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就算是表演自盡,也有極高風險。一個演砸就真死了。他大概是在盼着演砸的一天吧。”實際上,再怎麽演,他已在三年之後确定了落幕之時。
曉意:“姐,你把我說糊塗了。”
她拍拍他的肩:“誰讓你不肯習心術,偏要習武呢!聽不懂怨誰!總之,是他心中積郁的暴發渲瀉。假自盡,真心症。他确是有病,而且活得非常痛苦,這活我必須接。”
曉意似懂非懂地點着頭。
她卻蹙眉,又看了眼關閉的房門,裏面靜悄無聲。
之前的一場以琴問心堪稱順利,只是太順利、太清晰,讓她有點困惑。
良曉燃——崔燃。
秦風起的疑點落在這兩個名字上。他在戶部的存檔戶帖中已查到了這一號人物,只是戶帖中極簡單的記錄,需要知情者的補充。
戶貼中詳實記錄了十年前離開錦鯉閣的所有家仆信息,并不難找。他從這些人中選擇了最好找的錦鯉閣老管家張豐年。
張豐年聽他說是來查十年前的事,初時十分警惕,什麽也不願說,只說自己年長體弱不能勝任管家之職才離開的。
秦風起掃一眼忙碌的酒鋪——開酒鋪可不比做管家輕松啊。而且張豐年十年前正值壯年,哪來的年長一說?就算是現在也紅光滿面,體弱更是無稽之談。他分明是有意隐瞞。
秦風起眼中有凜色閃過,盯得張豐年心中一寒。
秦風起道:“那你可記得,那年你與諸多良家仆從被辭退前,老閣主良知遠清理門戶,與弟子良曉燃斷絕師徒關系,并剝奪良姓,恢複其本名崔燃,将他趕出錦鯉閣一事?”
張豐年忽然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氣,脫口而出:“那小子又做壞事了?”
秦風起眼一眯,幹脆搬出順天府查案的名頭。既與案子有關,張豐年也不敢隐瞞了。恭順坐在桌前,講出些過往舊事。
結合張豐年的回憶,大約勾畫出來良曉燃這個人的來歷、成長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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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曉燃,籍貫不明。其父母因躲避家鄉時疫逃難來京,京城官民怕難民把時疫帶進城裏,城門緊閉,随大批難民滞留在城門外。
良知遠帶着藥物和食物前去布施,發現時疫已經在難民中蔓延,難民們在不斷死去。就是那時候他遇到了十二歲男孩崔燃,他的父母已經發病死去,男孩呆坐在兩具已經發臭的枯槁屍體中間,傻了一樣。
良知遠便幫他安葬了父母,領走了這個男孩。怕他也染了時疫,特意找了山中空屋讓他暫住,告訴男孩時疫,即使染上了,早期及時治療也有把握治好。他給崔燃喝預防的藥湯,熏着艾草,觀察幾天。擔心他一個人住着害怕,其他仆從恐懼被過上病,良知遠就親自留下陪他了。
七日之後确認崔燃沒有發病,就帶他回了錦鯉閣。給他安排點掃灑的活計做。那七日朝夕相伴中,良知遠發現這孩子原就識字,聰明懂事,帶回家後繼續教他讀書。接觸得久了,暗中測試,認為崔燃極有學習診心術的天賦,雖然起步嫌晚,但擱不住悟極極高,有望學成。于是生出收他為徒的心意。
崔燃領悟到良知遠的想法,激動得大哭,當即跪下拜師,抛卻原姓,願随師父姓良。
良知遠認為他的姓氏是紀念父母的一種方式,沒必要改,崔燃卻為了表達再造之恩執意要改,就由他了。從此崔燃就姓良了,名字中間加了“曉”字輩,因此叫做良曉燃。
據老家仆們說,良曉燃非常珍惜這個機會,刻苦學習診心術,硬是把本該六七歲開始學的基本功補了上來,深得良知遠賞識。良曉燃十六歲時,良知遠就開始讓他嘗試接待病人,良曉燃也表現極好,開診兩年,未出過差錯。
但是,随着良曉燃診心術日益精進,開始有自己的見解,在與良知遠探讨診心術某些方面時,時不時有分歧,被良知遠訓斥了幾次,也似是服氣了。
至于是什麽分歧,張豐年也不懂,說不出所以然。
在良曉燃十八歲那年終于出事,被人找上門來,良知遠才知道良曉燃做了一件致命的錯事。
六十、被收回一切的人
良曉燃為了一筆高額酬金,竟私自出診,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給人洗了心。
聽到這裏秦風起插言:“洗心?什麽叫做洗心?”
