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所幻想的簡單生活
第18章 我所幻想的簡單生活
陳嘉銘和梁譯川相見恨晚。
此時過了正午最熱鬧的吃飯點,但人流量還是挺多,大部分顧客都是這兒附近的學生。
陳嘉銘便提議說:“去我那兒坐一會兒。”
“嗯。”何言笑了笑。
梁譯川猶豫:“是不是很打擾……”
何言便說:“沒關系,而且學長家裏有貓。”
“貓。”梁譯川的腦袋上仿佛亮起了一個燈泡。
陳嘉銘去付了面條的錢,回來的時候打開手機相冊給梁譯川看:“都是流浪貓,我平時無聊的時候跟它們套近乎,等它們放松了之後就抓去割蛋蛋……有一些留在我家裏不肯走了,一共三只。”
梁譯川覺得用“只”這種量詞可能無法形容這些發胖的小貓,用“輛”來形容會更準确點。
他本身也是有小貓的人,立刻也很開心地跟陳嘉銘分享自己的牛奶貓。
“很可愛。”陳嘉銘誇獎道。
陳嘉銘在學校外面租了房子,嚴格來說,是他的男朋友租的——陳嘉銘男朋友已經工作了,是個室內設計師。
“不過他不在,天天加班。”陳嘉銘認真地說,“你們随便玩兒。”
梁譯川哭笑不得:“……”
何言接話:“我們就坐一會兒,學長你的手沖咖啡可以營業嗎?來兩杯免費的。”
“營業。”陳嘉銘笑着點點頭。
對于梁譯川來說,這真是一次有點兒神奇的體驗——不僅去剛認識不久的人家裏做客,對方還是一個博士,并且有一個聽起來很穩定的同性伴侶。
他們在外租到的房子也是老破小,甚至比何言家的老破小還要更破一點。陳嘉銘掏鑰匙開門,租房裏面的裝修還維持着千禧年代的風格,但被收拾得很幹淨。
“我們懶得再裝修,租房子沒那麽多的預算,就這麽一直湊合住了。”陳嘉銘給兩人拿了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梁譯川低頭一看是全季的,“這是以前住酒店薅來的羊毛……新的……”
梁譯川覺得這簡直是太聰明了,自己以前怎麽沒想着薅點羊毛,還特地給何言買了雙新拖鞋放在公寓裏。
陳嘉銘又說:“屋裏随便坐,貓也可以随便玩,我去給你們沖咖啡。”
梁譯川笑着回答:“好的,這裏好像是貓咖!”
“家庭版貓咖。”陳嘉銘的聲音快樂地從廚房裏傳來。
梁譯川和何言一起坐在沙發上——陳嘉銘這裏的沙發是很老的款式,上面鋪着碎花布,很有年代感卻很溫暖。他們一來,那三輛小貓車便呼嚕呼嚕地開過來了。
陳嘉銘不在,梁譯川這才小聲對何言說:“我沒聽說過你有這樣的學長。”
“我沒對你說過嗎?”何言笑了笑,“我覺得我應該對你說過,但你可能删除我的次數太多,記不清了吧。”
梁譯川有點兒尴尬,只好開始專心撸貓。
何言說:“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梁譯川說:“很舒服。”
何言說:“想知道這裏一個月的房租多少嗎?”
梁譯川不上當了,說:“我不想知道,不要說出來傷我的心,南京的租金和上海的租金沒法比的。”
“這裏其實地理位置很不錯,靠近學校還有很多吃的,還有樹蔭,往北走就是雞鳴寺,過了就是玄武湖。”何言溫和地說,“以前我路過這裏,經常覺得如果……”
他說着說着,突然停了下來。梁譯川擡頭看他,等了一會兒問:“如果什麽?”
“如果……”何言似乎在找一個合适的措辭,“如果我……”
“如果我的生活也像是學長這麽簡單就好了。”他思來想去,最終這麽說。
梁譯川看了看牆上的挂鐘——簡單的白牆上懸挂着一塊圓形的鐘表,13:01分。如果是在上海的工作日,梁譯川估計還在睡覺。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周末,梁譯川估計也依然在睡覺。
然而今天的此時此刻,已經距離他的起床時間過了七個小時,陪着他玩了一上午的何言坐在他的身邊,下巴的胡茬有一點點地冒出頭——這并不影響何言的英俊,反而給他添上一種放蕩不羁的感覺。
“你想繼續讀書是嗎?”梁譯川裝作一個笨蛋,“然後找一個在工作的對象?”
何言搖搖頭,一雙清亮的眼眸看向他,說:“我可沒這麽說。”
“然後……”梁譯川又自顧自地說下去,“你們每天都可以在一起,周末的時候會一起到處玩玩,也許不止是在南京城裏,可以去遠一點的周邊。”
何言摸着貓的手暫停下來。
梁譯川說:“你真的很喜歡南京,就像林鵬。”
何言不動聲色地反問:“你不喜歡嗎?”
