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設崩塌
人設崩塌
商承舜側躺在地,雙手捂頭,面前三個估摸着十四五歲的世家公子。
他沒吃到預料中的拳頭,倒是聽見一個女人大聲呵斥道:“都停下!本公主父皇就在不遠處,欺負皇嗣,豈知後果?”
商承舜疑惑地去望,商藤迎着日光走來,很有美救英雄的氛圍,不過她一瘸一拐的,似乎剛才劇烈跑動過了。
商承舜只驚詫了一瞬,随即起身奔向她,“皇姐!”
他撲到商藤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話不清不楚,還真有傻不拉幾那味兒。
商藤撫了撫他圓圓的後腦勺以示安慰。
那三人聽見皇上在附近,吓得三雙眼睛你瞪我我瞧你,反應過來時,只一溜煙,兩人跑了。
本是知道寧家失勢,特地找了個小角落,過來瞧瞧寧才人生的這皇子落魄成什麽樣了,如今人走了,這裏又是宮裏,想追也不敢,只害怕商藤會将此事告訴了皇上,都吊着心。
商藤左手揪着商承舜,右手提着風筝。
“別裝了,都走遠了。”商藤道。
商承舜橫抹了把眼淚,說話時鼻音很重,“幫我做甚?你不是很橫嗎,怎麽不掐他們三個?”
商藤:“他們人太多了,打不過還跑不過嗎?”
再說了,你是未來的新帝,肯定要護着你啊!
商承舜:“……別以為你過來逞英雄一次我就能放過你,等我幹爹身子好了,我還是要讓他來扒了你的皮。”
商藤噗笑出來,“好啊,等着呢。”
Advertisement
陳弦遠遠看見兩人過來,剛想問什麽個情況,商承舜卻趁商藤和她搭話的時候,掙開商藤的手跑了。
這一番功夫下來,商藤倒平靜了不少,沒那麽生魏郢的氣了,才發覺自己竟也變得擰巴了,此生讨厭榜第三就是擰巴的人!
反正吃幹抹淨就想走,還想讓她難過,不可能!肯定要死纏他的。
商藤不信,她那麽漂亮美麗大方善解人意楚楚動人的天下第一絕世大美女天天纏着一個男人說喜歡他,主動投懷送抱,還能有沒被拿下的。
他不見她,她就去找他,一次不行就多找幾次!
轉換了心情,她還想繼續放風筝的,可惜現在風筝已經被刮爛了,鳥兒的翅膀折斷,沒法飛了。
商藤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過兩日我還你一個新的吧。”
陳弦笑着搖了搖頭,“一只風筝罷了,不礙事。公主待會差個人,來我這邊拿點藥材過去,上次那藥,勁猛,需得好好調養一番。”
陳弦懂醫術,那……別的病應該多多少少也了解一點?
商藤內心掙紮,陳弦溫柔地看着她,先開了口,“公主有事要說,還是有陳弦幫得上的忙呢?”
“那個,你知道怎麽調理體寒嗎?”商藤埋頭摳着手,別別扭扭說道。
“太醫那邊的确說了您身子寒,不過無需刻意用藥調理,平日裏多加注意就好,”陳弦說着,拿了把小剪子,剪斷自己那只風筝。
風筝随着風,越飄越遠,最終飄出了宮牆。
“不是,是比我體寒得還厲害些,無論冬夏身上都冷得凍人那種,”商藤面上略有窘迫之意。
陳弦意外地愣了愣,暗裏恍然大悟,笑道:“若比你身子還寒些,時日也長的話,一次兩次用藥是沒有效果的,既公主有求,陳弦定答的,待下午您就差個小婢過來取藥材,拿回去自己熬,只是切記要長期用藥,飲食上多吃熱食。”
商藤鹌鹑似地點點頭,“多謝。”
藥是午時取來的,陳弦怕她分不清,已經用油紙分開包了起來,用一次拆一包即可。
商藤感動地為她點了個贊。
煎藥煎了整整一下午,趁着天色剛昏,商藤神神秘秘地跟小梨說了句話,小梨信誓旦旦點頭。
小梨拽過剛回來的白雀,往殿內池塘那邊走,将他支開。
商藤提着藥趕緊溜走了。
遺怨閣。
大門緊閉,可黑鸮卻守在門外。
他正在裝死,因為公主帶着棠梨拖來了小板凳,一個疊一個,往院牆裏爬。
商藤本爬得費力,這牆雖也就六寸多,可板凳搖搖晃晃的,只能慢慢爬。
不讓進,那就翻牆,大不了摔地上,死也死不了。何況牆裏邊還有好幾棵依牆而生的樹,只要翻進去,然後順着樹慢慢下滑,就能進去。
簡直完美。
商藤小秘訣之攻略篇之其八:死纏爛打!
