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追随

第28章   追随

天下已是大統之勢，但也根除不了背地裏的波濤洶湧。

此番章邯本是領受了帝命準備前往桑海，中途遭遇此等異事終歸是洩露了風聲，又被要求向上邊去訴說詳情，他一把就注意到劍柄後端憑空生出來的劍穗，耳畔仿若再次響起那道清泠的女聲“對不起”。

靈兒附身之際，便可以與宿主心神感應，當時趁機便道出了一聲簡單的歉語。

回過神來，章邯步步拾級而上，前方赫然站立着那位像是在冷眼藐視着一切天上地下的帝王身影，帝國王朝的氣運正值強盛，他孤身鎮壓在這王土之內，眸光深邃，睥睨着世間萬物，叫人不得不折身臣服。

嬴政沒有看向他，依舊持着手中的奏疏仔細批閱，啓唇沉聲道：“昨夜，發生了何事？”

聞此，章邯先是獻上那條青穗，方才恭敬地回道：“昨夜臣下見到了一名形跡可疑的女子，本是想将她親自捉拿并打探個清楚，後來…”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或許陛下并不相信，尋常兵器竟然不能傷害那女子，她似乎身懷神通，卻精力虛弱不比常人，等臣下清醒過來時，只見這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劍穗。”

嬴政眉鋒一挑，語中透露出幾分譏诮和涼意：“所以你猜測…這名女子變成了你呈上來的這條穗子。”

微感帝王情緒不妙，章邯當即躬身一屈，“請陛下賜罪。”

空氣霎時間沉寂了片刻，氣氛凝重。

嬴政輕飄飄地舉起這條穗子，“呵，那你可有辦法讓她變回來。”他的掌心尤大，十指骨節分明，青穗在他的手中更加小巧了。

此聲一出，下面的人頭皮發麻，上邊的青穗則神奇般地有了些微動靜，空中飄浮着紫色的光塵，它幻化作一道閃爍的流影，耳邊依稀可以聽到“滋啦滋啦”的聲音，仿佛是雷電發出的聲響。

面對如此震懾而超乎常理的場景，嬴政巍然不動，只是雙拳緊握，眼中則異彩橫生，那是漫溢流出的野心。

趙靈兒于黑暗中感應到天地五靈中雷靈之精的力量，女娲後人天生靈脈暢通，身近五靈，因而擁有尋常人所不能及的術法天賦，此時她自動納取着這股靈氣，原本屈身的靈體也漸漸恢複成原狀。

須臾瞬間，她緩緩掀開眼簾，眸中分別倒映出兩個陌生的身影，其中一人正是她昏睡前見到的最後一人，另一人則身負紫薇大化騰龍之正氣，在朝可為帝王君主，在野也是一方霸主。

可惜…靈兒不禁皺眉，天命究竟是倒向哪一方，不可說，不可說。

“原來倒真是有這樣的事情。”嬴政臉上顯出難以揣度的笑意，眼中隐約透出一點光輝。

趙靈兒偷瞄過他虛放在劍柄處的手，身體下意識地與他拉開距離。

嬴政別有意味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或者…又不是人？”章邯聽得目光閃爍不定，腳下蠢蠢欲動地想要離開這裏。

事已至此，趙靈兒聞言微微行了一禮，向這位帝王表示了尊敬，随即便不卑不亢道：“我只是一位善法祭祀的巫靈，我也是人，方才那只不過是幻術，此次前來也是為了找回我曾經失去的東西。”

嬴政瞳孔變得黑沉，沉默了一息回道：“是麽，你要找的東西在大秦的王宮裏。”

大秦…趙靈兒腦中劃過一個字眼，她于喉間默念出“韓國”。

大秦和韓國，我怎麽會突然想到，難道我真的來過這個世界，可…她不願神思，冥冥中的一股力量阻止她繼續想下去。

趙靈兒搖了搖頭，當即指向場內沉默着的第三人，“我要找的東西在他身上。”

登時，風息恍若都止住了，章邯活像是被人塞了一口悶氣，他管理着自己的表情卻越發僵硬，良久才颔首憋出一句：“還請慎言。”

嬴政冷冷地環顧四周，語氣卻顯柔和：“那就煩請姑娘道明你要找的東西到底是何物？”

趙靈兒坦然自若，“我也不知道，只是隐隐感覺到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如此…你可是要追随他。”

“嗯。”

聽到此處，章邯感到自己的頭發又白了幾撮，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啊。

“那麽就如你所願。”嬴政轉身喝令道：“章邯，就讓她随你前往桑海，萬不要出現任何閃失！”

“是！”章邯立刻接令，趙靈兒都驚了，沒想到就這樣解決了？

接下來章邯木着臉上前帶領着她離開，趙靈兒也不好東張西望，幹脆默默地多吸收一些雷靈之力，這裏不愧是帝國氣運聚居之地，能夠吸引雷靈之精在此處盤桓，最後趙靈兒施出了一道祭福以回報王朝雷靈的供修之恩，了斷因果。

章邯一直沒有說話，趙靈兒也覺得自己的行為于他而言的确不妥，便主動開口說道：“對不起，把你當做了借口，我只是想要離開這裏，我會盡可能地報答你的。”

某種程度上說，趙靈兒先前所說的話也并不是胡言，章邯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寄點，這就是為什麽章邯會被傳送而來的她砸暈，也是她見到的第一人。

章邯走在前邊沉聲道：“不必多言，既然陛下已經下令，我便會聽命行事，還請路途中不要輕舉妄動借此無故招來禍端。”

“嗯，我會盡力不給你們添麻煩的，謝謝你。”

話音剛落，章邯忽然攥住她的手臂一扯，一陣頭風吹過，趙靈兒旋即身體向左微側，鼻尖直直逼來硬質的梁柱，她心中一顫，口中淺淺呼氣，好險…差點兒撞上了。

“看路。”被鉗制的臂膀一松，黑色的身影繼續朝前走去。

趙靈兒落在後面，忍不住扶額嘆息，真是的，怎麽穿到別的世界腦子變傻了。

她趕忙追上那道背影，章邯聽見她細碎的腳步，緩下的速度再次回到原樣。

就在夜間，他們便匆匆動身了，她的模樣難免有些顯眼，章邯給她遞來一襲黑沉沉的披風，趙靈兒戴上恰好可以掩住她面容的帽兜，由此便騎上一匹馬随着月光趕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