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老年癡呆的客人
第43章 老年癡呆的客人
一句“等等”對一只見縫插針溜進店裏的貓毫無作用。
堪稱健碩的黑貓如飛起一躍而入, 腳掌奮力一蹬地,輕而易舉跳到吧臺上。
林春曉和陶可可面面相觑。
打開店門的是一家子四人。
瞧着三十來歲的婦人牽着咬住手指吞口水的小孩進來,身後是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妻。
一家四口穿着整整齊齊,都是英倫風的穿搭, 老爺爺的領帶花紋和老奶奶的絲巾還是一樣的, 一瞧就是情侶款、夫妻款。
“我天!真是不好意思!”婦人趕緊說。
這黑貓是她開門瞬間竄進來的,它竄進來那陣風都把她穿得風衣吹起了一角。
“沒事。”林春曉緩過神來, 回。
她和陶可可坐在吧臺椅子上, 高度正好能和黑貓面對面。
黑貓那身短毛原瞧着油光發亮, 身上每一寸肉都不是虛肉,全是實打實的腱子肉, 只站定在那一動不動, 都能感受到皮肉下蓬勃的力量。
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它那雙眼睛。
它竟是一只異瞳貓, 眼睛一黃一藍!
“哈喽, 你叫什麽名字?”林春曉友好地朝黑貓說。
陶可可面對她和黑貓說話,一點疑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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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離得這麽近, 不主動和貓打招呼說話的才是怪人。
陶可可也想逗逗這只貓,但客人來了, 她得先滿足客人的需求, 起身問這一家四口想點些什麽。
黑貓淡淡地掃向林春曉,尾巴輕拍桌面。
它起身,雙眼眯起,探究地打量林春曉。
林春曉都被它看得緊張了。
“你是想吃東西嗎?”林春曉問。
黑貓一聲不吭, 在林春曉撕開零食放到它身前時, 眼疾手快地伸掌摁住林春曉要收回的手。
這速度快得林春曉心猛跳一下, “我是給你吃,不是要拿走。”
她誠摯地看着黑貓。
可黑貓依舊不言不語。
這對自從有了貓狗語技能的林春曉來說是件很奇怪的事。
它到底能不能聽懂她的話?
怎麽它不說話呢?
黑貓沒吃零食, 它俯身湊近林春曉的手,仔仔細細嗅聞一下,嗅聞時,尾巴又靈活地搖擺幾下,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麽。
它将林春曉的手當做獨木橋,纖長有力的四肢走着貓步,毫不畏懼掉下,每一步都走得穩當,最後它停在林春曉的肩膀上。
“哇!小貓爬!”還不太會說話的小孩伸出聞到甜品香後就一直含嘴裏的手指,濕漉漉的手指指向黑貓。
婦人憂心忡忡,生怕這個她不小心放進來的貓會給店長的臉撓一下。
林春曉注意到婦人的視線,安撫的眼神看過去,彎着眼睛笑了笑。
婦人也笑一笑,跟陶可可點了幾樣甜品。
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拍拍婦人的肩膀,用對待小孩子的語氣,朝婦人說:“女女,只比食一塊,食埋就翻去刷牙知未?”(女兒,只能吃一塊,吃完就回去刷牙知道了嗎?)
這是水川市當地話,林春曉能聽懂但不會說。
她疑惑地看向婦人。
婦人尴尬地臉都紅了,趕緊說:“媽你又忘了,我三十幾啦!”
