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今天是特殊的一天,因為蘇菱終于可以繼續履行她作為村鎮志願者的職責。最重要的是,這意味着她的蛇咬傷徹底好了!
其實被咬傷後的第三天她還有一些發熱現象,但是所幸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那些症狀就完全消失。
看着只剩下兩顆血痂的腳踝,蘇菱有些驚奇人的自愈能力。不過聞蓮還是有些不放心。
她勸道:“你這還有痂沒脫落呢,要不再等等,反正現在封村。我看村群聊裏也沒什麽大事,我出去幫忙的時候感覺人手夠的。”
“現在不是已經輪崗了嘛,夜巡的事情不輪到我了,我現在分配到的任務呢是劃船去送農資。”
蘇菱對劃船充滿了向往,她除了留學的時候有機會劃船,回來以後基本沒有再在鄉野環境裏幹過這事。
聞蓮聽了大驚:“你小時候不是摔過水裏嗎?還敢!別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一朝被蛇咬十年學捉蛇?”
走過的聞媽媽聽女兒這樣講噗嗤一聲笑出來。
“媽,別笑啦!你也勸勸她呀!”聞蓮邊笑邊嗔。
聞媽媽從電視機前的沙發裏站起來,看看女兒又看看蘇菱,最後公道地說:“讓她去吧,小時候就喜歡跑,長大了更有能力了怎麽好拘束起來,違背天性了。”
這話講得,好像蘇菱是水草豐沛之地的一匹野馬,但聞蓮聽進去了。她輕輕嘆一口氣:“那你和誰一道送?林正的話我可真不放心,他看上去大大咧咧不靠譜,照顧不了人。”
“阮徵,我和阮徵一塊去。他的話你會放心嗎?”蘇菱撥一下桌子上一顆從盆裏跳出來的蠶豆笑吟吟地問她。
本以為聞蓮也會繼續說不放心,哪知道她立刻改了口。
“那還行,他能走就能帶着你,從小的交情。”
“诶?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哦,你還說他變了。”蘇菱打趣。
“這不是接觸少嘛,現在稍微多一點,我覺着他還行,和以前變化不大。嗯……也不是,算了算了,還是看看我的戰績吧。”
聞蓮試圖辨析其中的差別,但很快心裏存着的那件事就占據上風,她迫不及待地要分享給她最親愛的媽媽和最好的朋友!
是她上次那一期的疫情使用手冊,登上了首頁推薦,然後她已經突破了1000個粉絲。這是她任何社交媒體都沒有的“大成就”,而且粉絲還在持續增長之中。
她的那個系列視頻除了蔬菜的儲存她還講了常用藥品成分的科普,譬如“對乙酰氨基酚”這個成分,這個成分一天不能攝入過量。
“這個功勞簿呢還有我媽、你和阮徵等等很多人的貢獻,網友都說我媽那個能幹啊,簡直就可以做一期江南野外吃什麽和水鄉勞動者的一天了。你倆呢主要貢獻在于色相啊,雖然戴着口罩但是俊男美女的顏值突破了口罩的限制,沖到了網友的心巴上!”聞蓮嘿嘿一笑。
聞媽媽在一旁聽到“心巴”這個詞大笑。
其實她對這種網絡新詞和熱梗不排斥,但也不全部接受。
心巴這個詞在她搜了來源後發出了一聲不解的疑問。“心巴這個詞我是一直沒理解,嘴唇怎麽能說出上巴,嘴唇不就是嘴唇麽?”
雖然這麽說,她偶爾也會用一下“心巴”這個詞,因為聞蓮會把回複網友的事情交給媽媽,她就直接用實戰來檢驗新詞的使用方式。
雖然鬧出過不少笑話,但是又因為這份真實,網友們的留言量大大增加,甚至要求得到聞媽媽的回複。
“我感覺是靠着我十八般武藝的老媽和完美的朋友帶飛的,這種躺贏的感覺,真好!”聞蓮雙手合十于胸前,雙手抹一抹那并不存在的淚水,仿佛在說領獎詞。
只是說完她立馬開始頭疼,下個視頻選什麽題材比較好呢?選題、剪輯、文案還有發布時間,每一個方向與細節都狠狠地折磨着她這個新手自媒體人員的心靈。
“我媽媽的十八般武藝?”蘇菱直接用了聞蓮自己剛剛感嘆過的話。
聞蓮兩手一拍說:“對啊,要不說燈下黑呢!原來答案竟在我的身邊!啧,我怎麽感覺這題材還能深挖,細挖,現在是新時代,你說我把咱們村的每個人都記錄下來,算不是歷史書寫。”
“算啊,當然算!是歷史的細節呢!”蘇菱非常肯定地說。
聞媽媽有一種過分的自謙,她說:“我哪裏有十八般武藝哦?”雖然她這樣自謙,但臉上還是難掩笑容。
聞蓮對這種笑容再熟悉不過,是媽媽心情舒暢的标志笑容。她明明開心了,為什麽是要推脫展示自己的長處呢?可能時代性賦予了媽媽一種不能直接表露的意識吧。但是沒關系,她會為媽媽寫下歷史的細節,她是最好的媽媽!
