳了幾拍又平靜了下來。

他在心慌什麽呢, 這隔着窗呢, 她又沒有透視眼, 還能看見他不成?

只見她歪了歪頭, 聲音似是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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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男人回來了啊。”

褚晏:“!!!”

什麽情況, 她還真能看見他?

褚晏驚疑不已, 當即就想進去探個究竟, 可剛提步就又看見虞秋秋擡起手指朝他的方向畫了圈。

——“我要怎麽懲罰你呢?”

幽幽的語調直聽的人頭皮發麻。

這女人還想懲罰他?

褚晏的腳步頓住,不可置信間還覺得有些好笑。

她剛看的莫不又是什麽志怪話本, 這是想吓唬誰呢?

他就沒聽過這世上有誰會因為一個問題沒答對而被判死刑的。

這女人果然是腦子不清醒。

隔着窗,見到的動作再清晰也只是一團黑影, 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褚晏沒好氣地走了進去,卻見虞秋秋托着個下巴, 朝他笑得滿是驚喜,頰邊的梨渦都仿佛能盛酒了。

褚晏:“……”

卻是忘了這女人慣是表裏不一……

褚晏就納了悶了,她是怎麽笑得出來的?

“夫君回來了。”虞秋秋雀躍地靠近,十分賢惠地要幫他寬衣。

褚晏動作比腦子還快地後退了一步。

這女人動機不祥,他還是離她遠點的好。

“不用了,我自己來。”

“那好吧。”

虞秋秋沒有勉強,表情也沒有遺憾失落,雙手交疊在身前,立在原處,規規矩矩的,果真沒有再靠近半步。

就好像,剛才只是在走一個過場,而現在,過場走完了。

褚晏:“……”

空氣安靜地有些詭異。

她什麽也沒做,他換個外裳卻換得如履薄冰、如芒刺背。

真是見鬼!

這女人果然是不正常!

為了以防萬一,褚晏到底還是多問了一句:“你這麽晚不睡是在等我?”

虞秋秋擡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平靜卻又誠實:“只是還沒有到入睡的時間罷了。”

——“我為什麽要等一個即将逝去的男人?”

即将逝去的男人?他?

褚晏聽得氣血直沖腦門,這女人還真把那半吊子的話當着了不成?

褚晏粗喘了幾口氣,稍稍平複了下心情,然後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遠香近臭,他果然是需要避避風頭。

“我這段時間會搬回前院去住。”褚晏換下官袍後宣布道。

話落,不知為何地,他又盯緊了虞秋秋,似是期盼着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些什麽風向,然而——

“嗯。”虞秋秋沒有對此提出何異議,很平靜地就接受了。

褚晏一口氣又堵在了心頭,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強扭的瓜不甜,狗男人要走就走吧。”

她往香爐中又添了一些安神香,香煙袅袅,連帶着她的心聲都仿佛有種看破紅塵的味道。

褚晏心上一咯噔。

怎麽回事,這麽快就冷靜下來了?

臨到離開時,褚晏還恍恍惚惚,不知怎的,竟是忽然腦抽說了一句:“我還會再回來的。”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但就是在這樣的寂靜之下,虞秋秋臉上卻是露出了一些不一樣的神情,她挑了眉很是意外地看着他。

霎時間,兩人竟是相對無言。

褚晏腳趾摳地,幾乎是登時就後悔了,他這說的都是些什麽?敗筆!

他輕咳了一聲,強作無事,鎮定地出了門。

然後,幾乎是一跨出門就驟然加速,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裏地方。

虞秋秋:“……”

狗男人這是又唱的哪出?

她搖了搖頭,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之後幾天,褚晏人一直都不見蹤影,同住一府,卻仿佛消失了一般。

虞秋秋神情略有些玩味,明明有好幾次她感覺人就在附近,可是當她走過去的時候,卻又沒人。

她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可誰料,那熟悉的感覺竟是又來了。

這次她沒有打草驚蛇,佯作一無所覺地往前走着,然後,臨到進馬車時,突然回頭!

果不其然,在影壁後看見了狗男人躲藏不及而露出的一片衣角。

虞秋秋:“……”

原是在刻意躲她啊。

虞秋秋眸光帶了些審視的意味,搖了搖頭,狗男人最近怪怪的。

“夫人怎麽了?”綠枝順着虞秋秋的視線望去卻什麽也沒看到,很是疑惑,夫人這是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虞秋秋壓低了些身子進了馬車。

不管狗男人玩的是什麽把戲,她現在都沒空去揭穿他,上回在九連山,褚瑤引薦給她的幾位夫人邀她去府上玩,她的行程可忙着呢。

“走吧。”虞秋秋吩咐道。

直到馬車滾滾離開的聲音淡得幾乎聽不見,褚晏才松了一口氣,從影壁後繞了出來。

他看着虞秋秋離開的方向,沉默着不說話。

旁邊的随從一頭霧水,郎君這是怎麽了?最近怎麽老是見了夫人就躲?

