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主動的”
第29章 “你主動的”
往常早上七點,芳姨就來了,偶爾帶着菜,接過送來的外送快遞,做完早餐,準備午餐食材,再收拾收拾屋子,拖地掃地。
但自從張佑年把張建邺接回這間別墅,芳姨就只是偶爾來送送菜,或者一大早來收拾,然後在他們醒來前離開。
張建邺吃飯貌似也挑,和張佑年的口味偏好也不一樣,住過來後來煮飯的是張建邺自己的保姆,有時候甚至不煮,只是單獨送來做好的飯。
“嘭。”大門關上。
桌上擺着做好的、直接送來的菜,一路風塵,都有些涼了。沈桂舟想着拿去微波爐熱一下,被窩在沙發裏的張建邺拉住了手腕。
“不着急,這才幾點,待會醫生來的時候讓他熱就好。”
沈桂舟打字:“您想吃飯的時候叫我熱就好。”
“都說了別一直‘您您您’,我很随意的。來,桂舟,坐下。”張建邺拍了拍一旁的位置,摁開了電視。
沈桂舟在距張建邺一個空位的地方坐下。
電視播着古早偶像劇,聲音有些嘈雜,兩人都興致缺缺,不感興趣,看沒一會,張建邺開始分神。
他看了看兩人的距離,有些無奈:“我是會吃了你嗎桂舟,坐近些,我問你點問題。”
沈桂舟挪着湊近了些,張建邺拉過他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問他:“你們現在怎麽樣?”
沈桂舟疑惑地眨了眨眼。
“和張佑年。”張建邺補充。
沈桂舟單手打字:“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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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張佑年之間的矛盾,張建邺并不清楚,張建邺也沒見過沈時疏,更不知道他有雙重人格,解釋不清,沈桂舟幹脆避開這個問題。
“那就好,那三年前怎麽突然說走就走呢,佑年知道你不見了後,找了一個晚上,把延寧找翻天了都找不着你。”
那還好他跑得快,跑到隔壁市去了。沈桂舟的眼眸晦暗不明。唯一可惜的可能就是他摔壞了腿,沒再跑遠些,再跑遠一點,張佑年肯定就找不到他了。
“有點矛盾。”
“什麽矛盾能一下子跑三年,”張建邺嘆氣,“我那時候不是告訴過你,要是他對你不好,你就來找我嗎?”
他沒有印象,敷衍地笑了下。
“那現在矛盾解決了嗎?”張建邺問,又自顧自地給張佑年說起好話來,“他有時候說話是過分了點,也是我沒給他立好榜樣,小時候少管了他些,真說過分了你直接嗆回去,兇點就好,他就會收斂很多。”
沈桂舟覺得這副光景屬實有些詭異了,像是許久未見的老丈人,來家裏住幾天,趁另一方不在問長問短,為兩人的感情穩定操心。
但他們的關系就只是一紙約定,哪有什麽感情,他為了錢,張佑年為了沈時疏,各懷心思。
–兇點就好。
兇哪有用。
沈桂舟咬過他,也拿過手邊的東西砸他,過分的話他三年前也說了不少,沒起過什麽用,只會換來張佑年變本加厲的對待。
沈桂舟又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小子也是,這麽多天了也不露個面,”張建邺怪嗔,轉而躊躇地問他,“桂舟啊,三年了,你還對他有感情嗎?”
“……”光标閃着,他沒打字。
“當我沒問,當我沒問,陪我看看電視吧。”張建邺看出他的猶豫,撇開了話題。
“好。”
張建邺住進來已經近一周了,故意似的,張佑年在二樓騰了間房間給張建邺。
“二樓,我怎麽上去。”張建邺憤憤地問。
“一樓不是雜物間就是芳姨和趙叔的房間,沒空房了。”
“雜物間收拾收拾就成。”
“那是沈桂舟住的。”
“你讓他住雜物間,你小子良心喂狗了是吧。”張建邺說着,上手打了張佑年兩下,在第三下的時候被張佑年抓住了手。
“我收拾過,只是叫順口了,”張佑年說完,又笑了笑,“反正我比你有良心。”
他那時候還在腹诽,要是張佑年有良心,那全世界的人都是活菩薩。
後來,事實告訴他,張佑年的确比張建邺有良心。
–
醫生來了,幫張建邺拆了點滴,沈桂舟在一旁幫忙遞東西,眼眸落在張建邺身上。
之前見張建邺的時候,他看起來還很好,不像現在,臉頰兩旁的肉都瘦得往裏凹,笑着看他的時候兩顆眼珠子似嵌上去的一樣,看起來稍有不慎就要往下掉。
張佑年說過,張建邺被下了病危通知,可下了病危通知還能接回家裏嗎。盡管張佑年給張建邺騰出來的房間裏擺滿了各種儀器,還安了電梯,能從一樓直達房間門口。
醫生來的時候朝他做過自我介紹,他是張佑年專門幫張建邺找來的醫生。
“我去熱飯。”沈桂舟起身,被張建邺拉住。
“你着急現在吃飯嗎?”
