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本來不用遭受這些”

第61章 “本來不用遭受這些”

刀尖鋒利,反射出窗簾透來的一絲光亮,直直地照進沈桂舟的眼睛,沈桂舟閉了下眼,将頭往旁邊一偏。

但反射的光好像有些不穩定,搖搖晃晃的,沈桂舟盯着那道光半晌,重新往那把刀上一看,那把刀更是抖得不成樣子。

看來入室殺人對來者負擔不小。

會是誰呢。

紀忱?張佑年?亦或是他們雇的人?

現在發生什麽他都不意外了。

沈桂舟沉默地坐着,等着門口那把刀的動靜。

刀在門口晃蕩半天,房門被猛地踹開,繼而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喊聲:“我和你拼了!”

一個穿着裙子的女人沖了進來,拿着刀在房間裏亂揮。

沈桂舟:“……”

挺沒職業素養的,穿着裙子執行任務,殺人手法還這麽粗糙,黃飛鴻打醉拳,那這位姐甩的就是醉刀……

沈桂舟看她在進門的空地揮了半天刀子,垂下眼眸,打開了床頭的房間燈。

“啪嗒”一聲,燈一亮,那個女子又尖叫了一聲,兩人下一秒對視,皆一愣。

是林小宜。

“桂舟?”半晌,林小宜似是回過神來,朝他跑來,有些踉跄,“你、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受傷,那個歹徒呢?跑啦,你把他打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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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桂舟頓感無奈,撒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打字:“你更像歹徒。”

“沒開玩笑,說真的。”林小宜懊惱。

“哪有歹徒。”

“嗯?”林小宜一愣,“那……客廳的沙發、地板還有地毯怎麽那麽多血——”

猶如想通了什麽,林小宜呼吸一滞,掰過沈桂舟的手一看,右手臂上劃痕重重,但已經結痂了,反倒是手腕纏着厚厚的一層繃帶。

“——是,你的血啊?”林小宜聲音有些抖。

沈桂舟如實搖頭。

可能自殘的時候滴了兩滴,但大面積的并不是他的血。

但林小宜明顯不信,抓着他的肩膀,還沒開口呢眼淚就瘋狂往下滴:“你幹嘛呀,你怎麽能這麽對自己,那麽多血,劃得很深嗎?疼嗎?為什麽要這樣呢?現在已經好起來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張佑年對你不好,離了他,我們更要活得開心給他看啊。”

“……”沈桂舟費了好大勁才讓林小宜停下來等他打字:“不是我的血,是張佑年的。”

“……”這下輪到林小宜沉默了。

一句話似乎在林小宜腦海裏盤旋了好久,過了一會兒,林小宜有些難堪地抹了抹眼淚,在沈桂舟邊上坐下,松口氣似的說:“哦,他的啊,那無所謂了。”說完還吸了吸鼻涕。

沈桂舟從床頭抽了兩張紙遞給林小宜,林小宜接過,擦幹眼淚,又擤了擤鼻涕,問他:“他的血,你幹的?這麽厲害!”

“不是我……”解釋起來似乎有些困難,沈桂舟編輯了半天,才按下轉語音,“他抓着我的手捅的。”

“捅……用刀嗎?”

沈桂舟點頭。

“那那把刀呢。”

“丢了。”

“丢得好啊,他應該不會反過來告你一把吧。”林小宜擔憂。

沈桂舟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吃了那麽久的塹,還是沒長心眼。

“不知道,也有可能。”

“不能讓他拿到那把刀,我得去撿回來。”林小宜說着,就要去廚房垃圾桶裏撿刀,被沈桂舟一把拉住。

“不會跑,不用急,我會處理。”沈桂舟丢刀只是覺得刀上沾了張佑年的血,不舒服罷了,就像洗漱的時候,他不知道拿着洗手液搓了多少回手掌心,欲把掌心的血跡都搓洗幹淨,洗到手指指腹都皺了,發紅也不知是搓的還是殘留的。

林小宜點頭,坐了回來,突然一頓,猛抓住沈桂舟的手說:“不對啊,那你的手怎麽回事?張佑年拿刀劃的?他憑什麽!他有病吧!”

張佑年今晚被林小宜安了各種莫無須有的罪名,聽着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不是他劃的。”沈桂舟打字。

盡管他不是很想解釋,但不說清楚,林小宜認為是張佑年幹的,給林小宜惹麻煩就不好了。

“不是他劃的,那就是、是你?”