老奶奶沒回這句話,像婦人牽着的孩子一樣,蹲到面包櫃前,雙手貼在面包櫃的玻璃,看向裏頭的甜品。
“奶奶,想次這個。”話語說不清楚的小孩指着泡芙說。
老奶奶看陌生人一般看向小孩,“你系邊個,生得好似我女女喔。”(你是誰,長得和我女兒好像啊。)老爺爺蹲在老奶奶身邊,牽住她的手,轉移她的注意,給她讀甜品的名字。
林春曉注視着這一家人,下一秒,一只冰涼的貓掌放到她腦袋上。
她嘗試轉頭看黑貓,可只能看到它肚皮上的軟毛。
她頭扭向另一邊,看窗戶的倒影。
黑貓的肉墊貼在她頭上,鼻子一動一動地聞。
像确定答案,它一躍而下落到地面,走到玻璃門停下。
林春曉不解。
黑貓轉頭看她一眼,見她不過來,貓掌拍拍玻璃門。
意思特別明顯——給我開門。
玻璃門後湊熱鬧的幾只都擠過來瞧這神秘來客。
林春曉看看吧臺上黑貓一動不動的零食,又看看貓掌按在玻璃門上的黑貓,不由陷入深思。
難不成這黑貓想來店裏打工?
她能任由黑貓在她身上爬來爬去,也不怕被貓抓,但不能輕易放它進去。
若它身上帶着病菌,将裏頭貓狗都傳染就不好了,而且它一身腱子肉,真怕它欺負店裏幾只貓。
要知道店裏的貓,兩只小一只病,哪裏打得過這看起來瞧着就威風得不行的的貓。
林春曉将黑貓抱起。
被抱的黑貓倒一點不掙紮,尾巴一動不動地垂着。
下一秒,店門打開,林春曉将黑貓抱到門外放下。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林春曉壓低聲音問。
黑貓表情不帶變的,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寒冷的風吹得它的短毛向着一個方向吹,像黑色的海浪。
“你是想要吃的嗎還是想住進來?”林春曉又問。
一邊問一邊狐疑這只貓是不是有聽力障礙。
她這麽想,伸手點點自己的耳朵問:“你能聽到嗎?”
黑貓淡定地看她。
明明它矮她高,可這一眼莫名看出了王者睥睨之感。
“醋包在這。”
低沉沙啞的男聲響起。
林春曉眼睛瞪得又大又圓。
這是她頭一回聽到貓狗說話是成熟男性的聲音!
真是奇了怪了!
“在,你是來找醋包的嗎?但它最近不太方便,晚幾天再來吧。”
林春曉說完,試探性伸出手想拍拍黑貓的頭,被黑貓靈活地躲過。
她讪讪收回手。
這貓真有個性哈。
黑貓煩躁地拍打尾巴,“我找它。”
林春曉:“方便問問你們什麽關系嗎?”
話語一出,林春曉都恍惚了,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問貓這問題。
黑貓言簡意赅。
“它懷孕了。”
林春曉點頭。
黑貓繼續言簡意赅。
“孩子,我的。”
林春曉繼續點頭。
不對不對,等等等等……
“孩子你的??!!”她控制不住音量,無比震驚問。
“不是,你幾歲來着?!”林春曉忍不住問這問題。
黃金八歲,聲音還是小少年音,這黑貓聲線跟社會闖蕩好幾年的成熟男人一樣,那得是多大!
雖然看不出年紀,林春曉上下看黑貓。
也可能是黑貓不顯老?她胡思亂想。
黑貓不明白這問題和它要見醋包有什麽聯系,但想到沒有眼前這人類同意,它可能見不到醋包,還是回答了。
“按照人類的算法,剛滿一歲。”
“你不會是騙我的吧”林春曉狐疑看過去。
她早就對害醋包懷寶寶的公貓有所不滿了。
雖然她知道動物有發丨情期再正常不過,發丨情期的動物控制不住行為,滿腦子只知道宣洩。
可醋包它還沒到一歲!雖然快滿一歲但還是沒滿!它還是小貓啊!哪有讓不滿一歲的小貓懷孕的!
她罵了無數次沒見過的公貓老牛吃嫩草,誰能想到原來兩邊都是嫩草!
黑貓又睨她一眼。
表情很明顯,明晃晃的“你說呢?”