三個人你一嘴我一嘴,不知不覺就快到中午飯時刻。今天的太陽格外大,戶外的顏色因為過曝而減淡不少。
忽然,門口的光線一暗。
蘇菱擡頭一看,是阮徵。他穿了一件oversize的T恤,上面誇張的紅黑花紋讓屋子裏的三個人的面上都浮現出疑惑的神情。
“這是林正借我的,我的衣服還沒幹。”
阮徵解釋緣由。
他帶來的衣服其實并不算少,但是阮徵并沒有自己洗衣服的習慣。或者說忘記給家用電器備上江南地區最應該備的烘幹機,這導致他的衣服偶爾會續不上,不是忘記收就是忘記洗。當然,這也跟他确實有一點偷懶和獨立自主能力較差有關,畢竟以前都是雇人打掃的。
蘇菱看他窘迫的模樣想笑,她一下就猜出來阮徵是因為什麽沒洗衣服。
“要我提醒你洗衣服收衣服嗎?”她開玩笑似得說。
“好啊。”阮徵像是聽不出玩笑似得接下這話,蘇菱沉默,這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好了好了,小徵我去給你找兩件衣服。穿這件不像樣,好像那種流氓阿飛。”
長輩對衣着自有一段評價,好好的乖小夥穿了這麽一件破布亂貼的誇張衣服她自然是有些看不下去。
“好,謝謝聞阿姨。”阮徵非常禮貌得向聞媽媽道謝。
“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着急吃飯了?”聞蓮笑眯眯地問。
蘇菱坐在凳子上看看她,不知是否是錯覺,今天她眼睛眯得簡直神似狐貍。
“我今天白天的事情都辦完了,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如果每次來都是只吃不幹活,太過意不去。”阮徵的話雖然有些生分,但是話沒錯。
“過兩天就有得忙了,我把手上的視頻做完然後呢開始着手改建花園。我已經想好一直菜籃子、花瓶子和果盆字的三位一體工程!”
“你這工程有夠大的,不過你說果盆,現在是特殊時期果樹哪裏來呀?”蘇菱不解,阮徵也在旁邊擺出一樣的表情。
聞蓮大手一揮,非常豪邁地說:“這個就要憑借我在村裏的人脈關系了。通俗點說,我在群裏求爺爺告奶奶買了幾棵馬上要栽種的果樹。梅子、梨樹還有柚子樹,不過柚子主要是聞那個味道,我媽很喜歡柚子樹發出的,酷似洗衣粉的味道。”
阮徵聽了疑惑地問:“那這些樹怎麽運過來啊?你自己去挖,自己去運嗎?”
“我專門挑了家在河邊的人家,嗯我的目的就是……”
聞蓮還沒說完,蘇菱搶先一步:“目的就是讓會劃船的人去。”
阮徵指了指自己,問:“我?”
聞蓮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沒想現在就把這事給說出來。她有這麽個想法,但是真的憋了好些天不好意思說。
畢竟……畢竟人家好歹也是個科研人員,他是穿白大褂搞研究的,現在自己要請他送貨,會不會讓他覺得有點傷自尊?
“行啊,但是我一個人不行。”阮徵出乎意料地接下了這個差事。
當然,聞蓮幾乎是立刻明白他的“一個人不行”的意思。她指了指蘇菱說:“蘇菱和你一起去。船上你們倆和三棵樹估計正好,到時候我挖完、搬完樹自己走回家!”
這方法蘇菱還沒來得及給出意見,聞媽媽就從樓上下來了,她手裏拿了一件藍色豎紋的襯衫。這襯衫款式很有年代感,大概是聞蓮爸爸的衣服。
“試試看吧。”聞媽媽把衣服遞給阮徵。
阮徵接過來,衣服上沒有陳年黴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樟木香。衣服款式老舊但材質很好,版型也挺闊。
他拿着衣服走到雜物間換上,居然意外合身。
走出來的時候聞媽媽滿意地說:“這才像腔。剛才那個衣服像什麽樣子!”
蘇菱也覺得好看,再戴一副粗粗的黑框眼鏡就活像老舊照片裏的知識分子。阮徵穿這件的時候氣質特別柔和,好似80年代的腼腆青年。
“怪合身的。”聞蓮坐在桌邊附和一句。但同時也訝異媽媽居然把他的衣服保存了這麽久,從這件襯衫的樣子看大約是每年會洗的。
這件衣服對她應該意義重大,聞蓮在腦海裏檢索着,這衣服它确實眼熟!但一直到吃飯的時候她也沒能想起來這衣服的來由,直到大家一起吃完飯,收拾完。
阮徵和蘇菱離開後,她思來想去終于跑去翻相冊。
翻了相冊她才發現這件襯衫,是媽媽和他結婚時穿的。再翻幾頁,聞蓮發現也不只是結婚時,他們戀愛時的照片,自己周歲時候的照片,這件襯衫都出現過。
她也推測這件衣服他不止有一件,因為照片上有幾張上襯衫袖口有明顯的香煙燙傷痕跡,但後面的就沒有了。
翻完了相冊,聞蓮得出結論,這種襯衫大概是以前的爆款,合影裏好多男士也穿。只是對媽媽來說它始終有特殊意義的吧?聞蓮嘆一口氣,看看媽媽練字的門。她想端一杯水給媽媽,但她很怕,怕媽媽在自己的空間裏哭。
在門外徘徊片刻,聞蓮最終還是決定走進去。她選了一點茶葉和茶具,然後站在門口敲門。
“囡囡?”媽媽的聲音在門後不太清楚。
“老媽,要不要喝大紅袍?我新學的茶藝。”聞蓮的手微微顫抖。
媽媽在裏面沉默的每一秒她都覺得漫長,但是最後門還是開了。媽媽的手上有一些殘存的墨水,眼睛清亮沒有淚水。
聞蓮卻在這個時候酸了鼻子,她慌亂地嗔怪空氣裏那不存在的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