夫人溫溫柔柔的,難不成還能吃了他?

郎君那樣子,就好像……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随從抿了抿唇,很明智地沒有發表自己的感想,有些事情,就只适合他一個人想想,敢說出來,那怕是不要命了。

“夫人最近心情很好?”褚晏看向随從問道。

随從正色,稍稍了回憶了一下,很快便點了點頭,最近夫人進出都紅光滿面的,就連見着他們這些下人,臉上都挂着三分笑,那肯定是心情好啊。

然而得到肯定的回答,褚晏卻又沉默了,眉頭緊鎖着,似是在思索評估着什麽十分重要的事情。

讓她獨自冷靜了幾天,效果居然真的還不錯?

褚晏有點不敢相信,這法子這麽立竿見影的?

“她最近也沒去後花園作畫了吧?”他又問道。

随從搖頭:“沒有,夫人最近基本都是吃完早膳就出門了。”

褚晏挑眉,忽地又想起了什麽。

“宣平侯被無罪釋放這事,夫人知道吧?”

“知道。”

得到的仍舊是肯定的回答。

褚晏若有所思,三皇子前幾天剛下地就去牢裏見了周崇柯,兩人不知談了些什麽,之後三皇子便開始極力為周崇柯撇清關系,連那一身傷都咬死了說是自己摔的,隔天就把周崇柯給撈出去了。

連知道了這事,虞秋秋都沒什麽特別的反應的話,那看來是冷靜得很徹底了,那他這危險期,應該也已經過了吧?

褚晏心下落定,估摸着時機差不多了,當天下午便主動去了尚書府接人。

彼時,虞秋秋正在戶部尚書府裏跟幾位夫人打葉子牌。

牌桌上的,除了虞秋秋一個個都面色凝重。

虞秋秋面前已經堆了一堆的金銀瓜子了,下面還壓了有不少的銀票,局勢,不能說是焦灼,只能說是一邊倒。

每次到了其他幾個夫人出牌的時候,她們都要反複斟酌上許久,而作為通吃的贏家,虞秋秋有耐心得很,一點都不帶催的。

“我前幾天去上香遇見唐國公夫人了。”

“唐國公夫人啊,在哪遇見的,寒鐘寺?”

“嗯。”

“那八成是去看她女兒的吧。”

“她家唐淼,可惜了。”

身後幾位沒有上桌的夫人在輕聲閑聊。

虞秋秋耳朵動了動。

唐淼?這名字有點耳熟。

“你們是在說寒鐘寺的斷塵師太麽?”虞秋秋憶起,回頭問道。

誰料,此話一出,氣氛卻驟然安靜了下來,剛還在閑聊的幾位夫人,紛紛噤若寒蟬,連看虞秋秋的眼神都似乎有些閃躲。

牽起這話頭的夫人更是納悶至極,她明明說得挺小聲的,這怎麽還讓人給聽見了,耳朵也忒尖了……

虞秋秋:“???”

怎麽都遮遮掩掩的,她不能聽麽?

她的視線從幾位夫人身上掃過,寫滿了疑問。

牌桌上剛還在糾結着出哪張牌的夫人見狀,立馬随便扔了一張出去,然後便開始催促起了虞秋秋,力圖将她的注意力給拉回來。

“到你了到你了,到你出牌了!”

“打牌都不用心,當心輸——”

話音還未落,虞秋秋見到那張剛打出來的牌,卻是眸光一亮,緊接着就将手裏的牌給全攤下了,唇角微勾着道:“承讓,我又贏了。”

拿着一手牌面容呆滞的其他夫人:“……”

這牌沒法打了,她們這專心致志的居然還打不過那一心二用的,這合理麽?

都說天道酬勤,這都給酬到哪裏去了?

荷包都快掏癟的幾位夫人一個接一個地在那懷疑人生。

“再來再來!”虞秋秋卻興致勃勃。然而,正巧在這時,褚晏來接人了。

在場的衆位夫人頓時如釋重負,聽到褚晏的名字那一個個就跟拽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神情都帶出了幾分激動。

遭不住了,那是真遭不住了,褚廷尉家這個,那完全就是個賭聖啊!

她們一群人跟她車輪戰那都不夠輸的。

本來邀虞秋秋過來打葉子牌,就是想着她和褚瑤是姑嫂,這打不贏褚瑤,還能打不贏虞秋秋?

再加上虞秋秋又是個新手,大家夥都莽着勁要從虞秋秋這裏把輸給褚瑤的贏回來呢。

結果,好麽,輸得更長了,一個個那真真是欲哭無淚,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們褚府是怎麽回事,難不成偷偷藏了個聚寶盆?

