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蘇菱昨天喝酒喝得太多,今天很晚才起來,起來時前額後腦還有些揮散不去的疼。

她洗漱完揉着頭發打開手機看看今天的消息,看到梅導單獨給她發了一則。

蘇菱把頭抵在門框上輕輕撞了兩下,忽然後悔想自己怎麽沒有問梅導的意見呢?失策失策。

“最近你們在做什麽呀?采訪?”

蘇菱看着這句話,知道梅導肯定是看了聞蓮的主頁,她以為梅導只是偶爾看一下。

“老師你是看了那個最新一期的視頻嗎?太公說詩那一期。”

“嗯,看了,說得特別生動,以至于想問一下還有沒有下一期。”梅導發來這樣一句話,蘇菱覺得有些意外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不過作業不能忘哦,大論文下周就要交。”梅導立刻補了一記精準刀。

蘇菱感覺自己的頭更痛了,論文材料她還沒讀完,但是只要趕一下還是來得及的。平時她積累做得還算好,文獻爬梳能力也不錯,所以有選題以後能在比較短的時間內整理出思路。

“作業保證按時上交,但是更新就不一定了哈哈!”蘇菱實話實說,錄像實在太累。

梅導發來一個偷笑的表情。

蘇菱關了手機,扶着頭走下樓去。下樓立刻被聞媽媽喊着喝醒酒湯,阮徵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也早早來了。他坐在桌子上翻書,一本厚厚的外文書。

蘇菱瞄了一眼,是他研究方向的專業書,硬殼裝大部頭,黑色的背景上不知是星星還是粒子沿着軌道運動。

“謝謝阿姨,聞蓮呢?”蘇菱雙手接下碗,左右看看不見聞蓮。

聞媽媽哈哈一笑說:“她去畫畫了,昨天不是說她要去畫石榴樹嗎?小菱你不記得了呀?喝太多了哦!”

蘇菱投過來的目光被他敏銳感知,但沒有捕捉到她更多的情緒,反倒是空氣中的熱氣靠攏過來,阮徵手心微微沁汗。

蘇菱喝完醒酒湯依舊沒有醒,搖搖晃晃地走到沙發那,打開電視機然後人窩了進去,不一會兒阮徵就發現她已經睡着。

自己手裏的銅版紙吸收了手指的溫度和濕度,那一片紙似乎柔軟下來,阮徵慌亂地松開紙,對上聞媽媽探究的目光。

他解釋:“這個紙摸久了褪色。”

“那擦擦,阿姨去寫字了哦。要喝什麽冰箱裏拿,有西米露和綠茶。”聞媽媽端着一個小托盤,裏面裝的好像是蘇菱愛喝的青梅酒兌綠茶。

阮徵不喝酒,喝酒容易讓人失去平衡,失去認知,這樣的事情不管是對日常生活還是研究都是很不利。

雖然心理醫生建議他不必太“健康”,心情的愉悅也很重要,微醺和失去把控的感覺如果覺得安全也是可以嘗試的。

于是他拿了一個玻璃杯走進廚房,倒了半杯綠茶,但站在青梅酒前他的手始終按不下去,最後還是選擇放棄。

阮徵裝作看電視轉了個身,自己的視角裏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和很多時候一樣。

電視機的畫面不停變化,阮徵卻沒有讀取畫面裏的信息。他忽然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句話,或者說一種對生活的形容,一眼望得到頭。

從來沒有在意過這個詞的自己現在發現這個詞形容何其貼切。生老病死不必說,研究生活也已完全嵌入,那麽剩下的呢?他的愛好是什麽呢?生活還有別的麽?

他以為離開曾經環境就如魚游入海,鳥飛碧空,可實際的心情似乎沒有這樣強烈,或者說振動周期太短且不重複。自己只是開心了一瞬,還有一種難以填補的空缺或者說遺憾時常刺痛他。

以後會如何呢?蘇菱會找到自己的幸福嗎?還是她已經擁有完整的幸福了。

她肯定不會有商業聯姻,那找到的多半是她喜歡的,自己會看到蘇菱的請柬嗎?會看到她為新郎感動落淚嗎?

阮徵第一次有點痛恨自己的大腦,問題湧現的速度實在過于快速。他學着狄拉克回複曼茜的格式,将問題分在一邊答案寫在另一邊。

這種問題實在簡單,沒有絲毫難度,阮徵一個一個回答完整,最後寫出一個完美的答案,那就是自己應該祝福蘇菱,祝福她找到了愛,雖然不一定是陪伴一輩子的那個人,但是至少目前她會喜歡他。

這些問題太簡單,幾乎不需要動用太複雜的思考,但是為什麽會這麽難過。一定是自己還沒适應吧,人的适應能力很強,自己會适應的。

阮徵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轉移注意力,所以他把目光挪到電視機的屏幕上,他開始讀取電視機的畫面。

