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果然不會成為他”

第21章 “你果然不會成為他”

仿若拿着塊燙手山芋,沈桂舟沒猶豫半秒就将手機扔在了木桌上,起身警惕地四處張望——沒看見監控。

三年前這間別墅裏頭就沒有監控。

曲越來給他看病的時候,總是拱火:“張佑年,你不裝監控,不怕沈桂舟跑了嗎?”

“他敢跑試試,看誰跑得過誰。”

“這可說不準,萬一呢。”

“看你的病,”張佑年不爽,“有這個心思擔心我的事,不如多盯着你那小麻雀兒,臉上這塊淤青可不好看。”

“這你就不懂了吧,他打我,說明我拉扯着他的情緒,”曲越微笑,“我才不像你一樣戀愛腦。”

重新回想起來,沈桂舟還是覺得毛骨悚然,比起笑裏藏刀的曲越,張佑年算是好懂多了,至少不爽他,張佑年會直說。

曲越總是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溫聲溫語對他說:“讓沈時疏出來好嗎?”

比起張佑年發瘋似的堅持己見,曲越總是清醒地反駁他所有的解釋——應該說是,歪曲他所有的解釋。

沈桂舟打了個寒顫。

三年前曲越初出茅廬,剛剛撿起心理咨詢的工作,就被張佑年拉着來給他看病,他嘴捂得緊,沒漏出什麽來。三年不見,沈桂舟真的不想見他,他總是隐隐約約覺得,再見一次,他心底有些什麽東西就該被翻出來了,盡管他不喜歡曲越,不信任曲越。

“叩叩”兩聲,沈桂舟回頭,看見曲随正站在落地窗邊探着身子看他,“出來曬太陽了?”

沈桂舟點頭。

曲随拿着醫藥箱走過來,問他:“感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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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桂舟瞥了眼木桌上那被監視着的手機,再厭惡也得拿起來。

“好多了。”

“你的手——”

“解開了。”沈桂舟想了想,又打字補上句,“暫時。”

曲随笑了兩聲,拉開椅子在他邊上坐下,“還算他有點心。”

沈桂舟搖了搖頭。

不是張佑年解的。

他想打字,又想起手機被監視着,打了“不是”後,匆匆忙忙删掉。

“怎麽了?”曲随看見了他的動作。

沈桂舟指了指他的手機,曲随了然地遞過來。

“不是張佑年解的。”沈桂舟打字。

“他監視你的手機?”曲随冷聲。

沈桂舟又點頭。

“真是一個比一個過分。”曲随暗罵了聲,習慣性地從口袋摸出煙來,都快掏出來了才反應過來,沈桂舟喉嚨不好,又把煙塞了回去,拿出根棒棒糖來塞進嘴裏,還拿了根遞給沈桂舟。

“吃點甜的。”

沈桂舟擺着“謝謝”的口型接過。

“有什麽東西想讓我給你帶嗎?”

“你能,”沈桂舟咽了口唾沫,打字,“你能幫我看看阿雅的情況嗎?”

曲随父親是湛州市一家三甲醫院的院長,不是阿雅待的那一所醫院,曲随也在那邊上班,提要求讓曲随幫忙看是給他添了不少麻煩,但他現在只想知道阿雅怎麽樣了,一天不知道,他就一天安不下心來。

雖然張佑年對他很過分,但張佑年答應他的事,用來和他交換的籌碼倒是從來沒有失約過,所以他并不擔心張佑年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但他想知道阿雅現在什麽情況。

盡管他也沒什麽機會和張佑年提要求。

“沒問題,”曲随答得爽快,“我回去順路去看看,你手機號給我。”

沈桂舟搖了搖頭。

張佑年告訴過他,手機裏只能有張佑年一個聯系人。

曲随也猜到了大半,無奈:“不用錄入,我到時候直接給你打電話就好,放心,張佑年對我沒那麽有敵意。”

曲随說着,調出相機來拍下了沈桂舟的號碼,“他們公司現在亂成一鍋粥,董事會有幾顆老鼠屎乘機鬧事,還仰仗我們家給他撐場面,他不會對我怎麽樣。”