沈桂舟沒看她,有些心虛地低了低頭。

“沈桂舟!”林小宜從床上彈了起來,大喊了一聲,卻又止住不說了,嘴巴開開合合好幾次,就是說不出什麽話來。

本來知道客廳那些血不屬于沈桂舟時,她還小小慶幸了一下,認為事情至少不像何茂謙說的那樣糟糕,但沈桂舟手腕上、手臂上的傷在告訴她——情況就是很糟糕,非常糟糕。

“你……”

“你回來了,就去睡一覺吧,從國外回來,時差應該還沒倒過來。”

“別岔開話題。”

“……”

見沈桂舟沒再打字,林小宜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重新在沈桂舟身邊坐下,商量地開口:“我陪你去找人聊聊天好不好。”

“我沒事。”他打字。

找人聊天,試探昭然若揭,林小宜要帶他看心理醫生,可他接觸過的心理醫生不是神經病就是瘋子,要是再來一個,他真的受不了。

“你這樣還沒事!”林小宜語氣有些生氣,似乎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林小宜閉上嘴緩和好一會,用溫和的語氣繼續和沈桂舟商量,“如果你擔心,再遇到紀忱這樣的,我保證不會,何茂謙認識一個靠譜的朋友,有他把關,不會有問題的。”

沈桂舟還是拒絕。

有時候,有人把關才是最不靠譜的。

紀忱是他把關的,曲越是張佑年把關的,他就是過于信任了,才會栽這麽大一個跟頭。

“……那我們不找這個朋友,我換個不熟悉我們的,專業素質好的。”林小宜說。

不答應似乎沒有結束話題的那一天,沈桂舟打字:“我考慮考慮,你別想了,先去睡覺。”

“我時差沒倒過來,現在精神着呢,”林小宜撇嘴,她知道沈桂舟只是在搪塞她,“想好了就告訴我啊,我回來了,過幾天也得帶你去公司了,你準備準備。”

沈桂舟敷衍應下,送林小宜出房間門,林小宜走到半路突然猛地回頭,指着他說道:“為了我的升職加薪,在見到何總前,你都得給我好好的,聽見沒。”

沈桂舟愣了下,點了點頭。

曲随來過幾趟,每回總是欲言又止,關心關心他的膝蓋,又幫他換手臂的繃帶,仔細叮囑他多吃什麽好,多出去好,甚至總是給他帶來大袋小袋的東西,想拉着他出門。

“走吧,我帶你去曬曬太陽,距離你要去公司,應該還有段時間吧。”曲随因緣巧合和林小宜認識,知道林小宜想讓沈桂舟去她公司上班。

有人幫忙是挺好的,林小宜看起來對沈桂舟也不錯,就是有些內向,他總是看着林小宜上一秒風風火火地同沈桂舟講完話,下一秒面對他就像按下了靜止鍵,呆若木雞般吐不出一個字來。

沈桂舟搖頭,表示不想出去。

曲随不想為難他,只好重新在沙發上坐下,說:“好吧,那什麽時候你想出去了,需要我陪你的話就找我。”

“……”沈桂舟沒說話。

曲随人很好,他一向知道,但曲随畢竟是曲越的弟弟,張佑年家的家庭醫生,他被張佑年關在那棟別墅的時候,很多事情的見證者。

不可避免的,看到曲随,他總想起從前的事情來。

心髒還算争氣,每次胸悶,抖着動不了的時候,都挑獨處的時間,他一個人躺倒在房間床上,再難捱也勉強捱過去了。

只不過,一開始可能只是難受幾分鐘,随着天氣越來越熱,這種反應似乎更久了,幾十分鐘,半小時,甚至一天之內反反複複。

再這樣下去,他會被發現的。

但他不想被發現他有這樣的症狀,萬一,他們知道了,好點的情況,疏遠他,不和他來往,過去也不是不曾發生,雙重人格被發現,被疏遠了。壞點的情況,他被視作不正常的人,對他冷嘲熱諷,把他送進一些可怕的地方。

那樣還不如讓他死掉。

“桂舟,”曲随突然攥住他的手,下定決心似的開口,“我有事想和你說。”

本來突然被抓手就很吓人,曲随這句話就更吓人了,就像,聽見了他心裏在想什麽,準備和他說清楚斷絕關系一樣。

“我,我也得和你道歉……對不起!”曲随站了起來,朝他鞠了一躬,“要是我早一點幹涉,早一點帶你走,事情也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沈桂舟一愣,慌亂拿手機打字:“和你沒有關系,你本來就不用考慮我,你已經很照顧我了。”

“不一樣,”曲随搖頭,“你本來不用遭受這些。”

沈桂舟聞言輕輕垂眸。

真要這麽想,他從一開始就不用遭受這些。

只要當初不逞英雄朝張佑年伸出援手,他不會被張佑年糾纏,就算後面和林小宜換了資助者,張佑年也不會因為“沈時疏”把他關起來,甚至他都可能不會去延寧大學,不會再度和紀忱“重逢”……

但都發生過了,又能怎樣。

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有什麽需要我的,一定要說。”曲随說。

沈桂舟本來想說沒有,可又想起一件事來。

“現在就能提嗎?”

“當然可以。”曲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期待。

沈桂舟垂眸打字,指腹在鍵盤上猶豫許久,終于打出來一行字來。

他問:“我的事情,能不要告訴阿雅大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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