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策棱堂堂一個八尺男兒被兩位教養嬷嬷逼得三過家門不敢入, 并非無計可施,而是在數次‘交鋒’中,深知她們背後的主子。
六公主其人——行事無常, 柔中過剛。
她有種不動聲色的本事,一時上人心, 一時堵人心。
如此循環往複, 令人又愛又恨,憑生惦念。
在鐘鳴漏盡不眠的深夜裏, 這絲絲縷縷的熟悉惦念再次湧上心頭。
策棱背靠圈椅,認命似的嘆了口氣, 無奈承認。
他不敢貿然弄走兩位煩人的教養嬷嬷, 誠然有擔心招致容淖更‘離奇報複’的緣故在。
但他更擔心,招不來。
若容淖本意只是對他小懲大誡, 一旦他趕走兩位嬷嬷, 等同是親手切斷了他們之間最後一絲微弱聯系。
策棱腦中有個卑劣的念頭,清晰無比。
他縱容容淖總是這般與他瞎鬧,至少可以保證容淖有心思分落在他身上,不會在他離開的日子輕易忘了他。
至于如何更進一步,甚至恢複兩人婚事,并非朝夕之功。
有句話容淖說對了,世上并非沒有兩全之法, 是無用者多半困宥二擇其一。
當初他毅然決定保全恭格喇布坦而毀婚約, 以一位無辜女子的名聲去成全自己身為兄長的責任,确實無用。
無用,偏又生出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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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棱背手蓋在眼眉, 回想起前些天夜裏做過的夢。
正是容淖給他下藥,導致他手鼻黑腫癢疼那夜。
或許是手上實在不适, 夢中竟重現了白日在馬車中的情形,他執壺倒水,容淖安靜淨手。
只不過,容淖是不帶帷籬的。
他能清晰看見少女鬓角淩亂,領口微濡,倦怠疲憊,那是在外奔波半日的後果。
卸去華服,少掉珠釵,形容狼狽的姑娘如寒冬天裏被摧殘過的碎瓊亂玉,破碎的美感令人見之驚心,清極豔極,姝素絕絕。
策棱一動不動,怔然望着夢中女郎的側顏,直到悠然轉醒,這才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
作為一個在軍旅之中混跡過的年輕男人,他知道男人普遍的德性,夢無好夢。
可是他的夢中,從始至終只有無法言喻的悸動流淌。
原來在血氣方剛的年紀碰見一個女子,為她心旌搖曳,本能竟不是臣服于身體的欲|望,而是想牽她的手。
以至于連夢中都充斥着小心翼翼的拘謹,唯恐有一絲多餘的冒犯。
冒犯她,冒犯自己的……心意。
那是策棱第一次無比清晰認識到自己心之所向。
怎奈命運弄人。
他輕易放棄婚約那日,未曾想過來日會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不過,說到底全是他自作自受。
身為男子,當斷不斷,反複無常确實可鄙;但耿耿于懷,念念不忘更是可悲。
貝子府書房一燈如豆,整座京城早已入眠。
策棱随手挑亮燭火,精神抖擻翻閱着漠北往來密信。
他必須改變原定計劃,盡快拿下漠北,手握權柄,方有資格重與皇帝提婚事。
既起了貪心,必是要貪心到底的。
