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或許我今天也不該救你”

第30章 “或許我今天也不該救你”

沈桂舟趴在茶幾邊的垃圾桶上,胃裏翻江倒海,直犯惡心,一骨碌往外倒,比起嘔吐的難受,卡在喉嚨裏的那股惡心感更讓他覺得反胃。

他閉着眼,睫毛微微顫着,指尖緊攥着垃圾桶邊,把套袋都抓破了好幾個洞。

紀忱不讓他回憶是對的。

接受心理治療後,他發現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情。

他問過紀忱:“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

紀忱拉開窗簾,擡手敲了敲太陽穴,“有些事情忘了也好,這是你的大腦在保護你。”

然後紀忱告訴他,忘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去回想了。

紀忱是對的。

他現在只覺得惡心,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惡心。

“喂,趙叔,麻煩您回來趟,把張建邺接回去,”張佑年接電話,“醫院那邊我會聯系,您只要送過去就好。”

吐得過猛,眼眶好像有些溫熱,沈桂舟輕輕眯了眯眼睛,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滾落。

餘光中,張佑年朝張建邺走了過去。

“寶刀未老啊,躺進醫院還有餘力,到底是過勞倒下還是沒日沒夜亂搞造成的。”

“你不是今天不回來麽?”張建邺吃痛地揉着腰。

“不回來怎麽能抓到這麽刺激的一幕,要不是我今天回來,還不知道要被你們蒙在鼓裏多久,”張佑年往張建邺的腳上踹了下,嗤笑道,“這下腳又好了,何必呢,這麽大費周章,你可是我爹,通知我一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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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小兔崽子還踹我。”

張佑年笑了一聲,臉色恢複淡漠,“我們的約定還在生效,你也沒資格碰他。”

“你以為你用的錢都是哪來的,還不是我賺來的,你的東西就是我的。”

張佑年沉着臉看他,“沈桂舟不是東西。”

“別裝了,你們壓根就沒感情,你對他沒意思,他也恨你,互相折磨,何必。”

“你管得着。你平時愛怎麽亂搞我不管,你別搞到他頭上,”張佑年瞥了沈桂舟一眼,眸光凜冽,“別毀了沈時疏。”

趙叔開門走了進來,走近客廳前停住了腳步,看到這副光景,遲遲邁不開腳步。

張建邺一個病號趴着從地上坐了起來,張佑年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一旁的沈桂舟捂着肚子,整個人都蜷縮在垃圾桶邊上,時不時傳出悶悶的咳嗽聲。

張佑年朝趙叔瞅了眼,指着張建邺說:“把他送回去。”

趙叔應下,走到沙發邊要去推輪椅,被張佑年一把截住,“他腿沒事,裝的。”

又垂眼望向張建邺,“需要趙叔扶你起來嗎?踹一下腿都給你踹軟了是吧。”

“我自己走。”張建邺起身,看了張佑年一眼,又看了看沈桂舟,臨走還要犯賤說一句:“有需要就來找我,桂舟。”

“滾!”張佑年終于忍不住了,撒起桌上的煙灰缸就往張建邺腳下丢了過去。

“哐當”一聲,煙灰缸觸地,瞬間碎成好幾塊,玻璃碎片四濺,還有塊飛到了沈桂舟的腳邊。

門再次合上,空氣只剩兩人的呼吸聲,依舊劍拔弩張。

“好啊,為了跑你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張佑年聲音很冷,聽起來很平靜,但沈桂舟聽得出來,裏面滿是怒氣。

他将眼睛微微眯開了條縫,垂下手來,将落在腳邊的玻璃碎片握在手裏。

碎片很鋒利,他還沒用上什麽力度,就已經把手劃傷了,他手心被劃開了道口子,剛結痂的手掌心再次裂開。

他只想找點什麽東西,什麽都好,只要能讓他清醒點兒,他的腦海一直、一直在回放——女生求他,說他是個男生,肯定不會有事的,甚至哀求到要給他跪下。

他只能答應。他以為他是個男的,肯定沒事。

又來了,他又回到了那間酒店裏面。

沈桂舟猛地攥緊手心,玻璃碎片紮入皮肉,可是他一點也不痛,酒店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他松了松攥着的手,睫毛顫着,身體也不受控地顫着。

沒用。

沒用。

沒用。

之前明明有用的。明明只要疼一疼就有用的。

“三年前我真是沒事給自己找事情做,拉你出來那一秒,你應該蠻恨我的吧,壞了你的好事,虧我急急忙忙跑過去,”張佑年冷笑,“哦,我忘了,剛剛張建邺說過,你挺恨我的,也是,那本筆記本上邊寫了一整面呢。”

張佑年拉過沈桂舟,扭過他的身子,“抖什麽,我怎麽就沒發現,你這麽會演。”

手被猛拽了一下,張佑年要把他拉起來,張佑年又要把他關進去了。

沈桂舟眼前突然一陣恍惚,張佑年變成了張建邺。

–不要。

他開口,沒說出聲音來,只有口型。

可他掙脫不開,被拉了起來,拽着朝雜物間走去。

–不要,不要。

沈桂舟用力把手往回拽,想往後跑,來回搖頭。

張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用力一拉,他踉跄地往前跌了幾步。

“不要。”他吐出了氣聲,緊接着就是喉嚨一陣刺痛,他脫了力,跌到地上,抓着玻璃碎片的手捂住喉嚨,不住地咳嗽。

張佑年一愣,頓了好久,站着看了他很久,依舊抓着他的手,緩緩蹲下身子來,笑了。

笑得像在哭。

“我怎麽會信你,信你說不了話,連醫院的醫生都被你買通了,你還真是好手段啊沈桂舟,”張佑年的聲音在顫,“就這麽想代替沈時疏嗎?”

