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地下室

第9章 地下室

鄭烽心髒驟停,呼吸也消失了。

這張周箴彤的臉蒼白無比,雙目圓睜凸出,面無表情,就這麽僵硬地盯着他。

極度的恐懼讓鄭烽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地細碎戰栗。

他也睜大眼睛,面無表情地盯着這張臉。

如果此刻有鏡子給他照一照,他相信自己的臉一定同樣蒼白,和與他面對面的這張吓人面孔如出一轍。

兩張蒼白面孔相互對視了好一陣。

鄭烽閉上眼睛……不再看,不再聽,不再想。

之後仿佛時間停滞了,空間也凝固了,一切都不存在……

直到有一雙手抓住他的領口,用力往外一抽,将他從間隔中托了出來,他的五感才慢慢回籠。

他聽見一個聲音在喊他:“鄭隊,鄭隊,你怎麽樣了?”

——原來是馮琛啊……

他恍惚睜開雙眼,隐約看見馮琛手裏拿着一支注射器,正要往他手臂上紮。

——不!!!

他一把推開馮琛,恐懼如寒夜冰霜慢慢侵蝕他的全身。一些往事記憶仿佛潮水般湧來。

夏令營營地內,空氣中彌漫着濃烈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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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烽看到自己全副武裝,周圍還有好幾個跟他一樣裝扮的士兵,他們在露營區搜索。四周許多高高低低的帳篷,大部分已經被壓垮,被折斷,或扭做一團。

有幾個幸存的少年從帳篷後哆嗦着探出身子,喊:“救命!救救我們!”

鄭烽和其餘士兵立刻舉槍圍住那幾個少年。

少年們高舉雙手,僵立在那裏,瑟瑟發抖求救:“救命……是來救我們的嗎?”

士兵們肩上綁着的對講機傳來一個冰冷的命令聲:“動手!基因改造出了問題,他們已經壞掉了,動手!”

一陣機槍掃射,一陣完了又是一陣……

清理屍體時,有一個少年沒死透,被機槍掃射得只剩半邊臉、一只眼睛,那眼睛裏滿是不可思議,牙縫中艱難擠出幾個字:“為什麽……要……殺我們?”

頓時,無數少年們的吶喊、尖叫在鄭烽腦海中瘋狂回旋:“為什麽要殺我們?為什麽要殺我們!為什麽!!為什麽!!!”

這些聲音有男孩、有女孩,有年長的、有年幼的……

鄭烽抱緊腦袋,喉嚨裏發出危險低吼,仿佛瀕死的困獸要掙紮一搏。

“砰!”的一下,馮琛一拳揍在他臉上,緊接着又是好幾拳劈頭蓋臉砸過來,直把他砸翻在地。

鄭烽跌跌撞撞站起身,頭疼欲裂。

馮琛當着他面将針管紮進自己手臂,推入一半溶劑,吼道:“看到沒!這只是鎮定劑!你需要鎮定劑!”

說完一把将他抵至牆角,機械右臂牢牢壓住他,左手提起注射器……

時間仿佛過去了許久,終于,鄭烽一點點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馮琛見他視線恢複聚焦,松了口氣,放開壓制他的手臂。

鄭烽背貼着牆面滑下來,一屁股坐到地上,朝馮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無力道:“謝謝手下留情啊,沒拿你那鐵拳頭揍我。”

馮琛道:“趙功成已經走了。告訴我,你到底遇到什麽了?我找到你時,你幾乎失去神智。”

鄭烽蹙眉緊閉雙眼,回憶剛才情景,甚至懷疑自己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幻覺。

他用極不肯定的語氣道:“我似乎看到了……周箴彤。”

馮琛呼吸一滞,道:“在哪裏?”

“我看見,不,是聽見她……沿着廚房壁櫃……往下爬。”

鄭烽擡手指了指他剛才藏身的壁櫃,目光觸及壁櫃外側時,瞳孔微微收縮。

馮琛順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除了剛剛鄭烽藏身的間隔,那壁櫃外側光滑無比,根本沒有可攀附的物件。

馮琛走近那壁櫃,用手摸了一下外側,又湊近鼻子聞了聞,面色愈來愈陰沉,眼底似有暗流湧動。

他站起身,道:“鄭隊,打起精神來,我們得去廚房後面的內院探探,看看裏面藏着什麽了。”

幾分鐘後,內院裏的犬吠聲再次響起,起先全是兇猛的吠吼,再往後,不斷夾雜着受威脅的恐懼嗚咽。

混亂的吠叫、嗚咽聲此起彼伏了片刻後,很快偃旗息鼓。

偌大的陰暗犬舍之中,鄭烽和馮琛立于牆角。

鄭烽手裏握着一只精巧的麻醉槍,與一群狼犬對峙。

這些狼犬大多都已癱倒,剩下的幾只也快跪到地上了,盡管還在奮力掙紮,卻怎麽也站不起來,不消多時,同樣一頭栽倒。

而馮琛将牆角邊的一處暗門撬開:“就是這裏了。剛才我發現客廳牆面上有一些奇怪的粘液,順着粘液追蹤至此,還沒來得及細查,趙功成就從這暗門裏出來了。”