反正,只要有他在,冬季時節皇室與多羅特部的聯姻成不了。
策棱主意已定,如此一來,愈加迫不及待重回漠北籌謀。
上次他在乾清宮請辭回歸漠北,被皇帝以漠北暫時無戰事,他不妨多留京一段時日陪伴老祖母為由給委婉否了。正巧,彼時格楚哈敦壽誕将至。
皇帝用一頂孝道的帽子壓下來,他推脫不過。
實則心底一清二楚,皇帝此舉并非是成全他的孝心,分明另有所圖。
早在去年他在漠北初初嶄露頭角時,皇帝便派了兩名出身不錯的八旗子弟遠赴漠北,名義上一則奉命而來,替皇帝修複與他之間的關系;
二則是以八旗旗號為震懾,助他一臂之力,以免他被人看輕。
這二人,說白了就是皇帝的一步進退鹹宜的活動棋。
若他真能在漠北闖出一片天,跟着他起勢的兩人便是皇帝的眼與耳。
若他無用,那兩人也可借他漠北王族的名頭,替皇帝在漠北經營。
策棱心知皇帝的盤算,秉持堵不如疏的道理,回京前特地把那兩個八旗子弟提拔成了副将。
皇帝多留他在京都一日,便是多給那兩名副将攏權提供一日時間。
他耐着性子多留了這幾天,算是顧全雙方顏面。
現下,他必須得趕回漠北收網了,省得贻誤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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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淖知道策棱返回漠北,已經是月餘之後的事了。
宮裏人對她和策棱之間的‘淵源’一清二楚,等閑沒人會在她面前提起策棱一個再無瓜葛的外男,自讨沒趣。
策棱的消息,她還是去簡親王府時,從敬順口中聽來的。
前些日子,她的小日子終于來了。
她本就年紀到了,又被孫姑姑監管着吃下那麽多副藥,再加上還有八公主在旁影響着,初潮到來其實不算意外。
容淖一連疼了七八日,皇帝憐憫,雖未明着表示什麽,但孫姑姑分明不像前段時日那般對她嚴加看管,也不再私下禁她的足。
不過,容淖身上不利索,心情不好,再加上喜靜性獨,禁足令解與不解,于她而言毫無影響,反正她根本沒起過出門閑逛的心思。
宮裏紅牆綠瓦的精美景致,千篇一律,沒個看頭。
直到簡親王府傳來世子福晉有孕的消息。
算算日子,世子夫婦成親近兩年了,情愛甚篤,奈何世子福晉的肚子一直沒個動靜,世子的後院更是安靜。
一旦世子福晉這一胎誕下男丁,那便是簡親王府的嫡長孫,若無意外,這孩子将是來日的鐵帽子王,足夠令人重視。
可這其中,偏偏生出了意外。
上個月末,三年一次的八旗選秀結束。
皇帝不僅新納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妃子充盈後宮,還按照慣例,給阿哥及宗室子賜下福晉、側福晉或者侍妾格格。
皇帝甚是愛重簡親王世子,這種‘好事’自是少不了他。見他成親兩載且無子嗣,許是暗中認定世子福晉善妒,自己生不出還不許妾室們生。
直接大手一揮,賜下個出身十分不錯的側福晉。
本朝王公們的側福晉禮如平妻,是可以上皇家玉牒的,不同于尋常的姬妾。
世子福晉見皇帝送來一個能和自己‘打擂臺’的女人,不僅不敢表露絲毫不滿,甚至還得端出嫡妻氣度,強撐出一副笑臉,裏裏外外親自操持世子納側福晉的喜宴。