她自诩,現在的她不是鈕钴祿.藤,而是狗皮膏藥.藤。
倏然,腳下一陣力,将她往上托,她回頭瞥了一眼,黑鸮在牆外抛進來一個小瓷瓶,他低聲道:“公主,記得替督主上藥,自剛刑完上了次藥,之後一次沒上。”
黑鸮說完,轉身而去,背影是如此的帥氣潇灑。
商藤為他點了個贊。
商藤蹲在一根粗壯無比的樹幹上,思索着怎麽下去,剛一動腳,鞋尖上的毛絨小兔頭挂住了,将她一絆,收不住力,往地上栽去。
“咚”一聲摔在牆內的一叢叢秋海棠上。
商藤哎呀着撐起身子,那團小兔頭砸在她頭上,落在地上,又滾向前方,漸漸速度慢下來,在一雙黑色的皂靴前停了。
她揉了揉手心,還好藥沒撒。
擡頭一看,魏郢披着金黃燦爛的光,立在她面前,看不清神色,只知道在盯她。
“幹爹,您還沒講完呢……”商承舜跟着過來,慢慢閉了口,臉上表情很精彩。
魏郢離她不遠不近,她稍有準備起身的動作,他就後退半步。
她伸出手,他就後退一大步。
消下去的怒意頓時增生,商藤猛地站起來,喊道:“給我站住,不許動!”
腿上失力,又一軟,欲跌時的魏郢上前來攙住了她,他怔了一下,松開了手,向後退,商藤倒在了地上。
商藤:“……?”
一下就憋不住淚了,商藤委屈又難過,鼻頭酸澀,“你幹嘛啊。”
魏郢想扶她,手停在半空,岔開了話,“公主,您把咱家的花壓死了。”
“我給你種還不行嗎?”商藤豆大的淚珠嘩啦啦滾下,一點、兩點、一片,只一會兒地上就濕了,“為什麽不見我,為什麽瞞着我你受傷了,為什麽突然就離開了。”
魏郢垂下眼,沒有動作。
“扶我,快點。”商藤抽泣道。
魏郢嘆了口氣,走過去把她攙起來,帶她進屋。
商承舜下巴要掉地上了,他的世界和昭平郡主的世界一樣崩塌了,垮得一塌糊塗。
不是最不喜歡哭哭啼啼的人嗎?不是哭了就喊滾嗎?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商藤悄悄側了半個頭過來,朝着商承舜拉了個鬼臉。
商承舜氣得咬牙。
商藤指了指他,對着魏郢可憐兮兮道:“您讓他走。”
魏郢甩給他一個冷得帶碴的眼神,商承舜站直身子,低着頭出院門。
商藤壓了壓嘴角的笑意。
耶!
商藤被他帶上二樓,二樓那扇窗此刻正大開着,三月的春風并不暖和,屋裏更是涼飕飕的。
商藤将湯藥倒進碗裏,指了指木椅,“您坐着還是站着?”
魏郢不明所以,沒有動作,商藤默認他選站着。
她站上木椅,有些站不定,上半身晃了幾下,魏郢将她扶住,仰視着她。
他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公主想幹嘛了。
商藤臉上的淚痕都沒來得及擦,給自己灌了一大口藥,擱下碗,二話沒說捧上魏郢的臉,将那口苦澀的藥送進他的嘴。
想單方面占便宜,門都沒有!
魏郢從開始的驚訝,到接受,再到眼底有了微不可見的笑意,都被她一一捕捉。
雙唇分離,商藤環過他的脖子,摟住了他,趴在他的頸肩,“這是治體寒的湯藥,藥不死您,要死咱倆也一起死了。”
魏郢推了推,可她摟得更緊,“咱家身上有味,難聞。”
商藤歪頭猛地嗅了幾下,“沒有。”
的确沒聞到什麽味,依舊是熟悉的皂角香,此時才發現,屋內也熏了香,且熏得極濃。
她翻進來那會就瞄到閣後的地牢似乎被填平了,再一想起先前地牢那些事,發生什麽也能猜個七七八八,屋外确實有點味道,可屋裏真的什麽也沒有,更不提他身上了。
“督主想和藤兒撇清關系是不是,占了便宜就想走是不是,”商藤如呓語般柔聲道。
她吐出的每一口氣,都拂過魏郢的脖子,一呼一吸,十分清楚。
“不是。”魏郢道。
“那您忙完了怎麽不來找我,也不讓我進閣子?”