沈桂舟聽不懂公司的事情,他連正經公司都沒去過,也沒體驗過白領生活,聽曲随說得一頭霧水,但也聽得懂最後一句話。

“那就好,謝謝你了,曲醫生。”

“客氣什麽。走吧,幫你換藥。”

說是換藥,曲随也只是幫他換了手上的繃帶,拿藥膏擦了擦左腿膝蓋,至于其他的,好像是張佑年交代過,曲随只是拿藥膏給他,仔細告訴他怎麽處理。

三年前就很熟悉流程了,如今記憶卷土重來,他并不生疏。

曲随沒待多久,接了通電話就走了,芳姨和趙叔也早走了,整間別墅又只剩他一個人。

沈桂舟窩在花園的木椅子上出神。

下午過去了大半,陽光沒那麽曬了,花園的溫度似乎都跟着冷了下來,陽光忽的散去,滿目可及處一片冰涼。

一陣風吹來,沈桂舟冷得抖了抖。

之前閑下來的時候他做什麽來着。

沈桂舟擰着眉,垂眸回想着。

阿雅總讓大藤給他多放點假,讓沈桂舟幹脆周六都回去歇着,他不願,周末也跑到柏藍花店去。

“你周末來我們也不會給你算錢的沈二。”

“沒關系,我自願的。”沈桂舟打手語。

“回去回去回去,萬一頂哪天我們遭舉報壓榨員工了可不好。”

“我和他們解釋。”

“真的不需要。”

“我想見你們,周末也想見。”

他還記得,說完這句話,阿雅紅了眼眶,卻“噗嗤”一聲笑了。

“也不怕我們把你賣了。”

他只是笑着。

後來好像協商了好久,一致同意只歇一天,但有意無意的,周六這天,阿雅很少讓他幫忙什麽事。

胸口很悶,沈桂舟喘着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想阿雅大藤了,他想回花店了。

他想見他們。

但他只能想。

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身上披了件暖和的風衣,張佑年給他買的那件。

外面天色早就暗下來了,黑漆漆一片,花園的燈很久都沒換了,之前就是這副昏沉樣,發着将暗不暗的暖黃色光,張佑年不會走進去,所以也不需要換燈。

客廳開着燈,白熾燈将露臺連帶着花園一角映得亮堂,該是張佑年回來了。

沈桂舟攥着風衣起身,邁步走上露臺,“嘩啦”一聲,落地窗恰好被打開,張佑年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

“解開了?誰解的。”

“我自己解的。”

“這也要攬。”張佑年笑了聲,眼眸在他臉上打了個轉,轉身往裏走。

沈桂舟沒聽明白,蜷起指尖,踩着步子跟着走了進去,恰好撞上芳姨站在不遠處,一臉無奈地看着他。

“都說了姨來說,瞎攬什麽,”芳姨拍了拍他的背,把他往裏帶,“吃飯吧,姨走了。”

“不留下來吃嗎?”

鬼使神差地,沈桂舟打字問道。

他明知道芳姨家裏還有人要照顧,幾乎沒留下來吃過飯,卻還是問了,他不想和張佑年單獨待在一起,芳姨還沒走,他都已經開始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了。

芳姨頓了頓,擡手順了順他的背,輕聲說:“姨要回家啊,沒事兒,去吧,去吃飯。”

沈桂舟朝餐桌瞟了眼,張佑年正好朝他看了過來,明明張佑年臉上沒有什麽情緒,可沈桂舟卻還是覺得脊背發涼。

“不過來等我待會給你重新熱是吧,電費你出?”張佑年出聲。

“哎喲,”芳姨擰眉,“開個微波爐能費多少電,你也別太計較了。”

“知道了,這不是看他杵那不動看着煩,讓你勸半天,姨你今天不是還急着回家,讓趙叔送你。”

“不用啦,姨打車回去。”

“趙叔都在外面等着了。”

“那好吧,謝謝你了佑年。”芳姨說完,又轉回半個身子朝他悄聲道:“去吧,今天姨給你多煮了兩個水煮蛋,剝好放在碗裏了。”