結果就是,世子福晉在婚宴末了送客時,直接當衆暈倒過去。
衆人只當她是妒火攻心,擎當做笑話看。哪知竟由禦醫當場檢查出她有了身孕,操勞過度懷相不算太好,需要卧床靜養。
可謂巧合又荒唐。
容淖身上幹淨後,聽聞此事,終于有了反應,主動請命出宮前去王府探望。
皇帝于世子福晉胎像不穩一事上本就有幾分理虧,這幾日流水似的往簡親王府送了不少珍品藥材。
如今聽說容淖要去探望,念及早先容淖在王府修養時與世子福晉處得不錯,當即欣然點頭同意。
容淖打着替皇帝關懷小輩的旗號,風風光光來到簡親王府賀即将添丁之喜。
福晉親自迎接了她,與她一路寒暄,相攜徑直去往世子福晉內寝。
寝居裏面,世子福晉無精打采半躺在床上,面色蠟黃,吐納虛浮,眉宇之間微微沉壓,不複從前爽氣自然,言笑盈盈。
見到福晉與容淖到來,她扯出笑臉剛要下地問安。福晉眼疾手快,爽利地把人按了回去。
周邊小錦杌上坐的一圈王府偏房女眷亦是紛紛起身行禮。
入目滿屋子的花紅柳綠,容淖一眼便認出了哪位是新側福晉。
無他緣故,這位新側福晉不僅生得豔色,穿戴更是緋麗出挑。
頭頂金累絲鑲青玉镂空雙鸾鳥牡丹金簪,對插兩支銀鍍金點翠穿珠流蘇;蘇繡喜鵲登枝衣裳上那盤扣都是紅玉髓磨成福壽紋珠子的;再加之懸的那枚雙喜翡翠佩,仿佛生怕旁人不知她是新嫁娘一般。
女子一生最耀目的日子便是大婚時節,哪怕只是個側室,新婚期間穿戴出挑些也是無傷大雅。
可她把這滿目喜紅穿到世子福晉面前來礙眼,未免不知輕重,有挑釁嫌疑。
容淖微不可察皺起眉頭。
簡親王福晉似乎已習慣了側福晉的做派,神色如常地為容淖與側福晉引見。
一番見禮完畢,福晉關切世子福晉幾句後,便以庶務繁雜為由,匆匆離去。
從前世子福晉康健之時,尚且能幫福晉一同料理庶務。如今世子福晉卧床養胎,這偌大的王府內內外外只能仰仗福晉一人操持了。
顯然,福晉面上因為側福晉為皇帝賜婚的新嫁娘不好置喙,這心底分明是向着世子福晉的。
寧肯自己受累,忙得形容消減,也不願讓側福晉出頭幫襯府中庶務,免得傷了世子福晉的心。
福晉離開後,容淖坐在世子福晉床頭,經由世子福晉同意後,輕輕搭上她的手腕。
“公主竟會診脈?”側福晉啧啧稱奇,“真是博學多才。”
容淖思緒被打斷,漫不經心冷睇她一眼,沒應聲。
待心底有數後,慢條斯理收回手,斟酌開口,“堂嫂身體尚可,只是疲累過度。等過些日子養好精神,胎像穩固,可以去園子裏走走,省得待在屋子裏憋悶煩心。”
世子福晉含笑應下,側福晉再度趁機插話。
“公主所言甚是,姐姐年輕底子好,又生得一副福相,自會康健無虞的。”
側福晉言笑晏晏道,“說起來,妾身娘家兄嫂是和世子與姐姐同年大婚的,只不過早一個月,現下兄嫂膝下已孕有一子一女,第三個孩子怕是也不遠了。”
“家母前幾日去廟中,還特別找大師為這三胎算過,大師說八月為壯月,這時節上身的孩子運勢極強,将來頂有出息。姐姐的孩子算起來正是八月開頭上身的,定也是個福澤深厚的好孩子。”
側福晉提起蔔卦之事時,容淖敏銳捕捉到世子福晉面色微微不自然,雙手緊張捂在未顯懷的小腹上。
這下意識的肢體動作,隐約透着保護姿态。
——側福晉這番言語裏必是藏有她不知情的機鋒,驚到世子福晉了。
容淖暗忖,清眸瞥向側福晉,冷不丁開口,“兩年生下兩胎還想着三胎,他們夫妻沒有其他事可做了?”