“是洗心師診心術中極為高段的一項絕技。”張豐年雖然離開了錦鯉閣,說起老東家的本事還是流露出驕傲的神情,“官差大人既然查這案子,想必是對診心術有所了解。”
秦風起點點頭:“見識過。別人眼神微動,洗心師就能猜出他心裏想什麽。彈彈曲子,就可以讓人回憶起忘記的往事。”一邊說一邊想起了良曉鯉輕拂瑤琴、有若輕靈谪仙的模樣,深若寒潭的眸底忽如有一尾魚輕輕游過。
張豐年沒有注意到他的稍稍走神,來了談興,捋着胡須神采奕奕:“沒錯!您所說的是診心術中的讀心、問心,卻不知還有洗心。”
“這種更厲害麽?”
“所謂洗心師,就是從這倆字來的,大概是因為這倆字在診心幾術中比較好聽。洗心術,就是洗掉人的記憶。”
秦風起微微一驚:“還能做到這樣?這豈不是有些……?”
張豐年瞪着眼道:“您是想說有些邪氣嗎?”
“……”他正是這個意思,卻瞬間想到這種評價涉及錦鯉閣的聲譽,沒有說出來。心中又有些惘然。以往他喜憎分明,對便是對,錯便說錯,從未顧及過什麽。方才在舌尖一滾而過、讓他把話咽回去的羁絆是什麽?
卻聽張豐年說:“若您這麽想,那我請問官差大人:刀劍是善是惡、是正是邪?”
他想了一想,即明白了張豐年的意思:“刀劍本無善惡,以它護民殺敵、行俠仗義,它便是善。借它魚肉百姓、盜搶殺戮,它便是惡。”
張豐年拍了一把大腿:“正是這個意思。洗心術亦是如此。它是一把利器,就看用它來做什麽。洗心術用起來,比用刀劍要慎重百倍。只有在病人被舊事壓得無法活下去,其他辦法無法開解的時候,在病人同意的前情下,替他洗掉不願保留的記憶,如同卸下重負,重新上路。如此,用此術救人一命,它便是正術,不是邪術。”
秦風起不由欽佩這位看上去和和氣氣、普普通通的張掌櫃:“受教了。”
張豐年連忙呵呵笑着擺手:“這些大道理可不是我能想出來的,是我家主人當年常說的話。”他說的主人便是良知遠了。盡管離開多年,良老閣主已不在人世,他提起時語氣中還滿是厚重情義。他接着道:“當年良曉燃為了酬金私自給人洗心,老閣主也是拿這話怒斥他的。”
秦風起眼神一閃:“他做了什麽事?”
“剛剛我們說,以術救人它便是正術。以術謀利不惜傷人,它便是邪術。良曉燃就是因為貪心所誘、野心所惑,走上了邪道。當時有個公子哥,說是想要追求一個姑娘,姑娘計較他過往風流成性,不肯跟他。他要改了性子自此忠貞不二,姑娘也不信。于是悄悄找到良曉燃,許諾重金,讓他把姑娘記憶洗去,心甘情願地嫁他。
良曉燃小時候大概讓窮苦吓怕了,對錢財看得重了些,竟私自出診,未經過姑娘同意的情況下,給姑娘洗去了記憶。如果單單是洗去記憶也還好,偏偏他因為收了公子哥的重金,大概是用力過度,下手重了,竟洗得過了頭,把姑娘的腦子洗傻了。那公子哥本就不是忠義之士,頓生嫌棄,也不要她了。雖然良曉燃見搞砸了,便把私收的診金退給了公子哥,這事卻終沒捂住,姑娘的父母找到錦鯉閣大鬧。老閣主問清真相,險些氣死。後來賠了一半家財給姑娘家做為補償。只可憐那姑娘頭腦的損傷不可逆轉,老閣主也回天無力。”
秦風起問:“然後,良老閣主就趕走了良曉燃嗎?”
張豐年道:“趕自然是要趕,不過在那之前,老閣主收回了傳授給他的診心術。”
“教出去的技藝,如何收回?”
張豐年神秘一笑:“您忘記老閣主的本行了?”
秦風起恍然大悟,驚嘆道:“洗心?!”
“是。”張豐年說,“老閣主宣布與他斷絕師徒之恩,收回良姓,讓他改回本名崔燃。然後,給他彈了一首曲子,念了些仙咒……”
“仙咒?”
張豐年笑道:“應該說心法。因洗心術太過神奇,有如仙術,我不由得就稱老閣主念念叨叨的樣子為念仙咒。反正,老閣主的洗心可不是良曉燃那種二吊子把戲,一曲畢後,良曉燃從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