沈桂舟抿了抿嘴,打字道謝:“謝謝姨。”

“哎,去吧。”

他喜歡吃水煮蛋,但沈時疏不喜歡,這可能是唯一他知道的、同沈時疏不一樣的地方了。

說實在,他們在吃的方面都不是特別挑,喜歡的菜也是因為更常吃所以喜歡,只是在某天早上,他發着燒迷迷糊糊躺着,芳姨拿來什麽他都吃不下,眯着眼推開,除了水煮蛋。

他額頭上還蓋着條已經被體溫燙地不涼了的冷毛巾,蔫了似的搖搖欲墜,往下滑了點,就這麽接過芳姨遞來的水煮蛋,就着醬油一口一口咬着。

芳姨幫他将布往上扯了扯,欣喜道:“你喜歡吃水煮蛋啊,那以後我多給你煮幾個。”

從那以後,沈桂舟總能在飯裏、面裏、粥裏翻到切成半個的水煮蛋。

這麽久不見,芳姨還記得他愛吃。

“過來,沈桂舟。”張佑年喊他。

沈桂舟磨蹭着步子走到餐廳,拉開張佑年對面的椅子坐下,芳姨見他坐着,收拾東西便準備走了,走之前還探出半個身子來對着張佑年念叨了句:“你啊,別老挂着苦瓜臉。”

“知道了,別讓趙叔等太久芳姨。”

門關上,猶如打開了抽氣泵,沈桂舟感覺胸腔裏的空氣都被抽走了大半。

張佑年沒看他,自顧自地動着筷子。

安靜點也好。

他中午沒吃多少,沈桂舟捂了捂發餓的肚子,拿起了筷子,沉默地吃着飯。

這份安靜并沒有持續多久,張佑年開口了。

“還以為你有長進了,自己剪的繩子,沒想到還得別人幫你剪。”

沈桂舟拿筷子的手一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張佑年綁他就只是想看他會不會自己找東西剪開?

“你果然不會成為沈時疏。”

張佑年看了他一眼,拿起紙巾擦了擦嘴,拿起碗筷走近廚房,倒幹淨殘渣後扔進洗碗機裏。

“沈桂舟,”張佑年在餐桌前停下,垂眸看他,“別試探我的底線。”

張佑年沒有點名,但他卻聽懂了。

這是在警告他別再想着嘗試聯系紀忱呢。

沈桂舟艱澀地咽了口唾沫,拿起手機打字:“阿雅怎麽樣了?”

“脫離危險了,還得在ICU裏待幾天,想去看她?”

“我想去。”

“然後又偷偷聯系紀忱帶你逃走?”

“……”

沈桂舟沒有說話,張佑年重新拉開椅子在餐桌邊坐下

手機鈴聲不适地響起,張佑年笑了聲,接起電話轉身走向客廳。

沈桂舟收回餘光,拿着筷子繼續吃飯。

“什麽,你再說一遍?”張佑年冷聲,連帶着沈桂舟夾菜的動作也頓了頓,僵着背不動。

“啧,真會挑時機,”張佑年低聲罵了句,“知道了,我現在過去,別和他們說太多。”

步伐聲匆忙起來,張佑年邁着步子走到他身後,一把伸手拿過放在大理石餐桌上沒來得及收好的鑰匙,拿起剛放下不久的包,套上西裝外套準備出門。

末了突然回過頭來看他:“你倒是和紀忱一起策劃了一出好戲,我回來再來和你算賬。”

“我沒有聯系他。”沈桂舟顫着手打字。

張佑年聞言,穿鞋的動作一頓,眸色凜冽,“醫院開的單子不是你洩露的?”

“什麽單?”

“張建邺的病歷。”

張建邺,張佑年的父親,也是資助他的“好心人”。

這個名字猶如暗處叢生的藤蔓,拽着沈桂舟整個人怔在原地,指腹遲遲點不到手機屏幕。

張佑年微眯起眼,不顧芳姨剛把地拖完,穿着皮鞋便踩着朝他走來,眼底好像有一份欣喜。

他說:“你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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