林春曉呼吸都要困難了,“我從來沒聽醋包說過你的事,你怎麽找上門的?”
黑貓拍打地面的尾巴頓住,表情變得不太好,“沒提過我?”
林春曉仔細分辨它的表情動作,總感覺好像從中看出一點點幽怨?
“沒提過。”林春曉肯定道。
黑貓不說話了,就定定看着她。
林春曉舉起雙手投降,“行行行,說過行了吧?”
雖然是謊言,黑貓還是坦然地接受并将其當做事實。
“醋包突然不見,我找了很久,昨天在一只肥貓身上聞到了醋包的味道。”
為了能順利見醋包,它說得很詳細。
林春曉點頭表示明白,“這樣,我先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醋包處在特殊時期,身體比較脆弱,得先确認你身上沒有攜帶病菌。等确認完畢,你先在內間待着,我再問問醋包的意思,要是它想見你再帶你上去。”
黑貓明白地點頭。
“你叫什麽名字?”林春曉問。
“沒有名字。”黑貓說。
“那我怎麽稱呼你?”林春曉問。
黑貓尾巴晃到身前,尾巴尖動兩下,“随便。”
這可怎麽随便,林春曉揉揉眉心,撐着膝蓋起身,“我進去拿個貓包,你等等。”
她起身正要進去,剛才的一家四口出來了,那位老奶奶哭喪着臉,扯着老爺爺的手臂說:“賣齊佐點算?無佐個蛋糕你會不會唔記得我?”(賣完了怎麽辦,沒了那個蛋糕你會不會忘了我?)
婦人手裏拎着一大包打包袋,安撫老奶奶,“媽,還有其他別的甜品呢,都好吃的。”
老奶奶不應她,縮在老爺爺身後,“我唔識得佢,點解佢一直掂我?”(我不認識她,她為什麽一直碰我?)
林春曉後退幾步,讓位給他們出來。
誰料老奶奶突然抓住林春曉的手臂,“可唔可以做個蛋糕比我?”(可不可以做個蛋糕給我?)
“系咩蛋糕咧,我唔記得佐了……”老奶奶苦惱地揉着臉,眉頭皺起。(是什麽蛋糕呢,我不記得了……)
老奶奶手上的勁挺大,林春曉被她捏得有點痛,正想開口仔細問,老爺爺就抱住老奶奶,滄桑的手摸着她雪白的頭發安撫着。
婦人趕緊上前跟林春曉解釋說:“不好意思啊,我媽媽她得了老年癡呆,記不住事,跟個小孩一樣,真的抱歉。”
林春曉搖搖頭,“沒關系。”
林春曉看着一家四口離開的背影,原地停留片刻後,進店裏拿貓包了。
“可可,我帶這只貓出去檢查一下,你一個人能行嗎?要是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就在外賣上改成歇業。”林春曉邊說邊進內間。
陶可可:“放心吧,店裏人不多,有外賣單也不忙。”
林春曉進入內間,正要上二樓,兩條腿就被扒。
低頭看。
四肢并用,還連帶一條尾巴纏在她身上的是山竹,伸出兩只前掌搭在她腿上的是黃金。
除此之外,新生、豆丁也站在她面前。
至于威利,雖然沒湊過來,可眼睛一直往這瞧。
“太重啦快下來。”林春曉說。
黃金聽話把它兩個玩了一天都出汗的狗掌取下,林春曉低頭看,她褲子上都印出個梅花形汗漬。
山竹不肯下來,大聲撒嬌:“不下不下!你抱了黑老大也要抱抱我的喵!”
什麽黑老大,怎麽瞬間就給人安個花名呢?
林春曉如它所願,像抱嬰兒一樣把山竹抱住,還扯了張周圍的毛毯把它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小貓臉來。
“動不了喵。”山竹抱怨。
豆丁:“那只貓是新店員嗎?”
林春曉邊往樓上走,小小聲不引起客人注意地說:“不是哦,它是來找醋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