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張父: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說許晗不像話
第22章 張父: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說許晗不像話。
周日吃過晚飯,何素珊挽着張悅的胳膊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突然,眼前落下一片陰影,一下子将她們和夕陽光阻隔開來,在那一瞬間,何素珊感覺到了一陣涼意,還有撲鼻而來的渾濁酒氣。
陰影是一個中年男人,他一把甩開何素珊,沖過去給了張悅一耳光,那力度很重,張悅重心不穩,一下摔倒在地。
周圍的同學一片驚呼,紛紛往後退了幾步,但是沒過一會兒就又都圍了上來。
何素珊被男人推得一個趔趄,書包墜在地上,跟着人也後仰在地。但她沒在意,坐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跑過去扶起了張悅,“悅悅,你沒事吧?”
男人破口大罵道:“躲着不見老子是吧?”
張悅沒有說話,何素珊把她護在身後,警惕地看着面前的暴力男:“你是誰,為什麽打人?”
“素珊,他是我爸。”張悅在她身後說道,嗓子啞得不像話。
何素珊的臉色變了,她拉着張悅後退好幾步,面前的男人竟然就是張悅的父親,是那個一直家暴的男人。
“老子再問你一遍,她在哪?”男人胡子拉碴,眼眶血紅,周身還帶着酒氣。
“又給老子裝啞巴,不說話是吧?”他用食指指着張悅問道,眼看着又要沖過來打她。
上次把張母接出醫院後,張悅就租了個房子和她一起住了,再沒回那個家,張父找不到人,只能來學校堵她。今天又是周日,有好多學生從家裏過來上晚自習,門外都是家長來送學生的車,保安一時放松了警惕,沒想到不小心把社會人士放了進來。
“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張悅摸了摸自己被打得泛紅的臉,咬牙切齒地道。
聽完這句,張父眼底生出了顯而易見的憤怒,他不會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緒,喜或怒都形于色,他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推開何素珊,拽住張悅的小臂就開始抽她耳光。
何素珊沒料到張父的動作,與他又力量懸殊,又被推翻在地,她驚慌地喊:“悅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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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叫?跟你那個沒用的媽一樣,打死她都不吭一聲……”男人邊說邊在她臉上加重力度,一掌掌就往臉上招呼。
何素珊被甩在地上,周圍都是看熱鬧的人,她只聽得到清脆的耳光聲,張悅被其父的陰影籠罩着,看起來那麽弱小和無助。
她怎麽辦啊,她應該喊救命嗎?
但何素珊只思考了一瞬,身體就先一步做出了選擇,她站起來往前沖去,想要從魔爪裏解救出張悅。
這時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後拽了下,她偏頭,許晗的側臉在她眼眸裏一晃而過。
“師父!”
許晗沖過去,一腳踹在了張父腰上,後者被踢出些距離,手也放開了張悅,轉而捂着自己被踢的部位。
何素珊沖上來,把張悅拉到一邊,看着她又紅又腫的臉,她的眼圈紅了,只能握住張悅的手,問她:“悅悅,疼嗎……”
張悅搖搖頭,一直隐忍着的淚才掉下來,以前就是這樣,張父打她的時候,她從來不哭,她認為這是對他暴力的屈服,她天真地想要以此來對抗他,她總是眼底圈着淚瞪着他,而張父恰恰恨極了她這個眼神,打她便更加用力。
可是剛剛,何素珊卻願意沖上來保護她,她才明白她的眼眶原來裝不下那麽多淚水,滿了,就會溢出來。
張父站穩了,看清是許晗踢他後,破口罵道:“草泥馬的,小兔崽子,敢踢我……”
許晗将張悅和何素珊護在身後,“你再動手我就報警了!”
張父血紅着眼,突然露出個瘆人的笑容,他說:“這是老子的家事,輪不到外人來管,老子教訓自己的女兒怎麽了?”
說着他再次向許晗沖過來,校保安終于出現了,他從背後抱住張父,“這位家長,冷靜……”
張父掙紮着,“放開老子,你他媽的放開老子!”
教導主任也走了過來,“這位家長,有話好好說……”
顧言宏不知事情原委,示意保安放開眼前的這位家長,“家長,這是怎麽回事?”
張父拉了拉淩亂的衣擺,說:“老子教訓自己的女兒都不行?”
何素珊看見張父的眼神,瑟縮了一下,握着張悅的手都有些抖,卻安撫地拍着她,“沒事的,悅悅,沒事的,老師會幫我們的,還有師父……師父也會幫我們的。”
了解了情況,顧言宏讓張悅過來,與張父一同前往辦公室。
張悅拍拍何素珊的手,示意她放開自己,搖了搖頭對她說,“沒事。”
何素珊不忍放開,張悅又說,“沒事,不是有老師在嗎。”
何素珊這才放開,張悅朝着顧言宏和張父走去。
張悅眼角挂着淚,張父最看不得這個,他看張悅走過來,手就癢癢,沒有一點預兆,他的巴掌又一次落在張悅臉上。
“啪——”
随後響起的是衆人的驚呼聲和何素珊的尖叫:“悅悅!”
“哭給誰看,一天天喪氣個臉,他媽的老子看見你就煩。”張父剛剛一掌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末了手都在抖,張悅被他甩到一邊,幾滴血便掉落在堅硬的水泥地上。
顧言宏和保安都沒預料到張父還會動手,所以離他最近,卻沒能攔住。
許晗看了張悅一眼,拳頭便向張父揮去,後者被揍了個趔趄,還沒站穩,這邊保安卻已經拉住了許晗。
“放開我!”
