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亵渎

第66章 亵渎

儲輕緣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花,徑直闖入聲音傳出的房間。

沿途侍從見他一身殺氣騰騰,紛紛低頭,吭都不敢吭一聲。

于是,他看到了一間昏暗的華麗卧房中,四面牆上懸挂的屏幕上,全在播放他跟馮琛親熱的影像,在他的住所中,在床上、沙發上、餐桌上……

而卧房正中間,層層輕紗幔帳籠罩中,宗主正将一個人按在身下。

他捂着那人的嘴,不讓其發出一點聲音,自己卻看着屏幕上的影像沉醉喘息,他甚至還将那些影像放大,看着儲輕緣的臉、看着儲輕緣的身體,仿佛自己身下的人就是儲輕緣。

儲輕緣驚呆了。

然後一剎那間,整個卧房被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籠罩,所有屏幕紛紛爆裂,輕紗幔帳同時被撕碎,牆壁屋梁在壓力下戰戰巍巍,碎屑不斷掉落。

儲輕緣走近中央的床榻,那床榻立刻被大卸了八塊,上面的兩個人跌落到地上。

宗主身下之人被一雙無形的手提到半空,下一秒就被甩出了窗外。

無形壓力繼續加大,空間進一步扭曲,已經卸成碎塊的床榻被碾成粉末,灑落在宗主身上,而宗主本人也在壓力下動彈不得。

儲輕緣直接上手,親自掐住宗主的脖子,無法置信地斥問:“你竟然一直在偷窺我?!”

宗主被掐得呼吸困難,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到了卧房門口立着的使徒,立刻明白了,眼裏閃過森冷寒光。

儲輕緣手放松了一些,讓他可以說話。

宗主喘上了一口氣,接着就狂笑起來:“真神終于徹底降臨了!我此生可以再次目睹如此強悍的神力,就快要得償所願!”

“我問你為什麽要偷窺我!”儲輕緣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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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平靜地凝視對方,現在儲輕緣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他道:“你為什麽不跟我試試?我可以讓你更舒服。”

儲輕緣徹底怔住了,他松開了宗主,向後退了好幾步,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賴的人竟懷着這樣狎昵的心思。

——這個人信誓旦旦地奉自己為神明,說要永遠守護自己,不會讓別人傷害自己一根手指!結果……

都是嘴裏說一套、實際做一套的人,馮琛是這樣,宗主也是這樣!自己還能去相信誰?

長久以來,儲輕緣對宗主的信任是遠超過馮琛的。

少年時期經歷那麽多傷害後,只有教宗是給他安全的所在,現在竟連這唯一的安全感都崩塌了!

宗主從粉末中站了起來,一步步朝儲輕緣逼近:“神明,你都看見了,你是不是很憎惡我?我也一樣憎惡自己。

我承認對你懷着龌龊的心思,因為我本來就是個肮髒的種,我身上淌的是燕州人的血!卑鄙無恥的燕州人的血!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的血統,只要還是這樣肮髒的血統,我就控制不住對你的貪欲,就跟那個馮琛一樣,貪圖你,想要亵渎你。”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一聽到馮琛的名字,儲輕緣就被刺激到。

宗主毫不退縮:“我是有罪,在你背後亵渎了你。但神明,你自己回想看看,有哪一次我在你當面不敬過?我一直都恪守本分,守護你、膜拜你!

當初是誰把你從燕州救出來的?是我!是我一路背着你,歷經千辛萬苦才回到南陸!我們被燕州追兵襲擊,我拼得滿身是傷也要護你周全!回到南陸後的這十幾年,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全是我在背後支持你!”

他指了指身後碎成粉末的床榻,進一步道:“憑什麽?我為你付出這麽多,根本都沒真的碰過你,只在背後偷偷想了想,你就可以動怒成這樣?

那個馮琛呢?你現在記憶完全恢複了對不對?他曾經怎樣背叛你,你也都記起來了對不對?憑什麽那樣的人,你就可以讓他上!神明,你待人不能太雙标,會寒了真正對你好的人的心!”

儲輕緣面色極其蒼白,“背叛”兩個字像尖刀一樣刺進他心裏。

他咬着下唇微微發抖,沒有回應宗主一個字,轉身走到門口,對使徒道:“你跟我過來。”

宗主看着使徒,怒不可遏:“都是你在挑撥離間!”一擡手,幾支短箭飛出,直沖使徒而去。

但還沒近使徒身,就被一堵無形壁障阻擋,紛紛掉落。

儲輕緣頭也不回道:“你對我有救命之恩,還有這麽多年的守護,我暫且饒你一次。只要你以後恪守本分,今天的事我不會追究。但是現在我記憶剛剛恢複,心情十分不好,我想帶走什麽人,你最好不要阻攔。”

