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蘇菱打着哈欠站在鏡子前刷牙,她感覺最近的作息明明不算古怪,但整個人就是打不起什麽精神,倒是鏡子裏的她黑眼圈全消了,面色容容地像聞媽媽院子裏的那一棵茂盛的月季。
蘇菱順手開了一扇玻璃窗,邊刷牙邊朝外面望望。可能昨天晚上下了一片雨,所以路看起來潮潮的。好在這個季節這個時間陽光已盡鋪。她又順着窗的方向一直望,天氣好的時候總能望到這片水域的對面,雖然只是一些隐約的影子。遠處水面的波光閃爍着,但因為遙遠所以只有一些細細的金絲。
“蘇菱蘇菱!”聞蓮從樓下跑上來,又急吼吼地喊她名字,蘇菱趕緊吐掉漱口水問她什麽事。
聞蓮哭喪着臉說:“你看群,龐姨在群裏說暫時封村了,嗚嗚……我媽的店!我最近還想給她出個設計圖的!”
最近她們倆說服了聞媽媽開店,所以聞媽媽在古鎮已經建好的一邊出資購買了一個店鋪,是樓上樓下的。
那間店鋪在最後,兩面都臨着河,背靠着的地方是河水,另一邊有一片可以自由發揮的正方形土地。她們三個是認真選了好久才定的這塊地方,畢竟這裏看起來可以種一些花草甚至蔬菜,到時候肯定要在店鋪裏做飯,那選這裏種蔥、蒜也方便。
聞蓮暢想了很久,經常說要去看看,聞媽媽還笑她比自己都急。
“我這兩天刷新聞有點感覺了,但是沒想到這麽快。對了,讓阿姨最近少刷點社交網,過度地接收容易加重抑郁情緒。”
蘇菱望望窗外,外面的日光絲毫沒有受到人間影響。或許某時某刻人真的會踏入漩渦,她也惆悵起人的何其渺小來。
“嗯我說了!上次你給我媽連的醫生也說了,然後我跟她約定最近咱一塊補點電影,可惜沒有買什麽運動游戲不然我們還能一起運動一下!這日子過得好憋,但是不出去就是貢獻了。”聞蓮在原地焦慮地轉了幾圈。
蘇菱安慰她幾句,又問她什麽時候再去采烏飯樹葉,結果聞蓮一拍腦袋說本來她就是要來說這件事的。
至于上次,那次她們去了竹林,但只是去開路的,沒有人打理的野地已經長成一團,就是現在那路都還是未完成狀态。
聞蓮提起這件又情緒高昂地跟她說想取什麽景,又說自己還看了拍攝設備,就是現在快遞根本過不來。
接着她又碎碎念最近畫畫的事,說到清晨的光影時候忽然卡殼似得停下,“呃,你現在還沒吃飯對吧?!”
“吃了,吃了你新媒體的餅。”蘇菱笑咪咪地說,聞蓮吐吐舌頭趕緊跑下去,蘇菱心想自己還有點毒舌天賦。
不過她真的是吃到了,吃到了聞蓮的快樂,她簡直超級愛這片地方。而蘇菱自己就有點力不從心,對這裏的生活很快産生了一絲疲乏和焦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留學的事中斷。
按理來說她并不應該感到焦慮,她有的東西已經很多,自己也為人生做了很多努力,時光不曾被虛度或者浪費,所以如何也不必焦慮,不過情緒就是很公平的,從不嫌貧愛富,只要它有它就會纏上你。
要不自己也去找醫生談一下吧?一定是哪一環出了問題,雖然現在只是一點點苗頭,但值得重視。這種重視來自于她有點高度緊張的母親,從她回國以後媽媽就很容易緊張。
蘇菱問過原因,媽媽說是因為保持健康就是對家人最好的關懷,這個理由太陽太陽光得讓蘇菱都覺得自己問出口的動機都顯得陰暗。
吃完早飯,蘇菱搬了個長凳在門口曬太陽,順便等聞蓮和聞媽媽,今天阿姨也要一起去,她說竹林裏應該要稍微打理一下,上次過去摘做青團的艾草葉結果差點踩到一條在草地縫隙悠閑曬太陽的蝮蛇。
“再把小徵也叫上吧,人一直悶着不好。”聞媽媽提了個建議。自從接受咨詢,或者在她那的說法叫有個人說說話以來,她真切地感受到需要一些社交分散情感,不是情感強烈到無法放棄而是自己無處安放,就是一下子想不到能走出去的。
聞蓮點頭同意,她答:“好歹也是個男人,力氣總是比我們大一些,吃了咱家的飯也該出把子力氣。”
“咦,你怎麽能這麽說!”聞媽媽反對,但是她反對的理由是:“我看小徵力氣不如你們倆,高是高,但是……我估計不行。”
蘇菱樂不可支,這母女倆實在太可愛。至于阮徵力氣這回事她覺得應該有一些,反正幹幾天活是不會柔弱倒地的。
“哦,好像不行。你看,張奇把他抓走飛無人機去了。”聞蓮的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兩個人看,蘇菱接過手機的時候屏幕要暗下去,她連點兩下怕關機,但是視頻突然縮小,這候顯示出了聊天對象,張雁。
