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是啞巴嗎不會講話”
第1章 “你是啞巴嗎不會講話”
春意漸濃,天氣暖起來了。
沈桂舟挽起白襯衫衣袖,拿着剪刀剪掉最後一截稍長的花枝,将桌上一捧花攏起,擺進洗幹淨的玻璃瓶裏。
淺粉色的玫瑰開得豔麗,他撚着指尖輕輕撥弄,眼梢浮現笑意,無聲輕笑了兩聲。
今天的花很新鮮,是個好兆頭。
他端起兩玻璃瓶,奮力跨過滿地殘枝,漫步走向花店門旁的木架子,挑了位置放下,仔細調整着花的走勢,讓花朵勻稱地散布在陽光下。
“喔!是向日葵哥哥!”沈桂舟聞聲擡頭,一個小孩正站在大玻璃窗前,雙腳蹦跶着離了地,欣喜地朝他揮舞着雙手。
沈桂舟笑開了,隔着玻璃窗揮了揮手。
花店門上的風鈴叮鈴鈴地敲響,小孩興奮地推開門沖到他身邊,沈桂舟連忙将手在圍裙上抹了抹,蹲下張開手臂,一把将小孩擁進了懷裏,輕柔地拍着小孩的背。
抱着左扭右扭好一會,小孩松開環抱着他的手,興奮地向他炫耀,“向日葵哥哥!我和你講哦,我今天很早很早就起床了,就是為了能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呢!”
沈桂舟笑着揉了揉小孩的發絲,豎起拇指揮了揮,小孩“嘿嘿”兩聲,也擡起大拇指和他相碰,刻了個“印章”。
花店門上的風鈴又響了起來,小孩媽媽推門走來,滿臉不好意思,“抱歉啊,他一整個周末沒見着你,好不容易等到周一上幼兒園,太激動了。”
沈桂舟擺了擺手,害羞地垂下眼睫,從一旁的玻璃瓶裏挑了枝漂亮清秀的橙玫瑰,遞給小孩。
小孩緊張地退了兩步,瞟了一眼媽媽,乖乖搖了搖頭,“這是哥哥用來賺錢的,我不能收。”
沈桂舟失笑,拿起一旁的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獎勵”,将那朵橙玫瑰塞到小孩手裏,覆住小孩的手,輕輕拍了拍。
小孩臉頰浮着喜悅,兩眼放光,在征得媽媽同意之後,開心地抱住了沈桂舟,“謝謝向日葵哥哥!我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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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要怎麽表示呢?”媽媽提醒。
小孩托着下巴思索了好一會,輕輕在沈桂舟臉頰留下了一個吻,嘿嘿地傻笑了兩聲。
沈桂舟垂睫看他,輕柔地揚起嘴角,也跟着傻笑了兩聲。
“那……”小孩躊躇地扭着身子,往沈桂舟邊上蹭,下巴搭上沈桂舟的肩,試探地問道,“我可以把花送給我喜歡的小朋友嗎?”
沈桂舟一怔,旋即捂着嘴笑了起來,緩緩揉了揉小孩的頭發,點了點頭。
“這麽貪心呀,向日葵哥哥不是你最喜歡的哥哥了?”阿雅捧着一束打包好的花,從隔間裏走了出來,将花放在架子上,笑着揶揄。
“是啊,向日葵哥哥是我最喜歡的男孩子,但小貝是我最喜歡的女孩子,這不沖突。”小孩說着,往沈桂舟懷裏鑽了鑽,沈桂舟順勢把他攬進懷裏,幫他理了理翻起的衣領。
“哎喲,從小就是個海王,”阿雅在兩人跟前蹲下,擡手将小孩的頭發揉亂,“向日葵哥哥不能叫男孩子啦,叫男人。”
小孩被阿雅揉得一臉發絲,一屁股坐在沈桂舟半蹲的膝蓋上,搖着頭奮力抓住阿雅的手,“阿雅姐姐欺負我。”
小孩拉過阿雅的手握着,語氣難掩欣喜:“向日葵哥哥不是男孩子,那我能有其他喜歡的男孩子嗎?”
“果然是個海王,”阿雅笑着搖了搖頭,指了指沈桂舟,“怎麽突然把哥哥叫向日葵哥哥了呀?”
