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鮮紅的,粘稠的,蘇菱開始分不清現實。

她黑色眼睛裏捕捉的一切被忽如其來的創傷蒙上顏色和質感,房間裏的一切形狀被扭曲異化,她看到鐵質的大錘像鐘擺出現在她眼前,力量被一點點抽走。

蘇菱再次倒在這一場記憶中的暴力中。

如果說這場記憶第一年是害怕,三年以後更多的就是恨,她恨自己沒有勇氣阻止。

“這是普通人的正常反應,你太希望活下來所以格外恐懼,這意味着那天你有特別想把握住的事。”某次醫生這樣說,但是蘇菱除了那個噩夢什麽也回憶不起來。

耳邊醫生的語言開始逐漸模糊,尖銳的嘶鳴充斥在每一個字之間,藥物作用依舊輕微,倦意如潮。

蘇菱想伸出手撥開眼前的虛幻,她在找那天恐懼的緣由,有緣由嗎?

她停下問自己,但一停止頭上傳來的疼痛就再次轟鳴而來。每次她都覺得接近答案,她不斷撥開,一切依舊空空如也。每一次,所以意味着這一次也沒有收獲。

放棄的時候,滿是血池肉林之外第一次傳來聲音,它不再無盡。

“我怎麽會不記得你呢?我明明是最喜歡你。”

蘇菱忽然聽到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她覺得好笑,明明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人。

一笑出來眼前的一切就好像失了幾分真。

蘇菱繼續聽他說什麽。

"我埋在膠囊裏的紙可以作證,每年我都寫的是喜歡你,每一年!"

蘇菱覺得荒謬,膠囊裏的東西已經沒了,阮徵親口說的。

“Farewell,farewell!one kiss,and I'll descend.”

他的聲音因緊張而輕輕顫抖,蘇菱不明白他為什麽說了《羅密歐與朱麗葉》的臺詞。

下一秒她的左臉就傳來微微的酥麻,似柔軟的睫毛輕輕掃過,最後被拂過的地方印下一枚柔軟的吻。

自己的臉太過滾燙,所以她感覺到阮徵的唇柔軟微涼,甚至感覺到他無法處置的力氣。

-

診療室之外,蘇母把最新消息告訴阮徵。

“以前我說的話可以不作數了。”她的手握住丈夫的手,努力在阮徵面前維持平靜。

“到時候新方案出來,如果效果好,你就把那天你們的事告訴囡囡吧。”

阮徵卻搖頭:“只是從前的事情,過去了。”放棄了提及從前,阮徵希望蘇父蘇母能夠替自己證明一件事,他絕不是在為香港那個姓巫的做事,他只是他,以後會是個普通的大學老師,僅此而已。

蘇父蘇母聽了卻沉默,蘇溪塵說:“我們對你的背景幾乎沒有提及太多,忽然從頭到尾說一遍太刻意了,像是撮合,她這事上挺敏感的。”

阮徵不說話,事情沒有十全十美,他只是不想頂着猜測。

“時間還久呢,你們又在一個學校。”

阮徵那天被這句話勸下去,只是不多久這句話就像個笑話,他們哪還會在一個學校,蘇菱在琢玉計劃名單裏。

在布告欄看到消息,他直接把自己扔在研究室待了一個禮拜,他想熬到她離開的那天。但是因為他的做法太過激,把手機直接關了導致校領導都無法找到他,所以強制他每三天開機一次。

阮徵握住手機長按開啓,手機的消息幾乎爆炸,他選擇全部删除。

研究所裏大家看着阮教授的表情不敢大聲喘氣,大家也分不清阮教授到底是心情穩定還是心情爆炸。

“阮教授,有人找你。”

“好。”阮徵應聲卻沒有馬上去。

直到他手機震動一下,彈出一條消息。

“。”

沒有什麽內容,就只是一個句號,但是它的主人是蘇菱。阮徵的第一反應是照鏡子換衣服,但這裏是實驗室。

走出去的時候阮徵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局促,路過學生的時候要了一顆口香糖。

“學校把你圈起來當黑丨奴了?”

蘇菱看着他臉上有青青的胡茬,長長短短的覆了一片,眉眼之間堆積着的疲憊讓看起來有點好欺負。

“你……好一點了嗎?”

蘇菱笑着說:“不好怎麽出去呀?”

“哦,嗯,是。”

“時間大概定在下周,出去之前我想問你去不去周邊的古鎮玩一下。現在村裏古鎮的項目已經啓動了,投資人說可以看看我們給的建議,我就想着去別的古鎮看看才好是吧?所以你陪我去嗎?”

阮徵的嘴快于大腦,答應下來。

“不見不散。”她說。

兩天後,阮徵想着這句話坐在大巴上沉思,他以為是自己和蘇菱兩個人去,誰能告訴他為什麽有這一車的人?還配備了三個導游。

蘇菱看着他想笑,這人絕對是生悶氣了,笑着笑着心裏又有點難受,說對阮徵沒有一點好感是假的,可是異地戀怎麽談得下去?他又這樣冷淡,吵個架可能會互相憋丨死。

一車人到古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導游推薦了幾家飯店,有三個導游的好處這就體現出來,大家起碼有三個選擇。

阮徵心情衰敗,直接沒有做出選擇,他只想把自己扔進床裏一覺睡到結束,或者睡到蘇菱從國外回來的那天。

林正卻來敲門,他靠着門框說:“今天要去酒吧瞅瞅,怎麽樣,去不去?”

“不去。”阮徵冷漠拒絕。

“诶,去吧,缺個人玩真心話大冒險!”林正燕國的地圖短得仿佛沒畫。

“不去。”阮徵繼續拒絕。

“好吧,我去喊別人。”林正感覺這個人很難溝通,選擇放棄。

阮徵準備關門,忽然想到什麽似得問林正:“蘇菱呢?她去不去?”

“去啊,怎麽,改心意了?”林正嗅到了動搖的意味。

“選個清淨一點的酒吧。”阮徵感覺蘇菱現在還不适合那種節奏強烈燈光炫目的地方。

只是古鎮假期人太多,跟早高峰坐地鐵似得,巷子裏密密麻麻得都是人。一行人出去沒多久就被擠散。

蘇菱想到去找人的時候四周已經擠滿的陌生人。

“當心。”

阮徵看着她左右張望,全然沒有看到前面有人的糖葫蘆快戳到她眼睛。阮徵輕輕将她的肩膀攬住,延緩了她向前的腳步,只是危險一過他的手就迅速抽離,好像碰到了什麽燙手的山芋。

蘇菱不說話,一點點挪出人群,阮徵像她手裏的風筝跟着她的路線一直走。最後來到一條深巷,巷子裏鋪着小磚,細細的,一片一片畫出無數條線。

大概時間很久了,磚頭之間已經不緊密,踩過去有一陣陣的聲響。

蘇菱忽然轉過來,阮徵停下腳步,青磚不響,兩顆心卻響得厲害。

蘇菱朝前跨一步問:“兩年會不會太長?”

阮徵沒說話,蘇菱以為他猶豫所以錯開身準備返回人群,阮徵卻忽然抱住她,力氣大得叫她難以呼吸,他把臉窩在蘇菱的肩頸處。

蘇菱期待有一個吻,就像幻覺裏那樣。

但他只是抱着自己說“不會,就算是十年也不會太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