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接開頭）辭職：為什麽會有一種“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的錯覺？

第73章 （接開頭）辭職：為什麽會有一種“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的錯覺？

暑假，何素珊開始去李東的公司實習。

工作崗位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只當作是修煉，甘之如饴。

不知不覺實習已将近兩個月，有一天加班到很晚回去，屋子裏的白熾燈閃了下，突然滅了。

何素珊當時剛回來，窗簾還沒來得及拉，天已全黑，窗外的白蠟樹枝被風吹到玻璃上，拍打的聲音讓她打了個激靈。

何素珊打開支付寶充了電費，但是等了好久還是沒來電。

她打着手機的手電筒蜷縮在沙發上，不敢看窗外。

給房東發消息，對方回複她：「可能需要刷下電卡。」

何素珊找出電卡，打開了房門。

這是個老舊小區，她這層的聲控燈已經壞了，現下樓道裏漆黑一片。

她打着手電筒，看了一眼，電表位置在門的正上方，何素珊踮了踮腳，根本夠不到。

這時，樓下有腳步聲傳來，伴随着男人吹口哨的聲音，下層聲控燈的微弱光亮透了上來。

何素珊趕忙轉身進了屋。

屋子裏也是漆黑的，一時搞不清哪邊更可怕。

她把手電筒照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看着那一點光亮，她開始想家，想自己遇到的人和事，想自己這樣究竟是對是錯。

不論做什麽決定，好像都會有一定幾率後悔。

今天她又加班到很晚。

她感覺自己好無助，更多的是丢人，不就是停電了，不就是需要刷個電卡，怎麽就那麽難了，世上比這難的事多了。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獨立，很多事情她都感到很無力，自己的成長無法與這個世界的發展相匹配。

剛上高中那會兒，是她第一次知道人外有人，知道她自己需要更加努力才匹配得上別人的腳步。

上了大學，走入了更大的世界，越來越明白自己的渺小，她只能努力，只能比別人更努力，才能勉強站在同一起跑線。

如今，她承認了自己的平凡，甚至是平庸，她其實并沒有那麽特別，她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

何素珊呼了口氣，穩了穩心神，去卧室把椅子搬了出來，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好一陣兒，直到外面沒聲音了才推開門出去，放輕了動靜，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

她把卡貼在電表上面刷了好幾次，屋裏都沒有來電，她舉着手機照明，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操作說明。

這時，對門突然押開一條縫，屬于屋子裏的光線透了出來，屋子的主人正拎着一袋垃圾放在門口，擡眼看到了站在椅子上的何素珊。

聽到腳步聲走近，何素珊的身體抖了下，下意識回頭看。

對方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問何素珊，“姑娘，家裏停電了啊？”

何素珊答，“啊，是。”聲音顫抖得不像自己。

“電表側邊，往那貼一下就好了。”女人熱心說道。

何素珊跟着指引，然後聽到“叮”的一聲，來電了，她從椅子上下來，“謝謝您。”

“沒事兒！”女人笑着擺擺手，回了自己屋子。

何素珊搬着椅子回了屋，驚魂未定，她打開手機裏許晗的照片看。

——我真的，好想你啊。

*

收到王雲軒婚禮的邀請後，何素珊跟李東提了下請假的事。

李東之前跟她說過，如果開學的話，希望她保持一周三天的實習時間，長假的話需要來公司值班，她那時覺得自己沒什麽事，就答應了。

這次李東聽到她請假的請求，皺了眉：“你不是說國慶節可以值班嗎？”

何素珊怔了一下，“是，我當時以為自己沒有什麽重要的事。”

“那你這次是什麽重要的事嗎？”李東問她。

何素珊不會說謊，她說：“朋友結婚。”

“朋友結婚？這算重要的事？”李東點了支煙夾在手裏，煙味飄到何素珊鼻子裏，嗆人的很，但她臉上的表情動都沒動一下。

“很重要的朋友。”何素珊回。

“随了禮金不就行了？”李東又說，然後接了個電話，擺擺手示意她出去。

何素珊走出李東的辦公室，順便帶上了門。

她并不想李東的煙味飄出來。

何素珊呼了口氣，看了眼手機的日期，然後回到工位上，打開文檔，敲下三個字——“辭職信”。

然後上網找了篇現成的複制了下來，這種東西實在沒必要浪費腦細胞。

下午的時候，何素珊見李東時間空出來了，又一次走進了他的辦公室。李東覺得她真是不知好歹，上午的時候他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何素珊沒等李東說話，就輕輕地把辭職信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李經理，我要辭職了。”

李東似是氣急敗壞，“不答應你請假就辭職？現在年輕人抗壓能力這麽差？”

何素珊看着他發火，淡淡道，“和那個沒有關系，主要也因為我還是想做設計方向，這個崗位也不是我所期待的。”

“年輕人不多鍛煉，怎麽可能成長？”李東還是一副給她畫餅的好領導形象，“再說你個女孩子學建築有什麽用，得跑工地，又髒又累，你要說你回老家考公務員，找個穩定的工作，我還可以理解，現在的助理崗位不是很輕松嗎！”

何素珊簡直要被他的邏輯氣笑了。

有些人看到別人做的事情自己理解不了的時候，就會給人家所做之事賦予一種“沒用”的荒唐意義，這種站在高處評頭論足的結果使他們非常享受，并産生一種優越感。

可惜那些一心一意沉溺于自我世界裏的人，并不關心他們所做之事在其他人眼裏是怎樣的，他們并不在意，更遑論浪費口舌去辯解。

“每個人追求的都不一樣，還有一點您說錯了，李總，女孩子為什麽不能學建築？”何素珊改了稱呼，她記得李東一直不讓他們叫他“李總”，說這樣不“平易近人”。

李東啞口無言，一時沒有想到答案，何素珊又接着說，“我的辭職信您也收到了，也給您郵箱發了一份，您可以查收一下。”