小孩掰着手,點上沈桂舟右眼下方的淚痣,“哥哥笑起來很暖和,像小太陽,讓我想到了向日葵,而且這顆痣就像向日葵上的籽,所以叫向日葵哥哥。”
“那你的向日葵哥哥被你抛棄了,要哭咯。”
“啊,哥哥,我喜歡你的哦,我超喜歡你!”小孩語氣急促了起來,緊張地握着沈桂舟的手,來回搖着。
沈桂舟無奈地看了看阿雅,朝小孩點了點頭,安撫地蹭了蹭小孩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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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小孩和媽媽,沈桂舟關上叮當作響的門,朝阿雅比劃:“你把他給逗哭了。”
“海王可不能從小培養,得讓他知道什麽叫專一。”阿雅“充耳不聞”,扭頭轉身,繞着花店抽了一圈花來,擺到臺上,螺旋着扭起了花束。
“像大藤一樣?”沈桂舟比劃,成功收獲了阿雅的一記眼刀。
“他?他就是垃圾,全天底下最垃圾的男人,連海王都不如。”
氣憤都快溢出這間花店了,沈桂舟擔心花被折斷,連忙擡手順了順阿雅的背,比劃着讓她消消氣。
阿雅嘆了口氣,瞧了他一眼,“要是他像你一樣有眼力見就好了。”
“大藤肯定在準備什麽驚喜呢。”沈桂舟比劃着安慰她。
“他可沒那麽有意思。”阿雅氣着氣着也笑出了聲。
臺子上的座機響了起來,阿雅放下手中的花,趿拉着松糕鞋走過去,接起電話,一秒變得官方,“您好,柏藍花店。”
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有些刺耳,沈桂舟站在離臺子百米開外的門口都聽得見裏面刺刺拉拉的嘴碎聲,他停下了挑揀花朵的動作,擔憂地皺起了眉頭。
阿雅沉默了好一會,猶豫着開口,“等等,不是您指定小劉去送的嗎?”
電話那頭又炸了幾聲,阿雅無奈,“您那個時候說要我們店裏順毛的年輕小夥幫您送,我還問過您是不是要能說話的……”
“不管,反正你們叫錯人來了,我們哥現在很不開心,你們看着辦。”聲音刺破話筒,彌漫在整間花店裏,清晰地鑽進沈桂舟的耳朵中。
自從沈桂舟啞了喉嚨,他總會豎着耳朵仔細地傾聽各種聲音,樹葉搖擺的沙沙聲,汽車駛過的奔馳聲,路邊小貓的撒嬌聲,門口風鈴的叮當聲。
還有電話漏出來的細密争吵聲。
阿雅遲鈍地蓋上電話筒,朝沈桂舟揚起一個遮遮掩掩的微笑,收拾起了包,“沒事兒,就客戶那邊有點不滿意,我去調和調和。”
“要我去對嗎?”沈桂舟截住阿雅收拾的動作,比劃着問道。
“哪有,”阿雅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輕松,“別想太多,大藤和小劉不在,你在這看會兒店,我馬上就回來。”
“我聽到了。”
沈桂舟拉住阿雅肩上的包,一手食指指向自己,一手貼了貼耳朵,重複地比劃着:“我聽到了。”
阿雅從喉嚨裏吐出口渾濁的氣來,感慨道:“還真是瞞不過你,耳朵太好了吧小向日葵。”
沈桂舟無聲傻笑了兩下,接過阿雅身上的包往肩上一攬,拍了拍胸脯,又拍了拍阿雅的肩。
阿雅還是不放心,皺着眉頭,“要不然等我打電話給大藤讓他陪你去吧,你一個人去我很不放心,或者等小劉回來,讓他陪你去。”
沈桂舟搖了搖頭,背着包推開了門,門上風鈴叮鈴叮鈴,門外小劉恰好騎着小電驢回來,精準地停在店門口。
“唉喲雅姐,桂舟哥,你們不知道多恐怖,那客戶的臉啊,黑得跟什麽一樣,問‘怎麽是你來’,唉喲,我的小心肝吶,我都差點以為要交代在哪兒了,一群人玩了個通宵,個個酩酊大醉,頂着個黑眼圈,跟要殺人了似的。”小劉一來就挂在沈桂舟身上,瘋狂吐着苦水,臉上的表情焦灼地皺着,仿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
“還說什麽,‘你覺得你長得很好看嗎?我是要那個好看的過來’,哪來的祖宗啊,誰來不都一樣嗎。”小劉一邊板着臉學起客戶講話,一邊又縮着身子哭得聲淚俱下。
