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創傷
第五十六章 創傷
哀嚎聲漸漸消失,男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顧瞻去男人開的房間裏洗幹淨手後,走出來抱住楊氤。
“能認人嗎?”顧瞻輕聲問道。
楊氤渾身發燙,臉頰帶着不正常的紅色,聞言,他歪歪頭,看了半天才說道:“顧瞻。”
顧瞻松了一口氣,看來這混蛋給楊氤下的只是單純的藥,不是有損神經的那種。
“王醫生,我這裏...”
“不要...”楊氤打掉顧瞻的手機,哀求道:“我不要見醫生,不要去醫院。”
“我不想見人,求求你了,帶我回家吧。”
顧瞻心一陣一陣的抽疼,抱緊懷裏的楊氤,向王醫生道完歉後,撥通顧景然的電話。
“景然,天空這邊出了些事,我現在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麻煩你來處理一下。”
顧景然接到電話,随便拿了件外套就出了門。
顧瞻安撫懷裏的楊氤:“沒事了,我們不去醫院了,乖乖跟我回家好嗎?”
楊氤點點頭,窩進顧瞻懷裏。
“能自己走嗎?”顧瞻看着不遠處的人群,就這麽抱着楊氤出去,對楊氤的名聲不好。
楊氤除了珠寶展那次,還沒有在國內露過面。
但珠寶展裏的那些人,有很多,也在天空。
他們不敢和顧瞻作對,不代表他們不會對楊氤下手。
楊氤微微擡起頭,紅彤彤的眼睛看着顧瞻,聲音發着顫:“抱我好嗎?”
“艹。”顧瞻低聲罵道,也不管什麽名聲,什麽下手,将楊氤打橫抱起,穩穩出了天空。
“楊氤,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顧瞻給楊氤服了藥,安頓好他後,顧瞻關上門,沖在書房等候的顧景然颔首。
“您留手了。”顧景然把醫院給出的傷情報告放到顧瞻面前。
顧瞻随意的瞥了一眼,沉聲道:“所幸他沒有真的對楊氤做什麽,否則斷他雙手都不為過。”
顧景然看着顧瞻,提醒道:“先生,自從他回來後,你就變的不一樣了。”
顧瞻輕挑眉頭,懶懶的靠在椅背上問道:“我變什麽了?”
“沖動,易怒,因為一點小事,就心神不寧。”顧景然放在身前的雙手交握着,微微發着抖。
顧景然原本以為顧瞻會生氣,但沒想到顧瞻聞言只是笑了幾聲。
“是嗎?”
那看來他還沒有被商場磨平棱角。
“那人有要求什麽嗎?”顧瞻心裏還想着楊氤睡着前驚慌的神情,想趕緊解決完今晚的事情去看着他。
顧景然遲疑,不太想告訴顧瞻。
顧瞻擡起眼眸,問道:“罵我了?罵的什麽讓我聽聽。”
“不是罵您的話。”顧景然有些難以啓齒:“就是,那人醒來說的第一句話是...”
“要您的聯系方式。”
“什麽?”顧景然最後一句話聲音太小,顧瞻沒太聽清。
顧景然看着顧瞻疑惑的神情,一閉眼說道:“他說他喜歡上您了,想要您的聯系方式。”
書房內陷入詭異的寂靜,顧瞻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先生?”顧景然喊道。
顧瞻有了反應,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語:“我把人打爽了?”
“景然。”顧瞻神色平靜,如果忽略他說的話,還真能讓人以為他不在乎。
“你說我可以把他剁了嗎?”
顧景然扶額,拿起桌子上的傷情報告離開了書房。
顧瞻呆呆的在書房坐了很長時間,才起身回到房間。
楊氤睡的不是很安穩,緊皺着眉頭,額頭上滿是汗,手緊緊抓着被子,似乎是在做噩夢。
顧瞻撥開楊氤額前的頭發,拿打濕的毛巾給他擦了擦。
睡夢中的楊氤嗅到熟悉的氣味,不自覺地往顧瞻身上靠。
顧瞻原本是在床邊的,他怕楊氤往外挪會掉下去,于是放下毛巾躺到了床邊。
楊氤摸到顧瞻後,縮成一團,手從緊緊抓着被子改成抓着顧瞻的衣服。
顧瞻伸手撫摸楊氤的臉,沒想到楊氤直接被他吓醒了。
“不要碰我!”楊氤翻身下床,躲到角落裏,眼中的驚恐還沒有消退。
“楊氤...”顧瞻的指尖還殘留着楊氤臉上的溫度:“你害怕我?”
