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不會強迫你”

第41章 “我不會強迫你”

“好端端地把他留在公司做什麽?桂舟哪裏懂這些,還有你那個秘書,你沒交代清楚嗎,他不知道桂舟腿有傷嗎?還讓他去跑腿。”

“我也沒想讓他來。”

“那是誰。”

“曲越帶他來的。”

沈桂舟迷茫地睜開眼,觸地柔軟的沙發抵着他的背,他身上蓋着毛毯,左腿傳來一陣暖意。

這是張佑年的辦公室,拉着百葉窗,有些昏暗,曲随正蹲在他邊上,幫他掖了掖毛毯,回頭對靠在辦公桌上的張佑年,氣不打一處來地說着些什麽。

“我記得和你說過,曲越那些破點子一個都別答應,他做事下手狠,別到時候沈時疏沒找回來,人都弄丢了。”

“……你醒了。”張佑年答非所問。

沈桂舟擡眸,對上張佑年的眼睛,房間暗得有些看不清,但張佑年杵在那兒,好像有點低沉。

曲随聞言轉回身子,給他搭了把手,拉他起來,問他:“好點兒了嗎,感覺怎麽樣,膝蓋我拿熱水袋給你敷着了,但是腳腕的扭傷有點嚴重。”

沈桂舟接過手機打字:“還好,沒那麽疼了。”

扭到就算了,居然跌了下去,還摔暈過去了,沈桂舟無奈,可能是最近少運動了點。

“頭呢,頭痛不痛?”

“不痛。”

“真的嗎?犯惡心不,會不會想吐?”曲随不信。

Advertisement

“真的不會。”

“還是得去醫院看看,拍個片子,我擔心有點兒輕微腦震蕩。”曲随說着,指揮張佑年倒杯水來,走到窗邊拉開百葉窗,打起了電話。

張佑年斟酌了會,從櫃子裏掏出個杯子,走出門,沒過一會拿着滿杯水回來,坐到沙發邊上,把水杯遞給他。

沈桂舟看着張佑年手中的紅綠色水杯,遲疑地伸出了手,接過杯子。

他在三年前,曾經做過一個一模一樣的杯子,在聖誕節那天送給張佑年。

因為張佑年曾經醉酒時說過,小時候他媽媽帶他去DIY店做陶瓷杯,準備送給他爸當聖誕禮物,卻被他爸誤會他們偷跑,當着他的面摔了那個杯子。

他從張佑年嘴裏套出了話,按張佑年的描述做了一個聖誕主題的陶瓷杯。

可是杯子當晚就被張佑年摔掉了,還警告他,不要做多餘的事。

怎麽現在又重新出現了。沈桂舟納悶,拿着端詳了好一會兒。

杯子不是他做的那一個,遠看着像,近看就有些醜了,做工粗糙,看得出來,做得很費勁。

似乎是他打量得久了,張佑年握着他的手,把水杯往他嘴邊一湊,“喝水……能喝就行了,別管它長什麽樣。”

沈桂舟收回視線,喝了口水,很暖和。

“怎麽不告訴我。”沉默了許久,張佑年突然出聲。

“什麽?”沈桂舟想比劃手語,卻趨于手中還拿着杯子,只能伸出單只手來比劃。

比劃完才發覺張佑年看不懂手語,沈桂舟準備将杯子放下,重新拿起手機打字。

“我看得懂不少了,你打手語也行,”張佑年拉住他的手,往回一放,“曾秘為難你,怎麽不告訴我?”

“……”怕告訴你了你同曾秘一起為難他。

上一次在KTV,可不就是張佑年讓他爬的樓梯麽。

“她不知道我腿有傷。”

“我去警告她,讓她少給你安排這種工作,等招到合适人選,就把她換了。”說着,張佑年就要起身往外走,沈桂舟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試探地打字。

“不必了,我想自己找份工作,我做不來秘書。”

摁下語音轉文字時,沈桂舟一臉忐忑,甚至都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沒想到張佑年答應得爽快:“好,你想做什麽都可以,我幫你找。”

明明剛剛還硬要他留下,擔心他跑了。

“不過,我得找人看着你。”張佑年補充。

果然。

不過沒關系。

很快,很快他就能逃離張佑年的控制了。

趁張佑年離開,沈桂舟問起紀忱。

“紀忱?他走了,他和他爸有個飯局,是張佑年背你上來的。”曲随說着,從百葉窗邊朝他走來,在沙發一角坐下,神情猶豫。

“曲越對你做過什麽嗎?”猶豫着,曲随還是問出了口。

“比如呢?”

“為難你之類的。”

“……”沈桂舟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眼眸落在鍵盤上,遲遲沒有動手打字。

“你直說就好,我問你不是沒有理由的,”曲随深吸一口氣,“曲越回國後去張佑年家那天,他給你催眠了吧。”

沈桂舟點頭。

“後來你睡着了,張佑年知道沈時疏消失了,在下邊鬧了一通,然後……”曲随突然收了話,他有些說不出口。

沈桂舟看出他的糾結,連忙打字,“要是不想說就算了。”他也大概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按曲越最近對他的方式,肯定和“讓沈時疏回來”脫不了幹系。

“不,”曲随摁住他的手,“我得說。”

“他想讓你把害怕的事情都體驗一遍,逼沈時疏出來。”

“嗯。”他知道。

“所以,曲越對你做了什麽?”