說完轉身離去。

等遠離了教宗總壇,儲輕緣揀了一塊僻靜的山坡坐下,呆呆望着遠方,然後從腰帶上解下一支埙,無邊無際地吹了起來。

使徒便立在他身後,也不去打擾,靜靜地聽他吹。

嗚咽的曲調說不出的凄凄慘慘,吹了一陣子後,儲輕緣自己都聽不下去了,将埙扔到一邊。

使徒這才道:“你其實不用把我帶出來,宗主不敢真對我怎麽樣。”

“因為你是傭兵寮寮長的心腹嗎?”儲輕緣問。

“是的,現在大家還需要相互利用,不會撕破臉皮。”

儲輕緣以前沒怎麽跟使徒打過交道,他一向對這些沆瀣一氣、爾虞我詐的交易反感。

但自從從邢彥那兒得知,泊落族是被燕州屠殺滅族後,他就開始懷疑——教宗與傭兵寮的勾結不僅僅是利益牽扯。

現下倒是個難得的機會,能與使徒單獨相處。

儲輕緣問:“傭兵寮跟教宗到底在做什麽交易?要互派心腹到對方的地盤上監視?你們傭兵寮是做雇傭兵買賣的吧?所以教宗花錢買了你們的兵力嗎?教宗這樣一個信仰機構要兵力做什麽?”

聽着他這一連串的發問,使徒不禁笑了:“你還真是容易輕信別人啊,杏林大人,這些問題問我合适嗎?且不說我是傭兵寮的人,并不聽命于你,你這樣心裏想什麽就直接問了出來,不怕我也是對你心懷叵測之人嗎?”

儲輕緣冷冷道:“對我心懷叵測的人多的去了,不差你一個。你高興回答就回答,不高興就算了,也不用拿假話來騙我。我是個有仇必報的人,那些傷害過、欺騙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現在确實心情很不好,口氣裏全是狠戾意味。

然而使徒卻聽得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有仇報仇、有冤報怨,這世上披着人皮的禽獸太多了,指望他們惡有惡報,還不如自己親自動手。不過我想問一句,所有傷害過你的人,也包括馮琛嗎?”

一陣寒風吹過,儲輕緣覺得有些冷,将領口攏了攏,沒有回話。

使徒嘆口氣:“我有時候覺得你挺可憐,因為血統身份,成了多少人貪圖争奪的對象,可又有幾個人是真心待你的呢?難得一個人對你有真情,結果還……”

“你管的閑事是有點多了。”儲輕緣打斷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卻不禁又聯想起另一件事,便問,“馮琛的真實身份,傭兵寮應當一開始就知道。既然教宗和傭兵寮老早就串通在一起,那當時在容誠莊,故意留馮琛一個活口,引我去救他,也有你們一份功勞咯?”

“當然,霍林韻接私活的事,寮長怎麽可能不知道?不過剛好可以順水推舟,就由着她去了。”

“所以只要當時霍林韻呆在馮琛身邊,你們就一定會殺了她,對嗎?為了讓馮琛能跟我單獨相處?”

使徒頓了頓,道:“我們也并非那般冷酷無情。要讓馮琛落單,想辦法引開霍林韻就是了。之所以一定要殺了她,是因為她之前撞破了我和寮長的密談。”

“哦?”儲輕緣緊緊盯着使徒。

“你剛才問我那麽一大堆,我就回答你好了。

宗主從血統上而言是徹頭徹尾的燕州人,但他卻是從小被泊落族人撫養長大的。三十多年前,燕州屠盡泊落族,宗主因為血統才撿了一條命,被當時的老宗主帶回教宗,當作義子庇護。

對宗主而言,泊落族才是他的家鄉,而燕州于他,有血海深仇,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

所以現在你明白了嗎?教宗為什麽需要我們的兵力,為什麽要聯合南陸的力量。當然了,這些兵力并不是從我們這兒買的,我們跟教宗是合作關系,一個在燕州外、一個在燕州內。我們有自己的目的,不過這個就暫時不方便告訴杏林大人了。”

“霍林韻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些,才被殺的嗎?教宗和南陸會聯合讨伐燕州,而你們在燕州給教宗做內應?”

“正是,如果霍林韻提前走漏了消息給三大署,我們的計劃可能付之東流。”

“那你現在這麽堂而皇之地告訴了我,不怕我走漏消息給三大署嗎?我是燕州和泊落族的混血,你就這麽肯定,我會一直站在教宗這邊?”

使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肯定你不會站在燕州那一邊。”

說完,使徒鞠躬告辭。

儲輕緣看着她遠去的背影,一個人坐在寒風中,雙臂環抱在胸前,覺得更冷了。

————

教宗總壇。

宗主将侍從們都打發了,獨自一人走進一間祠堂,裏面供奉着歷代教宗宗主的牌位。

宗主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然後跪到其中一座牌位前,喃喃低語:“義父,不孝義子過來看您了,您在泉下過得可還好呀?應當是好的,像您這樣的良善之人,在哪兒都是受人尊敬的。不像我,以後一定是要下到十八層地獄、受盡酷刑的。

義父啊,我勒死您的時候,您可曾後悔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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