“他惹了你什麽啊,讓你這麽記恨他,用着他的身體,做着最惡心的事情,演着最真的戲,搶了他的一切,還要裝成這副模樣博同情!”

“我還在想着,最近是不是太過分了,我是不是該相信你說的話,是沈時疏還不想出來,在沈時疏回來前對你好一點,我錯了。”

張佑年抓起沈桂舟的領子,聲音沙啞:“或許我今天也不該救你。”

雜物間的門被扭開,“嘭”的一聲,沈桂舟被丢上了床。張佑年關門,拉上了窗簾,雜物間又陷入一片昏暗。

沈桂舟現在很混亂,他一時半會不知道他在哪裏,一會兒在開着床頭燈的酒店房間裏,一會兒在昏暗的雜物間裏。

但一樣的,眼前的人都在朝自己湊近。

他掙紮,抖着要把張佑年推開,邊咳着也要開口:“別碰我,走開。”

聲帶還撕裂着,連氣音也扭曲得奇奇怪怪的,本來應該很疼的,喉嚨應該會很疼很疼才對,但他感受不到,張佑年脫下他的外套,撩起他的睡衣,碰過的地方反而火辣辣地疼。

又一陣反胃,沈桂舟扭過臉捂住了嘴,将惡心感壓了回去,手被拉了起來,張佑年好像随手撒過桌上什麽東西綁住了他的手。

“別碰你?那你就能讓張建邺碰?沈桂舟,拜托你搞清楚,沈時疏是我的,你也是我的,這是懲罰,違反約定的懲罰。”

又是懲罰,他不要,會很疼。

他想疼,但不是這樣疼。

綁在床頭的手倏地收緊,攥着手心的玻璃碎片紮進他的掌心,血沿着縫往外滲,漫過指甲,指尖,從掌心流下,滴在了手腕上。

但他還是感受不到。

身體的疼痛倒是清楚地、放大地抽疼着,他往常都忍得了,咬着牙閉着眼就過去了,今天不行,他疼得抽泣了兩聲——這才發現,鼻子抽泣不會傷到喉嚨。

張佑年突然停了,掰開他的手來,把他手心的玻璃碎片拿開,往地板上一丢。

玻璃觸地聲音很清脆,好像還彈起來了,撞到了門板,又彈到床邊,重新落回地上,轉了幾圈沒了聲音。就好像他的掙紮,到最後也如石沉大海,激不起半點波瀾。

“你是有什麽傷害自己的嗜好麽,那這點疼對你應該也不算什麽。”

冷汗黏糊了他的發絲,順着他的下颚線往下溜,沈桂舟顫着眼睫抽泣了好幾下,實在受不了,突然張嘴吸了口涼氣,猛地咳了起來。

還是疼。

手心的玻璃碎片被丢了,他抖着,将指尖使勁朝掌心的傷口猛摁,抓着、攥着、摳着,指尖沾滿了血,濕漉漉的,可都沒有身體感受的疼。

他還是分不清眼前的場景,腦袋好像短路了,回放的機子壞掉了,播放到一半,播到酒店門被踹開,就再次往回退,退到他剛跟着張建邺到酒店的時候,沒有人再闖進來帶他出去。

帶出去了也只是墜入另一個地獄。

“謝……謝謝你。”從酒店出來,兩人跑到街邊拐角的音像店停下,沈桂舟靠着香樟樹,喘着氣道謝。

張佑年呼出口氣,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有說,轉身打電話。

“喂,趙叔,嗯,對,我們在拐角音像店這裏,一顆樹旁邊——還要多久?好。”張佑年挂斷了電話,朝他看來,第一句話便咄咄逼人:“你怎麽敢的。”

“什麽?”沈桂舟一愣。

“你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嗎?他要資助你,你不用先調查嗎?”

“我……我不知道。”

“要不是我和趙叔聊天聽說了,急急忙忙跑過來,”張佑年擡起腳,一把踹到樹上,把沈桂舟鎖在裏面,車燈打過,“你……”

燈光反射下,沈桂舟臉上的淚痕過分惹眼了,張佑年突然噤了聲,收了腿,不自在地往旁邊一望,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給他,“哝,擦擦,一個大男生,哭什麽。”

“哦,謝謝。”沈桂舟又禮貌地道了謝,伸出手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不住地發顫。

溫暖覆上手背,張佑年将手帕塞進他的手心,輕輕攥住他發顫的指尖,別扭地出聲安慰:“沒事了,以後離他遠點,他不是什麽好人。”

很暖和,他的指尖也不顫了。

沈桂舟擡起眼眸笑了笑,哽咽着又道了謝,只是聲音都快啞沒了。

“嗯。”

兩人就這麽站着,沉默了好一陣。

“我問你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張佑年說。

“好。”

“今晚,是你自願的嗎?”張佑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直直撞進他心底。

“不是。”

“真的?”

“真的。”

張佑年好像松了口氣,了然點頭。

不遠處一輛勞斯萊斯打着車燈轉過彎來,停在他們跟前,張佑年拍了拍他的背,上前開了車門。

“上車,先送你回學校。”

眼淚從沈桂舟的眼角滾落。

怎麽就成現在這樣了呢。

【作者有話說】

張佑年的忏悔日記可以開始寫了

沈桂舟:現在攥玻璃片還是劃手,下回就往你臉上招呼。【撥號找代打中】

短短回憶兩章,然後就是代打環節

周五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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