“撲哧……”女眷們似炸了鍋,紛紛用帕子捂住翹起的唇角。
“這……”側福晉沒料到容淖一個未嫁姑娘會主動插嘴揪這種事,且言辭如此直白犀利,笑意僵在臉上,吞吞吐吐半天,生憋出一句,“多子多福嘛。”
“如此頻繁生育等同拿自己與孩子兩條性命冒險,福從何來。”容淖輕描淡寫吐出一句評價,“自己拎不清,苦果且自己受着,拿到女眷堆裏誤導旁人做什麽。”
側福晉啞口無言,她知曉六公主今日是奉皇命而來,本意是想借六公主的嘴,把王府隐瞞不報之事順理成章抖進皇帝耳朵裏,也算是報了她新婚當日之辱。
哪知六公主不按常理出牌,非但不順着她的口風深究,還抓住她話中把柄,一句話帶偏重點。
她就算是個傻子,此刻也能覺察出六公主對自己很是排斥,以及對世子福晉不動聲色的維護。
側福晉深谙過猶不及的道理,不敢繼續糾纏此事,讪讪提出告辭,打算另尋他法。
屋內一幹女眷察言觀色,也先後起身離去。
容淖指揮人去支半扇軒窗散散屋內的脂粉氣,自己則親手倒了一杯溫牛乳遞給面色沉郁的世子福晉。
她懶得繞圈子,單刀直入問起,“堂嫂可有話對我說。”
方才她替世子福晉把脈時,發現世子福晉不僅是操勞過度那麽簡單,隐有驚懼難安,無法入眠的脈象。
“我……”世子福晉欲言又止,低頭凝視自己的小腹,攥着指頭,沉默許久才緩緩道,“罷了,瞧側福晉離去時的面色,便知她今日不會善罷甘休。與其讓公主去聽外人胡言,不如由我講明。”
世子福晉喟然嘆息,沉聲道出幾個字,“王爺病了。”
容淖詫異,“簡王叔生病宮中為何不知?”
“王爺親自發話,壓着不許上報與外傳的。”世子福晉慘然一哂,“因為薩滿通曉長生天谕,說王爺驟然卧病皆是與我腹中之子相克之故。”
從世子福晉的話中,容淖得知了始末。
王爺是在世子納與側福晉婚宴那日病如山倒的,事先毫無預兆。
當時內院傳出世子福晉有孕的消息,簡親王高興之餘多飲了幾杯,被人扶回正房的路上,突然頭疼欲裂,倒地不起,府醫一番診治之後仍舊不見好轉。
福晉病急亂投醫,幹脆把為婚宴跳神的薩滿請了過去。
滿人信奉薩滿教,據聞一些大薩滿不僅能治病、預言、解夢、占星等,甚至還能連通天地,控制晴雨。
穿神服、紮神裙、系腰鈴、戴面具的薩滿左手執抓鼓、右手持鼓鞭,一通‘通神’之舞後,簡親王狀況果然好轉,不再叫疼,悠悠睡去。
醒來後卻莫名變得嗜睡,意識渾噩,看人視物模糊重影。
簡親王乃是從戰場厮殺下來的,又正值壯年,平日雖有個小病小痛,但身子骨勉強稱得上一句雄壯,突發急病未免可疑。
府醫沒個章程,倒是薩滿一錘定音,直指世子福晉腹中八月上身之子為克星。
八月,壯者,陰大盛。《易》之大壯,言陰大盛也,既貴且危。
又道簡親王命理占四柱神煞之一的魁罡之相,是個有吉有兇的星煞。如今吉神被胎兒陰氣沖撞,兇煞主命。
福晉并非篤佛之人,對命理一事将信将疑。
她憐憫尚未出世的孫兒,也心疼親如母女的兒媳,唯恐孫兒就此背上克親的名聲,遂做主暫且把王爺突發急症的消息瞞了下來,并嚴令封了一幹知情人的嘴,決定将一切交由王爺好轉之後再行定奪。
簡親王神思清明幾許之後,亦是贊同福晉的處置之法,認為命理一事子虛烏有,不該牽扯無辜稚兒,此事便順理成章隐瞞了下來。
經由婚宴那日鬧得人仰馬翻後,世子見簡親王病重如此尚且不忘庇護子孫,愧疚之餘,大為震動,一顆心全撲在了簡親王身上,日日為父親嘗湯侍疾,與側福晉至今尚未圓房。
側福晉本想夫唱婦随,陪世子一同為簡親王侍疾,正好趁機穩固地位。奈何王爺與世子都不太待見她,俨然有視她為災星上門的意思,打發她回自己院中待着。
正值王府衆人焦頭爛額之際,側福晉自然不可能真的窩回院中享清福,便調轉視線,有意去讨福晉的巧,試圖分擔庶務,不出意外吃了福晉的軟釘子。