他回頭望了眼鄭烽:“走吧,鄭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趙功成消失的原因,就是這暗門背後有古怪了。”

兩人進到暗門內,眼前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狹長甬道,不知通往何處。

甬道四壁光滑,寬度僅夠一人通行,裏面每間隔兩三米就有一處人工照明,不至于幽晦陰暗。

馮琛在前、鄭烽在後,兩人順着甬道向深處前行。

腳底下的地面一直傾斜往下,鄭烽暗自思忖——這甬道另一端莫不是連着地下?

随着下行距離越來越遠,甬道內壁上附着的淡黃色粘液肉眼可見地增多,腥臭味愈發刺鼻。

馮琛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羅盤樣儀器,邊走邊關注着盤面變化。走了一陣子,突然停下腳步:“果然,你瞧。”将那羅盤遞到鄭烽面前。

鄭烽見羅盤上的指針正亂走一氣,眉頭微蹙,問:“這是怎麽回事?”

馮琛道:“這裏的磁場不對勁,從剛進來時就開始不對勁,現在已經徹底錯亂了。”

他掀起羅盤盤面,底下竟還有一層暗格,裏面放着一粒珍珠般大小、閃着微弱光芒的物件,那光芒忽明忽暗閃爍了幾秒後,如同被掐滅了燭芯的火燭,徹底咽了氣。

他捏着這枚珍珠狀物件,道:“這東西就是監聽定位器,跟我們裝進趙功成體內的一模一樣,周家別院整個地下區域的磁場都被人為改變了,監聽定位器受到幹擾,因此才會失效。”

——整個地下區域的磁場都被改變了?

鄭烽暗暗訝異。

——一個私家別院的地下,費盡心思挖出一條甬道,門口有狼犬把守,內部有磁場屏蔽,這裏邊到底藏着什麽?是……“奉獻”嗎?

鄭烽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張像極了周箴彤的蒼白古怪面孔。

他艱難地咽了一下唾沫,更加小心翼翼地跟在馮琛身後。

越往裏,甬道寬度卻逐漸開闊起來,又走了十來分鐘後,寬度拓至可供兩人并肩行進,而前方有燈光若隐若現。

……到了。

眼前是一扇漆黑鐵門,同樣沒有上鎖,留有一道縫隙,透出內裏明亮燈光。

馮琛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推開這扇門。

原本兩人都屏住呼吸、全身戒備,以為這裏邊會是“奉獻”的藏納地。鄭烽捏緊手腕上的軟刃,馮琛右臂護在身前。

結果門一打開,兩人同時情不自禁“咦?”了一聲,頓時放下戒備,面面相觑。

裏面的場景太出人意料,竟是一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卧房,且空無一人。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房間布置得簡單幹淨,整體色調偏粉藍色。一張單人床緊貼牆壁,床頭櫃旁是一個梳妝臺兼書桌。牆壁上裝模作樣地開了一個窗戶,畫着室外風景畫。

除去這些常規陳設,就只有靠門一側的衣櫃稍稍顯眼,是一個整三層的落地衣櫃,相較于其他家具而言,委實大了些。

與整潔布置截然反差的是随處可見的淡黃色透明粘液,以及充斥在空氣中的腥臭味。

兩人四下掃了一眼,這房間空蕩蕩的實在沒什麽地方好藏東西,除了……

鄭烽想都沒想,徑直朝那衣櫃走去,一個強烈的預感在催促着他。

拉開櫃門……

霎時間,他的手不自覺顫抖起來。

整一個衣櫃塞得滿滿當當,全是各種芭蕾舞演出的服裝、鞋子、飾品,角落裏還擱置着幾疊練功服。

鄭烽随手拿出一件演出服,手朝衣領那兒摸了摸,裏面隐隐約約繡着人名,拎出來放在亮光下一看,赫然是“周箴彤”三個字。

他手抖得更厲害了,又急切地将其他衣物也都翻了一遍。

全部是,通通都是,每一件衣服、每一雙鞋子、每一樣飾品,上面都有周箴彤的名字記號。

他頓時身子一軟,癱靠在牆上,這些東西果然都是周箴彤的,預感被印證了……

雖然不敢相信在廚房那兒見到的可怖活物就是周箴彤,但那張真真切切的臉,趙功成呼喊的名字,以及現在這滿衣櫃的芭蕾舞用品,無一不在指向一個結論。

——如果那活物真就是周箴彤本人,她為什麽會變成這幅模樣?跟“奉獻”有關嗎?而現在躺在醫院裏的周箴彤,那個委托霍林韻調查、一口咬定趙功成要殺她的周箴彤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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