“那行,我們走。”聞蓮大手一揮,帶隊出發。
五月份的天已經偶爾會上三十度,今天就是,所以三個人都帶着大草帽。可一旦進入竹林,炙熱就薄弱下來,空氣中也不是幹燥的陽光氣味,這裏的味道潮濕而且混着草木清香。大概昨天的細雨一直被茂密的竹葉與樹冠保護着,所以今天的氣味才如此特殊。
“什麽時候發明能夠聞到氣味的手機,這樣就能把此時此刻傳遞給觀衆了,現在真的超級幸福……”聞蓮張開雙手,頭揚起感嘆,但是馬上在那“呸呸呸”。
聞媽媽問她發生什麽了,聞蓮很悲傷地說她好像吃進什麽不明物體。
“可能是什麽小蟲子,沒事的。鄉下最多的就是小蟲了,但你說用殺蟲劑也不現實,而且也不好。”聞媽媽寬慰她。
蘇菱看着落下光線裏飛舞的蟲子若有所思。
“喂,想什麽呢?”聞蓮已經恢複活力。
蘇菱非常認真地回答她:“我在想那些小蟲子蛋白質是牛肉的多少倍。”
“神經。”聞蓮聽了臉皺巴巴的,她又讓自己媽媽和蘇菱先走,她要拍她們兩個前進的片段。
可她環視一圈,鏡頭最後卻對準了光線下的小蟲。她不敢靠太近,因為那有一小片水潭,那不知栖息了多少動物。此時她模糊地記起一些翻過的觀念:人類對于這個地球的破壞大于貢獻,這些蟲子承擔的責任在生态之中也特別重要。
“或許要享受她的美麗時我們就應該承認,它們和我們一樣都很是重要的一環,但是自然對我們現代人是這樣陌生。”這樣一句話從聞蓮的心裏浮現。
飛舞蟲群、枯萎的花朵、茂盛的雜草還有被風撥碎的光點,聞蓮耐心地記錄。拍的時候又好奇這些植物叫什麽,但她不得不馬上停下,因為媽媽在喊自己。
她跟着聞蓮和自己母親的腳印小跑過去,這裏的土壤蓬松柔軟,比塑膠跑道舒服,只是時不時有石頭攔路,所以她得繞一下。
烏飯樹生長在桃花河畔,它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南燭。
蘇菱搜索的時候被這個名字可愛到,再看它的花,一根枝的兩邊這麽生錯位生兩排,花朵的形狀就像燈籠,花色偏白與果實成熟時期的紅黑完全不同。不知道南燭是哪個人取的,想象力豐富念起來也很典雅。
“這棵烏飯樹看起來有點高,這得長了多久?”聞蓮似乎也已經了解過一些。
聞媽媽直接上了手,她摘葉子的動作很麻利,左手右手一收一放之間就有了一大把,她把葉子放進袋子裏回答女兒:“我嫁過來的時候就在了,那時候就一點。竹林也就一點,都是蘇菱爺爺和奶奶移過來的。”蘇菱驚訝,原來這裏和自家還有些關系。
風悠悠然吹過三個人的發絲,她們邊采摘邊聊天。
蘇菱看着旁邊茂盛的桃樹和袋子裏的南燭葉忍不住開口:“聞阿姨,你是不是畫過蠶豆花啊?紫色的,像蝴蝶的那種。”
“畫過,畫過很多張。”她的笑容還挂在臉上,蘇菱看了卻沒有接下去說。她想到自己小時候把《卷耳》詩當蠶豆植株上未完全展開的葉子過。現在她們一起采南燭葉,她忽然就想到一首遙遠時代的歌謠《卷耳》。千年前古人用文字記下的詩歌忽然栩栩如生。
所以為什麽采摘的人會懷戀?以前蘇菱回答不出來,現在她會說大概是觸景生情。
四季輪回更替,春日來複來,人度過了許多個相似的春日,于是每一次植物的生息都融入了人的懷戀。
“聞蓮,要不在末尾分享一首詩吧?”蘇菱摩挲手裏的南燭葉說道。
聞蓮興致勃勃地看過來,她高興地答應下來:“好啊,加什麽詩?”
“采采卷耳,不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蘇菱說。
聞媽媽給蘇菱比了個大拇哥,又笑着拍拍自己的女兒:“你拍視頻不愁文案了,有文淵閣大學士替你出點子。”
"嘿嘿,我覺得行。"聞蓮對這首詩也特別滿意。
三個人采摘完沒有馬上回去,而是拍了一會兒桃花河,桃花河這邊其實不止有桃花,還有柳樹,有些柳枝已經垂到了河裏,風一吹就攪起一圈漣漪,陽光趁機在附近舞蹈,看起來美得不得了。
只是快回去的時候聞蓮拉拉蘇菱的衣服故意和她走得慢一些,媽媽問她也只說要拍些畫面。
“什麽事?"蘇菱微微低頭。
聞蓮眉毛緊皺,她其實不太相信會發生這種事,但還是如實說:“聽說阮徵和林正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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