“喜歡。”過了很久,梁譯川才低聲說。
陳嘉銘在磨咖啡豆,梁譯川站了起來,想去廚房幫忙,但他不會手沖咖啡,最後只能幫陳嘉銘把馬克杯拿出來洗幹淨。
“定制的嗎?”梁譯川看着馬克杯上熟悉的貓貓頭印花,笑着問陳嘉銘。
陳嘉銘說:“對呀。”
養貓人士的話題非常好開啓,一會兒的功夫陳嘉銘已經給梁譯川安利了這家定制馬克杯的店鋪。陳嘉銘做手沖咖啡的感覺很專業,工具特別齊全,很快梁譯川就聞到了咖啡的香味。
“要糖嗎?”陳嘉銘問。
梁譯川笑着搖頭:“不要,咖啡我喜歡苦一點。”
“跟我一樣。”陳嘉銘說。
兩人在廚房聊了一會兒,外邊的何言卻沒了聲音。梁譯川探頭看了一眼,發現何言頭仰着靠在沙發上,雙眼緊閉,竟是睡着了。
陳嘉銘也看到了,壓低了聲音:“坐着也能睡着啊?”
梁譯川說:“估計起太早。”
“你們上午玩什麽了?”陳嘉銘好奇地問。
“去了動物園。何言非要說,逛動物園才是正經事。”梁譯川幹脆沒出去,就站在廚房裏端着馬克杯和陳嘉銘聊天。
“何言還會去動物園?”陳嘉銘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梁譯川說:“我看他玩的挺開心。”
陳嘉銘沒有再說話。
幾分鐘後,梁譯川試探着問:“學長,你跟你對象怎麽認識的?嗯……你是怎麽知道自己是……是喜歡男生的?”
陳嘉銘也抿了一口咖啡,說道:“很正常地知道啊,你對什麽人有感覺,有沖動就是了,身體不會騙人。至于我對象……酒吧喝酒遇到的,之後約出來吃飯,後來就變成了情侶。”
梁譯川還以為會是一個更浪漫點的相遇,比如校園愛情之類的……卻沒想到,陳嘉銘的對象是在酒吧裏喝酒遇到的。
陳嘉銘若有所思地問:“你以為是怎麽樣的?會對博士有刻板印象是嗎?”
“嗯……有一點點。”梁譯川很誠懇地說,“但仔細想來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陳嘉銘說:“七情六欲造就每個人,不用神化任何一種處境。所以……何言在追你嗎?”
梁譯川抛出去的話題最終繞回到他自己身上,但否認已經變得如此雞肋,梁譯川不太确定地說:“算是?”
“決定要原諒他了嗎?”陳嘉銘問。
梁譯川搖搖頭,說道:“原諒談不上吧。”
陳嘉銘想了一會兒,最終只是說:“何言的今年過得很消極,我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但是很好猜的……因為他去年特別開心,一到放假就往上海跑。”
梁譯川微微愣住,覺得眼眶有些發脹。
陳嘉銘是何言的一個朋友,就像林鵬是梁譯川的朋友。
他肯定聽說了一些兩人之間的事情,但他不能直接對梁譯川說——原諒何言吧,或許和他重新談個戀愛?你倆之間到底怎麽了?有什麽是不能好好繼續的?你好像已經可以對何言說出一些心裏話了,那麽,是不是還能好好問他一些問題,聽一聽何言的答案?
梁譯川一時之間陷入了長久的思考中。
“咖啡很好喝。”梁譯川和陳嘉銘的沉默并不會令他難受,熱咖啡讓他的胃暖和起來,卻沒能讓梁譯川清醒過來,反而打了個很誇張的哈欠。
陳嘉銘問:“你要不要也睡一會?你們待會兒去哪兒?不如直接留下來和我一起吃晚飯?”
梁譯川幫忙洗好了馬克杯,揉了揉眼睛,一些生理性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說:“我也不知道,可能就這樣了吧。”
盡管陳嘉銘讓梁譯川去床上睡,但梁譯川還是不好意思的,他只是走到客廳,重新在陳嘉銘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梁譯川的動作很輕,因為他覺得何言的确是睡了過去,某一只小貓在何言的腿上找了個位置,也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梁譯川學着何言的樣子放松身體,頭向後仰着,學長家裏已經不僅僅像是個家庭版貓咖了,空氣中甚至含有梁譯川看不見的催眠因子。
我不睡,只是閉着眼睛休息一會兒。梁譯川心裏是這麽說的。
但等到他真的把眼睛閉上,也就是一兩分鐘的時間,繁雜的現實世界就遠離了他。
“滋兒——滋兒——”
這是……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