京城貴婦圈裏,唯二的兩個賭聖,竟是全落她們褚府去了?這像話麽?

衆位夫人摸着自己那癟成一片的荷包,簡直心都在滴血,這褚瑤還沒大婚呢,她們就已經輸出去好幾倍的禮金了……

“啊真是,他來做什麽?我這正漸入佳境呢……”虞秋秋聽見下人的傳話,很是嫌棄,嘟嘟囔囔的,聽着似乎還不願意走。

衆夫人:“!!!”

好家夥!你都通吃了,合着還沒到巅峰狀态?

傷不起了,這是真的傷不起了,衆人紛紛打了個寒顫,好聽話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秋秋你跟褚大人還真是琴瑟和鳴呢,這滿京城只怕都找不出像你們這般般配的璧人了。”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還不到一日呢,褚大人這分明啊,是惦念你得緊呢。”

……

虞秋秋皺眉,“惦念?”

“是啊是啊,若不是惦念着,怎麽會來接你呢,我去了哪,我家那大老粗可從來不會想着來接我。”一夫人連忙加足火力地哄道。

“真羨慕你們成婚這麽久了還感情這麽好。”

虞秋秋聽着聽着陷入了沉思。

她和狗男人感情好?她怎麽不知道?

“快去吧,別讓褚廷尉等久了。”

在衆人催促之下,虞秋秋這才意猶未盡地離開了牌桌,一見到人,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褚晏:“???”

上了馬車後,虞秋秋問褚晏:“今天怎麽想起來接我?”

——“她們都說惦念着才會來接人,不會吧,狗男該不會真的是因為想我了吧?”

褚晏被問得身形一頓,腰背挺直,面色也閃現了些許的不自然。

“就……正巧順路而已。”他面色冷淡地道。

虞秋秋:“???”

——“廷尉司到這得繞一大圈,這順路麽?”

褚晏唇角微微勾了勾,心說她這腦子還算聰明,知道就好。

然而,虞秋秋暗暗盯了他一會兒。

——“行吧,你說順路那我就當是順路好了。”

——“我就說狗男人不可能突然變異。”

褚晏:“……”

還真是不禁誇!

他不由得轉過頭,卻見虞秋秋的視線已經收回去了。

無奈,褚晏又只好牽起另一個話題。

“你最近都在這裏打葉子牌?”褚晏問道。

虞秋秋淡淡點頭:“嗯。”

——“情場失意,賭場得意,我最近手氣不是一般的好。”

褚晏又沉默了,他看向虞秋秋,情場……失意?

怎麽,這是冷靜過頭了?

一路無話。

當晚,褚晏就搬了回去,然而,虞秋秋對此不喜不悲,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

褚晏:“……”

好吧,這果然是冷靜過頭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好像也沒什麽不好,這冷靜總比沖動要好得多了吧?

挺好,就這樣吧。

褚晏躺在榻上,雙手枕到了腦後,默默的想着,可明明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他卻在榻上翻來覆去,大半夜了都還沒睡着。

褚晏:“……”

該死!這女人到底是怎麽冷靜的?

褚晏這般想着,竟是不經意地道出了聲。

同樣深夜還沒休息的系統捕捉到,立時就閃出了滿屏黑線。

她這是冷靜麽?她這是解除封印了吧?!!!

第二天,虞秋秋又去找了那個算命先生,這次拿到的批言,說的是褚晏會孤寡一生。

系統納罕:【你竟然信這個?】

“不信啊。”虞秋秋風輕雲淡。

【???】

【那你這算的是?】系統疑惑。

“這個啊。”虞秋秋邊走邊回:“剛那人很會察言觀色。”

系統疑惑更甚:【所以?】

虞秋秋将手背到了身後,腳下輕盈,唇角也勾了勾:“所以他會挑我愛聽的講,服務體驗還不錯。”

系統:【……】

從橋上下來,準備回去的時候,虞秋秋路過了一酒樓,忽地一個紙團落到了她腳尖,她踢開沒管,沒想到緊接着竟是又有一紙團落在了她跟前。

虞秋秋嘆了口氣,今天本來心情還挺好的來着。

她擡頭往酒樓上望去,果不其然,看見了周崇柯半坐在那窗臺,手裏還撚着下一個紙團,正瞄準着她,笑得極為挑釁。

虞秋秋雙眸微眯,直接掉頭就朝酒樓去了。

某人找死的願望這麽強烈,她也不好拂人意不是?

片刻後,雅間內。

虞秋秋自行落座,并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人不見外也不是第一次了,周崇柯一點都不意外,從窗臺下來便調侃道:“怎麽,虞大小姐是近日過得不順意,跑去算命找安慰了?”