何素珊實習，李東根本沒有和她簽合同，自然也沒有與她約定辭職事宜，現下倒成為一件好事。

“我再想想吧。”李東心裏煩躁，又點了煙。

“那您再想想，”何素珊說，“不過我得跟您說一下，實習生離職只需要提前三天說就可以，而且員工辭職是通知，并不需要經過您的同意。”

“但是我可以一個月之後再走，您不如想想怎麽在這期間招到合适的人，趁我沒走還可以帶帶她。”

李東擡頭看何素珊，微微有些吃驚，他一直以為她是個溫順的小綿羊。

“其實說實話，下位助理來的時候也不用怎麽培訓，畢竟當時我就是這麽過來的，關于我這個崗位的一些細則，我晚上會加班寫好發到您的郵箱。”

何素珊走後，李東抽着煙，他好像沒有拒絕何素珊辭職的理由，又想到，何素珊做事一直這麽滴水不漏嗎？以前怎麽沒有發現。

何素珊走出李東的辦公室，感覺身心舒暢。

“找他幹什麽去了？”趙盼鳳問她。

何素珊笑着說，“趙姐，我辭職啦。”

趙盼鳳沒有掩飾自己的訝異，“啊？”

“嗯呢。”何素珊笑笑，回到工位。

趙盼鳳拿着自己的水杯接了水，“怎麽就辭職了啊？你幹得挺不錯的。”

“我要開始做畢設了，以後可能沒時間實習啦。”何素珊笑着說，這也是實話。

何素珊想清楚了，她在這裏只是浪費時間，可以接受鍛煉，但是起碼方向要對，不能南轅北轍。

*

“小何，郵箱發你的單子幫我打出來吧。”財務室田麗走過來跟何素珊說。

何素珊應了一聲，打開郵箱，是他們公司人員的報銷單。

“田姐，你們屋打印機又壞了？”何素珊邊操作電腦，邊仿若不經意地問。

田麗說，“是啊，又壞了，今天修了一上午，還是打不出來。”

“要不還是找個維修師傅來修吧？這樣多耽誤事。”何素珊說，其實她知道并不是什麽打印機故障，只是她們習慣把活兒都交給她來做。

自她提出辭職，時間已過半個多月，先後倒是來了幾個面試者，但沒有一個人留下來。

上周有個三十多歲的姐姐來試崗，只待了兩天就走了，還給何素珊微信發了一篇小作文，總結起來就是這個崗位性價比不高，她難以勝任，感覺抱歉。

何素珊嘆口氣，她也覺得自己的職責實在太多了，也都怪她，一開始不懂得拒絕，誰給她派活她都接。

“對了田姐，開票報稅什麽的，你太久沒做估計會生疏，一會兒我把崗位細則也發你一份，你可以看看，有不清楚的地方也可以直接微信問我。”何素珊笑着說，把她郵箱的東西都打了出來，走到打印機旁等着紙張輸出。

田麗微微有些愣怔，她看着這幾天來面試的人，還尋思這是在招聘什麽崗位，沒想到是接替何素珊的。

“你是要離職了嗎？”田麗問。

何素珊眨眨眼睛，她把打印好的報稅單遞給田麗，“是的，田姐，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啦。”

田麗接過，心不在焉地說，“沒事。”

趙盼鳳說，“小何，你走了我們可就要亂套了。”

何素珊道，“哪有那麽嚴重啊。”她笑了笑，“趙姐，你那麽優秀，開始不都是你帶我的嗎，不然我哪能成長這麽快。”

趙盼鳳也跟着笑了下，低頭沉浸在工作中。

這個崗位的人都待不長時間，何素珊人看着不善言談，但卻很靠譜，交給她的事情自己從不用擔心。

之前何素珊面試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她的簡歷很漂亮，雖說是李東熟人介紹過來的，但是績點、各種證書、競賽獎項，都是讓人不能忽略的優秀。

她明白，何素珊是不會在這裏停留的，她有更廣闊的天地。

這半個月來，何素珊慢慢把手裏的活交接了出去，她明明只待了三個月，卻已經像是多年的老員工，事情樁樁件件都安排得有條不紊。

趙盼鳳想，以前怎麽沒感覺活兒有這麽多，那時候她們是怎麽過來的？

*

晚上回到出租屋，音樂播放軟件日推了一首歌給她。

《你曾是少年》

【許多年前 你有一雙清澈的雙眼

奔跑起來 像是一道春天的閃電

想看遍這世界 去最遙遠的遠方

感覺有雙翅膀 能飛越高山和海洋

許多年前 你曾是個樸素的少年

愛上一個人 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相信愛會永恒 相信每個陌生人

相信你會成為最想成為的人

你我來自湖北四川廣西寧夏河南山東貴州雲南的小鎮鄉村

曾經發誓 要做了不起的人

卻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某天夜半忽然醒來 像被命運叫醒了

它說你不能就這樣過完一生】

人這一生，如果不能幹自己喜歡的事情，那這一生有什麽意義？

為什麽會認命，為什麽會有一種“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的錯覺？

人是可以選擇的，人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何素珊喜歡的歌手許嵩有一句話：【難道還有比“我想”更強大的理由嗎？】

“我想”，是最默默無聞而又有爆發力的東西。

何素珊現在想的很簡單，她想做設計，也想見許晗。

為什麽？

因為“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