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重來一次
第三十章:重來一次
耳邊好像有很多聲音。
很吵很亂。
警車的鳴笛聲,醫院急診中的雜亂人聲,遠處的煙花好像也在綻放,她甚至還聽見了許利民的低聲抽泣,淩亂無章的腳步聲之後,還有越米樂撕心裂肺的哭聲。
許霧想安慰越米樂,卻發現自己只聽得見聲音,看不見也動不了,更張不開口說話。
無盡的黑暗中,她聽見有什麽儀器在滴答滴答作響,緊接着身上忽感冰涼,她徹底失去意識。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空氣都在她身邊停滞不前,有一股淺淡的雪松氣息萦繞在鼻尖,朦胧的遠方傳來電視機裏新聞播報的聲音:
“據本臺最新消息報道,12 月 31 日晚,受短時強降雨影響,徽榆線中間路段突發泥石流自然災害,致多輛行駛經過車輛被困。目前,徽南市警方、應急等部門迅速組織力量開展現場排查和救援,并對該路段實行了交通管制。據統計,已有 10 人失聯,相關救援力量仍在開展工作中,後續相關情況,本臺将持續為您報道……”
池煜,在趕來見她的路上,被埋葬在了那條高速公路上。
倘若他沒有去的話,那是不是就不會有事。
他們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去做,不能就這樣結束。
鼻息間雪松的氣息愈發濃郁,電視機的聲音逐漸遠去,無盡的黑暗中,有一團白色的霧氣在遠處聚集,越積越多,直至完全包裹住她,直到她再次陷入沉睡。
少女的眼睫微動,顫了顫,最終眼角滑下一滴淚,墜入耳邊的鬓發。
如果說,上天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會怎麽做?
或許很多人都想彌補以往的過錯,重新選擇一些機會,走向自己後來所得知的坦途。
可許霧只有一點期望,那就是,她要池煜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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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霧阿霧!你醒醒呀!”
小臂被人推動,許霧慢吞吞地睜開眼,看見窗外即将落下去的日頭,天邊被落日染得橙紅,學校那棟實驗樓也沐浴在其中,白牆泛起淡淡的光暈。
“阿霧,你醒了嗎?你昨晚幹什麽去了,怎麽今天一天都困成這樣。”
是越米樂的聲音。
許霧猛地擡頭,支起身子,長時間枕着小臂,肘彎到掌心處傳來一陣酸麻,她下意識輕嘶。
越米樂從前座伸手,幫她一下下輕撫小臂,一臉無奈道,“就算是為了之後的冬令營,也不能這麽拼,你看看你今天困的。”
“冬令營?”
“對啊,”越米樂擡眼看她,見她懵懵的,豎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麽了你,生病了嗎?明天就要月考了,今晚你早點休息哈。”
月考?
許霧擡眼看向教室黑板上方的電子鐘表,心跳猛地漏跳一拍,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時間怎麽回到一個月前了。
此時正是 11 月 30 號,明天就是一中的第二次月考,而冬令營更沒有開始,一切都回到了許多事情未發生之前。
足足呆愣了五秒,又深呼吸兩下,她才明白接受眼前的狀況。盡管再不可思議,她也确實是擁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既然她回來了,那池煜一定還好好活着。
許霧急忙看向自己身側的座位,桌面幹淨,沒有書包和課本,她一瞬間緊張起來,語氣焦急,“池煜呢?他去哪了?”
越米樂一愣,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他不是今天請假了嗎,還是你早上告訴老陳的呢,你忘了?”