剛才虞秋秋在橋上做了些什麽,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虞秋秋掀眸看了他一眼,唇角彎了彎,不怒反笑:“要比不順意,誰比得過侯爺呢,聽說侯爺如今在三皇子門下做屬官,幾品來着?七品?”

“……”

周崇柯氣笑了,低頭咬了咬牙,互相傷害是吧?

一股勝負欲莫名地在他心中熊熊燃燒了起來,再擡眸時,那雙自帶春風的桃花眼像是布上了一層冰霜似的,死死地盯着虞秋秋:“我好心布局讓你看清現實,沒想到竟是好人沒好報。”

“你就真的不好奇,在你和褚瑤之間他到底會選誰麽?”

虞秋秋品茶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周崇柯的氣焰登時便塵嚣直上:“哦?看這樣子是已經知道了。”

他笑得樂不可支,眼淚都笑出來了,抹了下眼角後緊接着便恍然大悟,語氣極為誇張地道:“怪不得要找人算命,怎麽,算命的怎麽說,說你們會百年好合?還是說你會變成棄婦?”

棄婦?

短短兩字,像是一顆石子投入了湖面,虞秋秋眸中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笑意,仿佛聽見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我想你誤會了。”

虞秋秋的聲音褪去了那甜膩的味道,忽然變得清冷了起來,如同空谷之音一般,悠遠、又帶着股震透人心的力量。

再擡眸時,她的雙目像是兩潭古井,無波無痕,連帶着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周崇柯愣住,只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眼前這人的身姿弱小得好似一掐就斷,可他卻竟有一種在面對龐然大物的錯覺。

只見她朱唇輕啓,落下的話語,理所當然得像是在說亘古真理。

“得不到的,毀掉不就行了,何言被棄呢?”

錯覺昙花一現只維持了不到一瞬,周崇柯聽了這話當即便跳脫了出來,只覺得荒謬至極,她當她是曹操不成,寧教她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她?

口氣倒是好生狂妄,這是求而不得,終于瘋了?

嘲諷對方卻不接招,周崇柯從中得不到任何成就感,終是放棄了迂回,直接問道——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周崇柯目眦欲裂,忍了這麽久,早就已經到了忍耐邊緣了,他雙手拍桌,俯身過去,整句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

他這次栽了個大跟頭,這女人只怕是功不可沒,他在牢中那段時間反反複複将事情複盤了許多遍,可仍舊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想來,唯一的漏洞也就只有虞秋秋了。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虞秋秋,不肯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細微表情。“在我這裏,裝瘋賣傻可是糊弄不過去的。”周崇柯聲色寒涼地警告道。

噗嗤一聲,虞秋秋笑了。

相比起周崇柯的怒不可遏,虞秋秋反倒有一種看戲的游離感,只見其姿态閑适地撐起下巴,眉睫彎彎:“現在問這個還重要麽?”

重要麽?

周崇柯又給氣笑了,蹲牢裏顏面掃地的又不是她,她當然覺得不重要。

“有人說過你笑得很假麽?”周崇柯眸光陰鸷。

但可惜,虞秋秋卻不是被吓大的,她歪了歪頭,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假?也許吧,但是——”

她拖長了音調。

“在某些時刻絕對是真心的。”

“某些時刻?什麽時候?”周崇柯不以為然。

在他的注視下,虞秋秋笑容綻開:“看着獵物無望掙紮的時候。”

剎那間,周崇柯臉上的表情出現了片刻的凝滞。

他看着虞秋秋久久未能言語。

他想,他一定是醉了,不然思緒怎會如此模糊,他本以為自己早已看透了這人的假面,可是現在,他竟分不清,她此刻的笑容到底是真還是假。

……

接近傍晚時分,褚晏讓随從自宮廷禦匠那取回了一個紫檀木雕花的首飾盒。

褚晏怔怔盯着眼前這巴掌大的木盒子。

誰說錦囊就只能選擇一個呢?

褚晏松開鎖扣,剛要打開木盒,誰料,屬下卻連門也不敲地匆匆沖了進來。

褚晏嗖地一下将木盒塞進抽屜,神色不悅道:“什麽事?”

屬下神色慌張,目帶驚駭:“宣平侯出事了!”

“你說什麽?”褚晏驚得站了起來。

當他帶人趕到宣平侯府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整個侯府仿佛被死神光顧了一般,陰森得有些吓人。

清風微掃,發出簌簌悲鳴。

血跡從屋內蔓延到了屋外。

屋外的檐下擺着幾盆栀子花,因為天氣的原因,已經有些枯萎凋敗了。

但是——

褚晏卻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視線卻落在其上久久未動。

原來,世上真的有血紅色的栀子花,在七分的夜色映照下,頹靡、妖豔、驚悚得觸目驚心。

那是真真正正用血色染紅的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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