後來三朝回門禮時,世子擔憂府中父親妻兒,更是只陪側福晉回府露了一面,便匆匆離去。
徒留側福晉家中老小對着滿桌子寓意紅火恩愛的回門宴席,面面相觑,顏面掃地。
側福晉連番讨好無用,頻受冷落,心有不甘。
王府上下是一家人,唯獨她被排斥在外。
她不敢怨怼簡親王與世子,只能撿軟柿子捏。轉頭便恨上了世子福晉與她腹中孩兒,認定這是個禍頭子。
不僅日日一襲新嫁娘裝扮來給世子福晉‘請安’,還幾次三番語帶機鋒,今日更是趁着容淖來府,準備把胎兒克親始末一一告知。
打算借容淖的口,把一切禀給皇帝。
此事畢竟是簡親王家事,皇帝知曉後也不便過多插手,但心中必生忌諱。
如此,就算世子福晉這一胎平安誕下了簡親王府嫡長孫,此子也難入皇帝的眼,将來八成前途多舛。
側福晉是存心要把孩子災星的名頭傳出去,毀了這孩子。
容淖抿了口茶,不知該如何評價須臾之間亂成一鍋粥的簡親王府。
“堂嫂放心,王府之事我定當守口如瓶。”容淖只能如此道。
“我自是信你的。”世子福晉慘然一笑,“否則豈敢把這些話宣之于口。”
容淖斟酌又道,“堂嫂,不知可否方便讓我探望簡王叔一面?”
容淖從不信‘巧合’二字。
她總覺得,王府突發內亂并非偶然。
世子福晉撫着小腹尴尬搖頭,“實不相瞞,自王爺卧病後,我未敢前去探望。你若想去探病,只能去詢問福晉或世子。”
容淖點頭,陪着世子福晉用過午膳後,自覺去往從前住過的春山閣小歇。
回春山閣的路上,不出意外在道旁飛鷃亭下瞧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正癱在竹排椅裏,面上蓋了本雜書游記遮擋陽光,不知是醒是夢。
容淖擡腳走過去,扯下敬順臉上的書,正好和那雙疲憊的眼對上,八成是照顧簡親王累的。
敬順懶散伸了個腰,随口喚了句六堂姐,緊接着言簡意赅道,“那群塔裏雅沁回子,或許跑了。”
容淖意外側眸,她本以為會從敬順口中聽到塔裏雅沁回子已經安置妥當的消息,怎知竟有變故,凝眉追問道,“你且詳細說來。”
“他們被遠威镖局的人以重金解救出來後,在送往漠北四公主府的途中,與遠威镖局的镖師一同失蹤。”敬順打了個哈欠,順手抹去眼角淚花,“遠威镖局已另派了一撥人馬北上查探找尋,迄今為止,仍舊是了無音訊。”
草原天地廣闊,四顧茫茫,行差毫厘,或許方向早已離之千裏,找尋不易。
容淖按捏發疼的眉心,想起上次那封信兜兜轉轉曾落入策棱手中,不免嫌棄道,“你當真是不靠譜。”
先丢了信,後丢了人。
敬順不以為意反駁,“物忌全勝,事忌全美,人忌全盛。世上從無算無遺策的周全事,這點變故算什麽。”
“六堂姐你若是着急把人找回來,不妨給策棱貝子去一封信,請他幫忙尋找。他如今在漠北,也勉強稱得上一句地頭蛇,可比镖局那三瓜兩棗強上許多,反正你二人關系也不一般,上次還在山寺外約見來着。”
經上次八公主引她去內筒子河摘荷花那事後,容淖吃一塹長一智,對待策棱尤為警覺,“你此言何意?老實交代,可是策棱買通了你,讓你撺掇我與他書信往來!”
容淖且記得上次兩人在宮道邊分開時,策棱那句意味不明的‘貪心’。
敬順噎住,嘀咕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容淖輕蔑冷嗤,“男人的小把戲。”
敬順倒吸一口氣,扶額頭疼道,“六堂姐,你真不愧是在乾清宮長大的。”
方才容淖說話那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皇帝在宗室男子酒宴上,漫不經心點評過眼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