“他讓王婉和李憶山到張佑年家裏,還有……我想找工作,他就送我到這裏來,說時疏适合這份工作。”

“王婉和李憶山真在張佑年家裏住下了?”曲随訝異,咬牙切齒怒罵,“他真是,我都讓他別亂來了,他還拿張佑年當借口。”

“沒關系,我不害怕。”沈桂舟打完字,朝曲随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雖然他很想告訴曲随,他就快要逃離這裏了,不用他再操心了,但迫于還在張佑年辦公室裏,他怕露出馬腳。

曲随眉頭輕輕一皺,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個釋然些的神情,又想起什麽似的說道:“張佑年最近對你應該好很多吧?”

“……應該吧。”同剛重逢時相比,确實好多了,好得奇怪。

“我聽曲越說,他和張佑年提這些點子的時候,張佑年總是不同意,剛剛我來的時候,他正打着電話罵曲越呢。”

沈桂舟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和你說這些不是要你放松警惕桂舟,張佑年可能在逐漸接受‘沈時疏消失’的事實,等他再對你好一點,你可以試着和他談判,讓他放你走。”

沈桂舟扯起嘴角苦笑了下。

“紀忱那邊也一直在給他施加壓力,張佑年現在花挺多精力在公司上的,董事會也不安生,等我和紀忱商量商量,勸勸張佑年別老抓着你不放。”

聞言,沈桂舟擡起眼眸望向曲随。

原來,曲随和紀忱也有聯系嗎?曲随也願意救他出去。

擔心露餡,他向曲随借來手機,“這樣會牽連到你。”

“不會,這你就別瞎操心了,張佑年他們家公司都亂成這樣了,能對我怎麽樣。”

“……謝謝,”沈桂舟只能打,“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好好養傷,”曲随擡起手指朝他頭上輕輕一敲,“這麽一鬧騰,張佑年怎麽着也會把曲越那些破爛點子都駁回了,你就在家裏好好待着,等好點了,多出來外面走走,去醫院看看阿雅大藤也好,他們總向我問起你。”

“好。”沈桂舟眉梢染上笑意。

答應歸答應,他倒是真沒想到,張佑年真把王婉和李憶山都趕走了。

車熄了火,張佑年下車,繞了半圈來幫他打開車門,朝他伸手。

“我自己走。”沈桂舟比劃。

“走什麽,都崴腳了。”張佑年眉頭輕輕一蹙,不顧他同不同意,拉過他的手,順勢攬住他的腰,就要橫抱起來。

“那,背就好。”沈桂舟推開張佑年攬住他的手。

好像,張佑年和前不久的張佑年一比,真有些不一樣了。

“随你。”雖然嘴上一樣說話難聽,但沒再為難他。

接下來一段時間,張佑年留在家裏的時間似乎多了起來,除了敲敲打打電腦,皺着眉同電話裏争辯,跟着手語老師上手語課,閑下來時候總問他:“今天有什麽想做的事嗎?”

一開始沈桂舟還誤會,是張佑年想和他“做”,吓得他臉色瞬間蒼白,緊繃着身體,生疏地摁着字:“我……我做不了,腿還沒好。”

按完語音轉文字,又後悔起來。

三年前,他拒絕過很多次,拿過各種各樣的理由,其中最多的就是“疼”。

張佑年好像并不覺得他會疼,也并不關心他疼,無論他怎麽說他疼,怎麽不受控地流眼淚,張佑年都不關心,甚至還不讓他張口喊疼。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你憑什麽喊疼。”張佑年總會說。

從來沒尊重過他的意見。

只不過,他和張佑年本來就不是站在平等的對立面上,他只是張佑年的手中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偶,還被勒令不許有自己的意識。

但張佑年現在好像把他當人看了。

他會說:“沒說要做,你不想做,我不會強迫你。”

沈桂舟真想讓幾個月前的張佑年聽聽。

以前,他自己一個人DIY陶瓷,帶回成品卻被摔掉。一個人跑到隔壁市的蛋糕店,排了很長很長的隊伍買限量蛋糕,卻被張佑年丢進垃圾桶。一個人逛街救出了個被圍堵的青年,卻被張佑年誤會胡亂勾引人,把他的行動範圍縮到這間明明很大、卻又很小的別墅裏。

伴着無休止的懲罰。

結果現在,張佑年帶着他去DIY,把做完的陶瓷杯擺進他房間的展覽櫃,跑到隔壁市給他買來了蛋糕,問他今天有想去哪裏逛?水族館、小吃街、甚至計劃起了跨省出國,幫他給膝蓋和腳腕換藥,聯系國外的耳鼻喉科醫生,時常帶他去醫院看,不厭其煩地問他今天吃藥了嗎,膝蓋抹完藥膏了嗎,腳腕還酸疼嗎。

沈桂舟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在逐漸發現張佑年真的就是單純在關心他後,一點一點地、試探着接受張佑年的好。

最近的一次,張佑年帶他去看展,天色漸晚離開,恰巧遇上無人機表演,整齊劃一地在空中擺出延寧的市花——“向日葵”。

沈桂舟看着空中的無人機“向日葵”,不可抑制地揚起了嘴角,眉眼柔和。

餘光中的張佑年一直看着他。

沈桂舟沒有動搖,他一直在等紀忱的消息。

只不過,他好像沒等到。

只等到看似變好的張佑年,朝他紮來的“一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