楊氤似乎是認出了顧瞻,搖搖頭:“我...我不害怕...我就是...你別碰我...別碰我...”
“好,我不碰你。”顧瞻站到床邊,指了指床:“先上來好嗎?地上涼,我不會碰你的,你上來我就走。”
“我想洗澡。”楊氤感覺他渾身都是髒的,被那個男人摸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是又髒又臭。
“好。”顧瞻去到浴室給楊氤放好熱水:“需要我幫你嗎?”
“不要!”楊氤尖叫道。
“好。”顧瞻輕聲安撫楊氤:“沒事了,浴衣和毛巾都在架子上,我不會進去,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許鎖門好嗎?”
“半個小時出來,不然我會擔心。”
楊氤點點頭,貼着牆邊走進浴室,盡量遠離顧瞻。
楊氤依言沒有鎖門,脫掉衣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身上多處淤青,都是在男人手下掙紮時弄傷的。
楊氤發了狠,拼命搓有淤青的地方。
他讨厭這些痕跡,讨厭身上帶着男人臭烘烘的味道,讨厭自己的身體,讨厭自己。
他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還要活在這個世上,為什麽要忍受這些事情?
楊氤順着浴缸滑下去,水面漸漸沒過頭頂。
楊氤感受到窒息,感受到疼痛,感受到死亡。
顧瞻撥通了心理醫生的電話:“這麽晚打擾你了,李醫生,我是顧瞻。”
“顧總這麽晚打電話,是楊氤先生出什麽事了?”
顧瞻把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楊氤的反應詳細的和李醫生說完。
李醫生問道:“楊先生現在是醒着的嗎?我想和他聊一聊。”
顧瞻看了一眼表,還有八分鐘到半小時:“他現在在洗澡。”
李醫生聞言,當即說道:“快去看看,你怎麽能讓一個抑郁症患者在經歷這種事之後離開你的視線。”
顧瞻快速走過去,推開浴室的門。
“楊氤!”手機掉在地上,顧瞻從浴缸裏拽出楊氤。
楊氤接觸到空氣恢複呼吸,劇烈咳嗽起來。
“你剛剛想做什麽?”顧瞻看着楊氤,雙眸泛紅:“你想死對嗎?”
“死多容易啊,現在這麽多死法,想怎麽死都可以。”
“可你有想過我嗎?”
楊氤從沒有見過顧瞻這般悲傷的神情,在他記憶裏,顧瞻一直是高傲,倔強,不服輸的人。
顧瞻從未在他面前哭過。
“對不起,對不起。”楊氤擡手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是我讓你傷心了,對不起,對不起。”
顧瞻抓着楊氤的手腕,對他吼道:“你他媽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嗎!”
他對顧瞻的重要性?
他不過是一個讓顧瞻傷心,讓顧瞻不管旁人視線也要帶走的人。
他在顧瞻身邊就是來傷害顧瞻的,他這種人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顧瞻,你讓我去死吧。”楊氤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掉進浴缸的水裏:“我一直在傷害你,求求你不要讓我再有傷害你的機會了。”
顧瞻偏頭抹掉臉上的淚水,冷聲道:“我給過你機會,但這次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楊氤,我不松口,你絕不可能從我身邊離開。”
顧瞻把楊氤拽出浴室,給他擦幹淨身體穿上衣服後,扔到床上。
期間無論楊氤怎麽掙紮哀求都沒有用,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無法與之抗衡。
顧瞻把房間裏一切可能會在自殺時用到的東西全部收走,然後找出繩子把楊氤的雙手綁在床頭上。
“睡吧,我看着你睡。”顧瞻坐在床邊說道。
“可以讓我睡地上嗎?”楊氤眼神空洞,輕聲道:“我好髒,會弄髒你的床。”
“如你所願。”
顧瞻把繩子一端解下來,綁到櫃子上。
楊氤躺在地毯上,縮成一團,顧瞻遞給他一床被子,可楊氤沒有接。
“不要,會弄髒的。”
“不蓋會生病。”顧瞻耐着性子勸道。
楊氤搖搖頭,嘴裏念着“我不要”。
顧瞻無奈,只能去把屋裏空調調高,窗戶都關嚴實,随後去浴室把剛才掉的手機撿回來。
電話沒有被挂斷,李醫生那邊還在等他。
“抱歉,是我大意了。”顧瞻靠在洗漱臺上,門沒有關,從他這裏正好能看到地毯上的楊氤。
“他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大概不能接你的電話。”
“理解。”李醫生說道:“經你的描述,我初步推斷,楊氤先生患上了PTSD。”
PTSD全名創傷後應激障礙,顧瞻不讀醫學,但也知道這種精神疾病。
“不過具體,還要見到楊氤先生才好斷定。”
“楊氤他...”顧瞻想起他說去醫院時,楊氤劇烈的抵觸反應:“不想去醫院,甚至不能聽到任何關于這類的名稱詞語。”
“我理解,患者常常會有這種抵觸心理,他現在信任的只有你,所以顧總若是在乎他,就幫幫忙。”
“如果不想管,就把他送到醫院來。”
顧瞻皺眉問道:“如果他在醫院拒不配合,會怎麽樣?”