銀杏樹,似乎是民國背景的電影。阮徵繼續看,看裏面的主角被土匪掠走送給弟弟,看這個弟弟出家,看幫派火并。

阮徵皺眉,這個電影是要表達什麽呢?要不還是繼續看書吧?他轉身摸到封面的時候那位男主人公開始說話。

他說:“可是現在這個故事快講完了,我才意識到,我從來都沒有問過自己,我為什麽要等她?我們前世都身不由己,我以為今生碰到她我們可以從頭再來,我可以讓她幸福。可是我沒有想過的是,也許今生的她正生活得非常辛福,就像你一樣。我想給她的一切,她都已經有了。”(出自《愛有來生》)

阮徵輕輕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雖然心口沒有流血,更沒有影片裏那樣殘忍的情節,它只是普通地跳動着,帶着傷口跳動,每一下都是痛的。好像回到蘇菱當初忘卻他們勾過手指的誓言一樣的疼痛。

阮徵開始深呼吸,開始盡量健康地排解情緒,不斷地回想自己克服過的事情,一切都是在朝着健康的方向走不是嗎?

人生難免有挫傷,只要學會放下就可以獲得繼續前進的動力。可是他前進的動力是什麽……

阮徵的拳頭緊緊握住,如果上一次可以,那麽這一次也可以。

一定可以,必須可以。

阮徵甚至怨恨,怨恨自己的不滿足,明明他們已經回到了說笑的關系。

“阮徵,你……你沒事吧?”

阮徵睜開眼,蘇菱用關切的眼神注視着自己。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沒事。”阮徵看着她的眼睛,辛酸幾乎要滿溢。

“你是不是什麽東西過敏了?你昨天吃了什麽還是碰到了什麽?你有什麽過敏史嗎?”蘇菱感覺他的症狀有點嚴重。

畢竟過敏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尤其是現在。

“等眼淚流出來大概會好一點,可能不太習慣這裏的環境。”阮徵扭過頭去扯紙,眼淚卻只是流下一行。自己受到了她的力,擋住了辛酸,心裏那一點痛苦在她的關心下一點點消散。

只是感情大約并不能量守恒,亦或是受到的“力”太多。

兩個人閑聊幾句,聞蓮從外面回來,身上滿是泥點,手上也有幾道傷口,但是她卻異常興奮。

“我弄了幾枝月季和木香,兩年以後就會有特別美麗的花牆!”

她開心地宣布,卻看到阮徵眼圈通紅,桌子上的紙巾被折成方塊疊着擺放。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呃阮徵過敏了。”蘇菱急忙解釋。

聞蓮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然後問阮徵。

“是不是你家的月季花花粉的問題?你家種了那麽多的月季,品種還都不一樣,呃……要不送我幾枝?”

阮徵點點頭允諾,現下也不能說自己是流淚,他把紙巾扔了說:“你需要什麽就自己剪吧,想要鮮花也可以剪,畢竟……我可能對花粉過敏。”

聞蓮行動能力很強,是說做就做,吃完了晚飯她就去剪月季。滿牆的月季在暖風裏搖晃,燦爛如焰,撲鼻芳香。

蘇菱站在她身邊,拿着一個白色塑料桶接她剪下的花,她看看阮徵家緊閉的門戶,覺得不能近距離接觸這些爛漫着實可惜。

可是之前他也沒過敏啊?蘇菱努努嘴表示不解。

聞蓮喜愛這些花草,但也不忍心剪下太多,花花草草總是要在枝頭才更漂亮一些,撷取幾枝養養稍微滿足一下貪戀即可,不然空空的花牆也太陰森了!

“好,我需要的都剪完了,回去扡插一下養起來,不敢想明年花開我會是多幸福的人!”聞蓮接過塑料桶臉上洋溢着歡快的神情。

可是說完她馬上變了臉色,聞蓮拍拍自己的腦門,懊悔地說:“可惡!忘記帶相機記錄一下了,算了算了,手機拍拍吧!現在夕陽正好,落在你和花朵上特別美麗。”

蘇菱配合得站好,然後根據聞蓮的建議捏了一枝花,做遞送的手勢。

聞蓮咔嚓咔嚓拍了好幾張,又選了幾個動作,拍完她忽然問蘇菱、

“你拍過雜志照片沒?是不是比這麻煩得多?”

蘇菱沒有拍過,但是她父母拍過,她回答:“那确實,工作人員一大堆。”

聞蓮嘆一口氣,看來亟待學習的技能還很多,萬萬不能太懈怠。自己要活到老,學到老,雖然可能是被迫的。

拍完兩個人踏着落日的餘晖往回走,走到中途主動分開。因為要交作業的緣故,蘇菱希望自己還是能緊張一些,在聞蓮家裏太放松。

“明天我來給你送飯,讀書真是不易啊!”

“好,麻煩你咯!”

回到家裏,房子裏顯得有些冷清,蘇菱一下搓搓手臂,登樓讀書。

她的書房在靠河那邊,這是她自己選的,因為這個角落隐蔽又安靜,只是半夜忽然擡頭,蘇菱發現阮徵家底下的房間也亮着,沒有完全拉攏的窗簾之後是阮徵在低頭讀書。

或許是感應到什麽,阮徵忽然把窗簾拉開,蘇菱人稍稍向後視圖躲避,但最後控制住了自己的下意識反應,朝阮徵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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