沈桂舟搖頭。
“那就坐着吧,我還不餓,陪我在這坐會。”
沈桂舟應下,重新坐回張建邺身邊。
醫生好像很忙,将帶來的醫用品放到房間後,交代幾句就走了,說他下午再來。
每天都是這樣,張建邺有打不完的點滴,一到下午就得回房間躺着,留給他走動的時間只有上午。
也不知道是說幸運還是不幸運,張建邺被下了病危通知,還能走動。他總是很小心,時刻盯着張建邺的臉色,怕一個不留神,張建邺就出了事。
“沒事兒,小病。”張建邺說。
沈桂舟臉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那病危通知……”
“佑年和你說了?”張建邺阖眼往後一躺,“只是怕我發病引發并發症。”
沈桂舟點頭。
張建邺是前不久在公司突然倒下的,還好及時發現,送到醫院搶救回來,往後就一直待在醫院裏頭。
接觸張建邺前,好像總有根緊繃的弦吊着他的腦袋,他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沒由來的緊張,可這近一周相處下來,什麽都沒有發生,反而是他,從張建邺身上感受到了點兒溫暖。
張建邺會問他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睡好,會不會太無聊,用不用出去散散步,有沒有想做的事情。
有時候他幫忙扶着張建邺上下輪椅,推着他上下樓,張建邺總會說:“還好有你陪我,謝謝你了桂舟。”
好像有人介入了他腦海的信息處理,把他對張建邺的印象扭轉了一般。明明張建邺對他很好。
“哎呀,每天都這麽躺着,身體都躺生鏽了。”張建邺伸手轉了轉,又重新拉過沈桂舟的手拍着說:“桂舟啊,你要是真的過得不開心,等我病治好了,你跟我回去呗,咱們不待在這裏。”
沈桂舟笑開了,打字:“好。”他就當張建邺開了個玩笑。
“真的?”張建邺的神情很認真。
怎麽可能是真的。沈桂舟有眼睛看得出來,張建邺和張佑年似乎有過節,張建邺對他的兒子一直都抱有愧疚心,任憑張佑年蹬鼻子上臉地說一些難聽話,頂多念兩句就沒了。
但就當是不壞了張建邺的心情影響治療,沈桂舟點了點頭。
張建邺眯起眼笑起來,“你對佑年果然沒感情吧。”
話題轉得突然,沈桂舟還沒反應過來,張建邺突然蹬着腿起身,用勁把他推倒在沙發上。
沈桂舟慌忙朝張建邺的腿看過去,以為是張建邺要起來沒站穩——但張建邺的腿,此刻正穩健地踩在純實木地板上。
他嘴巴微張着望向張建邺。
“張佑年果然騙我,說什麽你們兩個兩情相悅,”張建邺擡手,将他的發絲繞到耳後,“兩人一副互相厭惡的樣子,哪來的感情。”
腦海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攪動,很混亂,一陣胃酸上湧,沈桂舟直犯惡心,擡手猛地将張建邺的手拍開,側過身捂嘴,不讓自己吐出來。
好像門邊傳來什麽聲音,難道是醫生又折回來了,還是他幻聽。
但張建邺沒聽見。
“上回被張佑年打斷了,你應該沒忘吧,是你主動來找我的。”張建邺說着,朝他湊近來,沈桂舟用力把張建邺推開,捂着嘴想要逃走。
張建邺慢條斯理起身,伸手拽住了他,沈桂舟一個沒站穩,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膝蓋和手腕磕得疼,左腿膝蓋還沒好多少,這麽一嗑,突然劇烈抽疼起來。
沈桂舟咬着嘴唇捂着痛得不行的左膝蓋,餘光瞄着,只見張建邺穩穩地下地起身,朝他緩慢走來。
“你喜歡在地上?也好,就是冷了點。”張建邺蹲下身子,抓住他的手往上一拉,笑得很冷,“你和張佑年沒有感情都可以,那我都快要死了,滿足我不過分吧。”
瘋了,都是瘋的。張佑年好歹是因為他身上有沈時疏的影子,那張建邺又是為什麽?
他掙紮着,想掙脫開張建邺抓着他的手,根本掙脫不開,張建邺力氣大得不像是被下了病危通知的病人。
惡心上湧,他想起來了。
好像,在好久前,還是不久前,他也經歷過。
張建邺說要找他聊聊事情,拉着他坐到床上,誇他很争氣,績點穩定專業前三,比賽拿了不少獎項,該考的證一個也沒落下,還拿到了國獎獎學金。
他說:“張佑年更厲害,他的績點是他們專業第一,拿的獎和證比我更多。”
張建邺哈哈大笑:“他不能誇,不提他,我們聊聊資助的事情。”
可是為什麽聊資助的事情能夠聊到床上去?
張建邺說想躺着聊,說他太拘謹了,躺下來聊放松一些。
可是為什麽張建邺的手要伸到他的衣服裏?
他已經很用力地推開了,可是,可是張建邺威脅他。
他說:“你不是逞能把那個女生換掉,要我資助你嗎?我還以為你了解過了呢,躲什麽。”
“你真惡心。”他拍開張建邺的手。
“老大不小了,別那麽天真,沒利益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會答應你。”張建邺綁住了他的手。
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呢?
回憶和現實有一瞬間重合,張建邺拉開了他的外套鏈子,他躲不開。
可是回憶裏,張佑年來了。
他想起來了,這才是他們第一次說話的時候。
酒店門被張佑年一腳踹開,手上的繩子被張佑年解開,張佑年拉着他走到門口,離開前還折回去罵了張建邺一句:“精蟲上腦的狗東西。”
張佑年救了他,可這次怎麽辦。
膝蓋還在疼,疼得他眼眶都紅了。
又“嘭”的一下。
張建邺被踹飛了出去。
沈桂舟捂着嘴,再也忍不住,起身趴到垃圾桶邊吐了出來。
冷笑聲傳來。
“呵,你主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