“不會怎麽樣,醫院又不是什麽監獄,無非就是一些溫和的方法而已。”
“我先試試吧。”
電話挂斷,顧瞻回到房間,楊氤已經睡熟,懷裏抱着顧瞻扔在地上的外套。
這件外套顧瞻今晚穿着它去天空喝酒,全是酒味,還沒來得及洗。
顧瞻蹲下身想把衣服拿出來,楊氤皺緊眉頭,死死抱着外套不松手。
“楊氤,松手,這件衣服沾上酒味了,我給你換一件好嗎?”顧瞻柔聲道。
楊氤睜開眼睛,意識還有些不清醒,呆呆的回道:“我已經不讨厭酒味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拿走?”
不讨厭酒味?
當初楊氤聞到一點酒味就吐到差點虛脫,而現在竟然說已經不讨厭酒味了。
也是,都去天空了,怎麽可能還聞到酒味就吐。
“好。”顧瞻嘆了一口氣,忍住想摸楊氤頭的沖動:“睡吧。”
褲腿被人拉住,顧瞻低頭看去,楊氤睜着亮亮的眸子說道:“我想被摸頭。”
“可我不想摸你。”顧瞻勉強扯出一個惡劣的笑容,問道:“你做了什麽事情值得獎勵?”
“沒有。”楊氤不舍的收回手,委屈地抱緊懷裏的外套。
顧瞻草草洗了個澡,出來時楊氤還睜着眼睛沒有睡覺。
“不想睡就出去跑幾圈。”顧瞻坐在床上,拿出電腦處理事務。
楊氤坐起來,手虛虛的搭在床邊,看顧瞻敲鍵盤。
顧瞻綁的繩子不會影響楊氤的動作,只是将楊氤限制在了這一小塊地方。
“我不想跑圈。”過了很久,楊氤才小聲說道。
顧瞻關掉電腦,瞥了一眼楊氤,沒好氣的說道:“不想跑就睡覺,看看現在幾點了。”
楊氤咬着嘴唇,看着顧瞻關掉床頭燈躺下後,也躺了下去。
他想被顧瞻摸頭,顧瞻以前經常會摸他的頭,是他把顧瞻這份獨屬于他的習慣破壞掉的。
是他不讓顧瞻碰的,都是他活該。
黑暗中,一只溫暖的手撫上楊氤的腦袋,輕輕揉了揉。
“再不睡就把你丢大街上。”
楊氤立刻閉上眼睛,心裏像抹了蜜一般甜。
地毯上的人呼吸漸漸均勻,顧瞻放下心來,盯着天花板毫無睡意。
他今晚去天空喝酒,是因為心情煩躁。
江婉詩回來了,那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雙方長輩還定下娃娃親的女人。
顧家現在由他掌權,小時候長輩的一句玩笑話在他看來不作數,但江婉詩卻不這麽認為。
她說她這次回國,就是為了和顧瞻結婚。
據顧瞻所知,江婉詩在國外有一個男朋友,兩人很恩愛,已經見過父母,再進一步就要結婚。
但她現在又突然回來說要和顧瞻結婚,這讓顧瞻很難不起疑心。
不管怎麽樣,這足夠讓顧瞻從心底裏升起一股煩躁。
顧瞻出櫃的事情,不是只有家裏人知道,他當時身邊幾個玩的比較好的都知道。
那些個富二代裏面,也不是沒有喜歡男人的,但他們現在都結了婚,甚至有些都有了孩子。
但他們依舊會定時出來找陪,和他們結婚的女人也知道,不過為了家裏的公司,都忍了。
他不希望江婉詩也是那樣。
他更不可能成為那樣惡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