“許晗,冷靜一點,你太不像話了!”顧言宏嚴厲斥道,他并不想讓年級第一闖下大禍。
許晗看向顧言宏,對方皺着眉看着他,他又轉頭看向周圍,四周的同學們有低聲竊竊私語的,也有對他指指點點的。
他還看到了何素珊,她扶着張悅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拿出兜裏的面巾紙給她擦鼻血。
許晗忽然說話了,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冷冽語氣:“我只知道,剛剛在這裏,我的同班同學,就在這裏,被她的親生父親打,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幫她!”
唯一一個想要拉開張悅面前魔鬼的人,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何素珊。
「不像話?」
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說許晗不像話。
聽完這些話,周圍的同學都瑟縮着低下了頭,不敢再看許晗。
“這件事情,學校會處理好。”顧言宏咳了一聲,沉着冷靜地對許晗說道,聲音卻是讓所有人都聽到了。
“師父……”何素珊擡起眼看着許晗,輕輕喊了一聲,對他搖了搖頭。她心裏也害怕,但他們只能相信老師,相信這些大人。
許晗安靜了下來,保安看他沒有再掙紮,便放開了他。
“先讓張悅去醫務室吧。”許晗說。
顧言宏同意了。
許晗左手撫了撫右手揍過人的創面,剛才磕到了張父硬質的拉鏈,蹭破了一點皮。
顧言宏帶着張父去辦公室,許晗則陪着何素珊和張悅去校醫室,周圍看客依然不斷,卻自動給他們騰出了道路。
太陽漸漸沉下去,風冷冷的。
何素珊扶着張悅,看着她鼻孔裏塞的紙團被血洇濕,她背過身用袖子抹了下眼睛,轉過身,又沉默着給張悅整理了下剛才揪扯中亂糟糟的頭發,還拍了拍她身上蹭的土。
張悅校服褲子上破了個洞,是剛剛摔在地上撕破的。
何素珊哭腔濃重,“悅悅,你疼不疼?”
張悅卻搖了搖頭,笑了一下,她說:“不疼。”
“我反而還挺開心的,這可能是我第一次贏過他。”張悅道。
何素珊聽到這話哭笑不得,“你傻不傻啊,悅悅……”
“沒事,真的不疼了,別擔心。”張悅說,又沖着身旁的許晗說,“剛才謝謝你,許晗。”
許晗低着頭走在她們兩人後面,手插着兜,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沒事”。
到了醫務室,校醫老師問:“這是誰打的?下這麽狠的手?”
何素珊和許晗沉默着,張悅自己也沒說話。
校醫也沒再問,找來了冰塊,讓張悅冷敷,對她說:“女孩子要珍惜自己的臉蛋啊。”
張悅敷着臉,聞到了校醫身上淡淡的藥味,莫名覺得很安心,她說:“謝謝。”
校醫又拿了一些止痛藥,說:“肯定很痛吧,這個藥先吃上幾天。”
聽校醫說完,張悅才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痛,不只是臉上,剛才被張父抓過的手臂,磕在地上的膝蓋,連心上也痛得無法忍受。
校醫又找來一支活血化瘀的藥膏,手指輕柔地塗在她臉上,說:“不管怎麽樣,保護好你自己,知道嗎?”
聽了這句話,張悅哭了出來。
“嗯?這個藥味兒也不刺激啊?”校醫以為是味道太沖了,張悅受不住,“很刺鼻嗎?”
張悅搖頭,張了張口,只說出一句:“謝謝。”
然後她開始不停地說“謝謝”。
她不曾在外人面前示過弱,因為她沒有人可以依靠,在媽媽面前,她要表現得更堅強才行。
但她忘了自己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她哪裏承受得來,她只能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能哭,把一切都壓在心裏,默默消化,時間久了,就會麻木,就會不那麽在意。
可是今天,她卻發現,別人只是給了她那麽一點點善意,她卻感到心中長久以來用無所謂的漠然鑄成的銅牆鐵壁全都坍塌了,有一束光照了進來,将她心底那些委屈和心酸全都暴露了出來。
何素珊擁住張悅,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許晗坐在另一邊,不忍看她們哭,低下頭去用手去揪右手傷口的破皮。
校醫嘆了口氣,偏頭看到男生手上的傷口,“你也受傷了?”她向許晗招了招手,“過來,我給你洗洗,別感染了。”
許晗聞言,走了過去。
“師父,你也傷到了?”何素珊眼圈還挂着淚,問他。
許晗抿着嘴,看着校醫用生理鹽水給他沖傷口,說:“不嚴重,沒事。”
校醫給他拿了幾枚創可貼,“貼上吧,別沾水。”
“我來吧。”何素珊從校醫手中接過。
許晗的手伸在她面前,何素珊撕開了創可貼,往許晗的手背上貼,但她的手一直抖,怎麽都貼不好。
“沒事,別怕。”許晗以為她還在害怕,安慰她道。
“嗯,我不怕,就是……就是手不聽使喚。”何素珊甩了兩下手,說話還帶着抽噎。
最後她兩只手握住許晗的手,指尖蜷在他的掌心,大拇指按壓創可貼,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終于貼好了。
許晗動了動手,在她指尖輕握了下,說:“謝謝。”
何素珊沒感到許晗的小動作,她搖了搖頭,放下了手,說:“不用謝。”
當天,張悅沒去顧言宏辦公室,張父只待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住他的念叨,幹脆躺在沙發上裝睡,顧言宏沒法子,只能把人請出去了。
校保安也受到了批評,之後,附中出入校園都要進行嚴格檢查,必須持有班主任開具的通行證才行。
而這件事,在無關人員的心中只像是某天的一個小插曲,轉眼就被其他新事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