渾身冰冷的感覺随着越米樂的一句話消失,緊跟着她又疑惑起來,生病請假?之前的池煜并沒有這樣過,但她也只能裝作忘記的樣子應聲。
“啊……剛眯了一會兒,我給忘了。”
“你呀,要好好休息的,不然怎麽會有好的精神頭啊。”越米樂點點她的額頭。
“好,知道了。”許霧點頭。
“得,你又開啓老媽子的模式了。”謝成新開一局游戲,瞥了眼越米樂,欠兮兮地說道。
“謝成!就你話多!”她側身去打謝成,兩人鬧成一團。
嗡嗡兩下,左側口袋裏的方塊手機在震動,許霧收回視線,掏出來低頭看去。
此刻是課間,還有一節課今天下午就要放學了,大家都不免有些心浮氣躁,周遭一切亂哄哄的,但許霧卻像是聽不到似的,盯着那塊小屏幕,讓這一切都變成了背景音。
她指尖扣緊手裏的方塊手機,看着屏幕上的那條最新短信,正是池煜發來的。
盯着那行字沉默幾秒,許霧垂下眼,接着回複了個好,然後便關了手機不再看後續。
最後一節課過後,照例放學,和越米樂道了別,她收拾了東西慢吞吞往外走,卻在街邊的拐角處,走向另一個十字路口。
那是池煜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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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煜自從昨晚回來,就一直将自己關在房門內沒出來過,期間家裏的做飯阿姨敲過兩次門,卻都被他低吼着趕走,最後還是池國東突然回來了一趟,一腳踹開門,才将躺在床上養傷休息的池煜拽起來吃了飯。
飯後,阿姨見父子之間氣氛不對,很快閃人走開。
防盜門被關上,池國東才開始發脾氣,一把掃掉茶幾上放着的玻璃花瓶,噼裏啪啦地炸裂在池煜的腳邊,他伸手一把抓住池煜的衣領,将人提起來一段距離,揚起手正欲落下巴掌,卻在看見池煜顴骨上方的傷口時,捏着拳放下手。
将人扔回沙發上,他忍不住大聲吼道:
“就這麽點出息?知道找你趙叔串通好抓人,不知道找你老子我動手?”
“動手就算了,不知道讓人把那小子壓着不能反抗嗎,你自己看看你臉上的傷,我臉都讓你丢盡了!”
“是該說你聰明還是蠢呢,你要抓人打人就算了,還替那小子還債,你當我給你的錢都是打印機印出來的?三百五十萬,說給就給,你不知道那高利貸利息有多少嗎?他欠的本金根本就沒那麽多!”
房子裏回蕩着池國東的話,池煜斜斜依靠在沙發上,衣領皺着,薄薄的眼皮低垂,眉梢眼角的戾氣未平,眉頭輕輕皺着,顴骨上有紅色的血絲漸漸往外滲,嘴角也青了一塊,但是除了這些,他身上再沒有其他的傷口。
可許嘉就不一樣了。
他能活着,到底還是池煜手下留了情,不想自己沾上人命。
但許嘉這輩子,也別再想從床上下來,畢竟雙腿盡廢,沒有再恢複的可能性。而且又被他打到滿臉是血,不省人事,估計連那雙眼睛也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正好,他的那雙狗眼,在偷看許霧的時候,就該生生剜掉,肮髒的東西,能活着,已經是他的萬幸。
想到許嘉,池煜冷笑出聲,耳邊仿佛還回蕩着當時那個電話裏,那個男人下流的話語,什麽狗屁“盤靓條順的妹妹”,什麽“拿來抵債”,什麽“天經地義”。
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許利民肯定掏不出那麽多錢,所以才會選擇帶着妻兒逃跑,剩下那間空屋子讓讨債的那幫人占了。
而他的傻阿霧,想着給自己的舅舅送新年禮物,去了那個房子,才會遭了那讨債人的毒手。
可線索太少,那個讨債人很難找到,夜長夢多,所以,他替許家還了這錢,省得後面那幫人再出現,然後才找了那個最惡心的罪魁禍首,打得半殘。
禍及源頭,直接扼殺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所以你看,這多合适啊。
頭頂的巨大水晶燈折射出粼粼光線,少年眼皮輕擡,看着站在茶幾旁怒目的池國東,勾着唇角輕笑一下,語氣輕緩,卻字字誅心:
“不體會一下瀕死反抗的感覺,他怎麽會知道生命誠可貴呢?”
他的阿霧受過的,他要許嘉也受一遍。
“還有那三百五十萬,就當我欠您的,借條我打好了,以後我還給您。”
“那破地方,一沒監控二沒人的,您別怕,不會有人知道,打人的是著名企業家池國東的兒子,所以您的公司不存在名譽影響。”
“至于為什麽不找您,您每天日理萬機的,就不給您添亂了,孫阿姨還等着您回家呢,您說是吧,爸?”
最後的那句“爸”,叫得池國東莫名心口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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