阿雅敷衍着給小劉順了兩下背,說道:“剛好你回來了,你陪沈二去。”
“我哪敢啊,他還威脅我,說他就站在三樓看着,只要多一個人來,這花他就不接了,還要投訴我們。”
“不是他要表白嗎?說不要就不要,哪來的公子哥。”阿雅憤憤地罵了句。
“就是。”小劉附和。
沈桂舟微微眨了眨眼睫,垂眸不語,半晌,他甫一擡頭,指了指自己,又擡起手來彎動四指,“我可以。”
小劉握住沈桂舟發顫的指尖,方才還聒噪得不行,此時突然噤了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沈桂舟其實心裏也沒底,但對方明晃晃地沖着自己來,哪有不去的道理。
更何況,阿雅當初肯收留他,就已經對他足夠好了,他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沈桂舟有樣學樣,在小劉背上順了順,褪下圍裙騎上了小電驢,戴好安全帽,朝花店門前一臉擔憂的兩人點了點頭。
“遇上什麽事記得打電話啊,記得我們的暗號。”阿雅囑咐。
“要不然我和你一塊去吧,到附近放我下來就好。”小劉擔憂着開口。
沈桂舟搖了搖頭,眼尾浮笑,騎着小電驢駛離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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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總是多雨的,沈桂舟剛騎出去沒多久,天邊便團起灰蒙蒙的烏雲,淅瀝地飄起了毛毛細雨。
沈桂舟騎着小電驢來到酒店樓下,解開帶子将安全帽摘了下來,捧着挂到小電驢前面鈎子上,擡眼望了望這座建築的三樓。
玻璃是單向的,從外面看根本看不見裏面的情況,沈桂舟只好作罷,從電驢上下來,敲了敲微微發酸的膝蓋。
KTV裝修高檔,負一層有家酒吧,開在這條租金貴得要死的街上,能在這裏玩通宵的非富即貴。
沈桂舟拿起綁在後箱上的花,抱在懷裏,微跛着腳走上了KTV的階梯。
阿雅告訴他,客戶前幾天從花店路過,瞧見他長得好看,特地指定他今天來送花,還交代給他項任務——幫客戶表白。
因為客戶花粉過敏。
玩兒通宵還叫人幫忙表白,也不知哪家少爺玩這麽花。
沈桂舟單手抱花,挪着腳步走進了一層,眼皮不住地突突跳,他揉了揉眼皮,摁下心中的忐忑,拖着腿走向電梯。
今天周一,這間KTV有活動,來客很多,電梯前站滿了一圈人,“叮”的一聲,電梯打開了門,後面沖上來幾個身着名牌的小孩,一把将沈桂舟撞開便往裏擠,還回頭朝他吐口唾沫嫌棄道:“礙事,一個送花的坐什麽電梯。”
電梯門關上,沈桂舟在地上怔了好一會兒,擡起手卻發覺一陣刺痛,惹得他倒吸了口涼氣,涼氣灌進喉嚨,沈桂舟咳了幾下,捂着嘴壓了下去。
他苦笑着将擦破皮的手掌在白襯衫上蹭了蹭,重新攏起倒在地上的花束,好好擺整齊。
周圍投來打量的目光,有好心的服務生問他,“你沒事吧?”
沈桂舟尴尬地幹笑了下,晃了晃腦袋,弓着背爬起了身,拍走衣服上沾染的灰塵。
口袋輕輕震動,沈桂舟将花換到右手,伸進左邊褲袋摸出了手機,摁下接通鍵,手機那頭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來了沒啊?我們年哥都等多久了,慢吞吞。”
沈桂舟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左右張望好一會,慢慢走向前臺,邊擡手敲了敲手機屏幕,示意他在聽。
“年哥”的耐心似乎耗盡了,一把奪過手機對着他吼道:“敲敲敲,敲什麽敲,你是啞巴嗎不會講話?”
【作者有話說】
1不要用正常人的邏輯來看攻,當他有病就好
2受前期會有點懦弱,但不是我認為的賤受(被傷害還愛得死去活來那種)
3狗血、高血壓但會有反擊,性格使然,會晚一點
4感謝你願意點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