“本想等外邊的味道散了再去的。”
“那為什麽商承舜可以進,我不能?”
“咱家不在乎他。”
商藤問一句,他就答一句。
她沒有帶上質疑、逼迫的語調,只是輕輕地說,好似那并不是盤問,而是撫慰。
魏郢簡直覺得要被她捂化了,被她來自靈魂的溫暖所捂化,一點一點融化開來,最後變成一灘水,被她一覽無餘。
商藤意外得很,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她意外,會因為他不在而睡不着,會因為他不見她而生氣,會因為他受傷而難過。
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個答案。
商藤聽着自己狂跳的心,短短沉默一瞬,說道:“督主,藤兒好像有點喜歡您了。”
魏郢明顯地僵着。
只要說了第一句,她就敢說第二句,開了口,心裏就不覺得緊,她嘻嘻笑道:“好像不止一點,是特別,特別特別喜歡,天下第一喜歡。”
魏郢終于回神了,不冷不熱道,“公主又想要什麽了?”
“想要您啊,藤兒不想和你繼續現在的關系了,”商藤松開了他,居高臨上地看着他。
昏暗的燭光搖曳在他的面龐上,細長的眼完整無餘地照映出商藤的臉蛋,紅撲撲的。
她唇畔的笑很深,笑得明媚、耀眼。
“藤兒想要男女之間的關系,有情人間的關系,”商藤一頓,“夫妻那種關系也行,但我覺得需要威脅一下父皇。”
魏郢伸手撫上她的臉,“咱家不能人道,沒法行床笫之私,公主從此以後是不會有子嗣後代,更不可能兒孫繞膝,跟着咱家這種爛人還得挨天下人的唾罵,何苦呢。”
“沒有你,我名聲也不好啊。”商藤直勾勾地盯着他。
魏郢指尖摩挲着她的臉,一言不發。
“我不喜歡小孩,更怕見血,什麽兒孫子嗣,本公主是一個不在乎。這世上不多了去了那些什麽玩意能在床上用的,你不是還打了一個玉勢?”商藤又點了點他的手,“說三遍了,這個也行。”
莫名的勇氣讓她說完這些話,明明連耳朵根都紅了。
魏郢兀地笑了一聲。
商藤急了,手忙腳亂地就去扯自己的衣襟,“你別不信啊。”
魏郢停住她扒衣服的手,“信了。”
“那你說啊,你願不願意呀!”商藤又氣又急,她跳下木椅,跑到窗邊去,“你今天不說,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她已坐到窗框上,半截身子都懸在空中。
公主已經膽大到敢來威脅他了,還敢拿命和他賭。
商藤不這樣想啊。
區區兩層樓,哪砸得死她。
魏郢轉身打開了一道隐蔽的暗格,從裏面取了些東西出來,一并放到桌上。
五把門匙,一疊地契,一疊房契。
魏郢緩緩靠近她,兩手托着她的後背,去親吻她。
一點點加深這個吻,撬開她的牙關,觸上舌尖。
只要她的一絲溫度,就能點燃他心中的業火。
魏郢眼底盤繞幾近瘋狂的貪戀,想把她牢牢鎖在眼前,此生此世都不肯罷休。
商藤被托得穩,完全沒有懸空的恐懼,卻有些擔心他後背的傷勢。
良久,魏郢戀戀不舍地放了手,兩人分開,解釋道:“五把門匙,一把是遺怨閣院門的,一把是閣子的,一把是寝屋的,一把是提督府的,一把是私庫的,這些紙是地契,還有我名下的鋪子什麽的。”
說罷,他停了停,想到什麽,又補了句:“不是貪的。現在你可以下來了嗎,窗邊冷。”
商藤瞳孔都在表示震驚,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她壓根沒妄想他會應她,不過是将心裏話吐了個痛快,當然,砸不死是一回事,跳下去是另一回事,只要他說一句不準她坐窗邊的話,她立馬就能下來。
現在嘛,商藤自然也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
他應了。
只是她萬不敢相信他竟然一口氣直接把家産都甩出來了。
商藤又濕了眼睛,不是因為他這個千年悶葫蘆終于響聲了,也不是因為她現在有一個很帥的對象了,而是她感受到來自金錢的魅力。
草!
商藤低着頭憋笑。
一張,五張,十張,二十張……
數不清,數不清,他甚至還有個提督府!
她就知道!從來沒選錯人。
商藤激動得流淚:“督主,你變了。”
你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暴虐恣睢、目中無人的大反派,你的人設已經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