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品
人品
唐曉玥沒有去碰燕昭的抽屜。
行不行是一回事, 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以她的心理素質來看……還是不翻為妙。
“怎麽樣，我是不是一個好人？”唐曉玥在小群裏問道。
妮娜：[棒]
夢露：[鼓掌]
思桃：真是棒棒噠。
佳寧：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
陰陽怪氣是吧？
六點的時候去會議室，本單位一大特色——下班開會。燕昭沒回來, 也沒給她發信息, 唐曉玥挺不确定的，這人不會反悔了吧？
萬一我認認真真回答了, 然後他說：“不好意思啊，昨天腦子不清醒, 我現在沒有這個想法了。”
唐曉玥想想就覺得崩潰, 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
為什麽不聯系我？
手機信息一片空白，她點開燕昭的頭像, 這頭像黑布隆冬的，看不出是幅什麽畫，朋友圈一個月可見，裏面什麽也沒有。
所以，為什麽表白的是他, 焦慮的是我呢？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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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啊等, 等到會議過半，時間指向七點，唐曉玥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人沒來開會嗎？簡易程序再怎麽樣也不應該這麽晚吧？
所以這是……翹掉啦？
又過了半小時，會議終于結束，唐曉玥回三樓。走廊冷冷清清，隔壁辦公室的門是關着的, 自己辦公室倒是亮着燈, 是臺燈那種暗淡暖黃的光線。
怎麽辦？
心跳又開始亂。
在原地站了許久, 久到遠處的感應燈都自動熄滅了，她這才猶猶豫豫探出了個頭。
燕昭依然在忙, 屏幕的燈光照在臉上，把他整個人印得蒼白又透明。
唐曉玥進屋時他才擡起頭，視線相對時，小姑娘露出了一個心虛的笑容：“嗨，你沒去開會呀。”
“嗯。”燕昭應了聲，嗓音悶着笑意，“我哪有心情開會。”
小姑娘挺慫，想說這是在怪我。
“怎麽了嘛。”她試圖裝傻。
燕昭歪頭看她，這姑娘态度始終很模糊，說她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她還不服氣。
“你的回答呢？”燕昭問。
“……”
如果我說我還沒想好，你會不會生氣？
屋子裏只有一盞臺燈，光線把距離拉近了，黑暗中仿佛只有彼此。
“我是喜歡你，但是……”唐曉玥很緊張，“可能女生考慮的不一樣吧，我是覺得，辦公室戀情，還是要有充足的把握比較好……”
這才是關鍵，其他情況她可以随便答應，大不了分手。可是辦公室戀情它不行啊，我要把我的職業生涯都壓上嗎？雖然我每天都在抱怨，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你覺得我不夠認真？”燕昭垂眸想了想，“你昨天也這麽問我。”
唐曉玥：“……”
我都講得這麽委婉了，你戳穿幹嘛。
“不過你說你喜歡我。”燕昭擡眼看她，“你喜歡我什麽？”
唐曉玥：“……”
明明是你表白的，怎麽還要我說？
“長得好看。”
小姑娘一口咬定。
“這樣啊。”燕昭也不意外，他站起來，往這邊邁了一步。
唐曉玥說話都結巴了：“你你……”
別靠這麽近。
然而對方只是繞到桌前，往後靠着自己的桌子，歪頭看着她。
“我要怎樣才能讓你覺得我是認真的？”燕昭的思路向來清晰，“你有什麽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有什麽擔心的你也可以告訴我。”
唐曉玥：“……”
好有誠意，但就是……這只是在客氣吧？聰明的社會人都不會當真。
“那你喜歡我什麽？”她把這個問題抛了回去。
小姑娘問完才發現自己剛才的回答是有多麽輕佻，如果燕昭現在說是因為臉或者身材什麽的，她估計會立刻轉身走人吧。
怎麽說呢，就挺冒犯的。
燕昭的回答卻是非常抽象：“性格很好。”
唐曉玥：“……”
好個鬼。
燕公子輕輕嘆氣：“很單純，不會想太多，就算生氣也不會有什麽惡意。性格柔軟，喜歡你的人一定很多。”
“那也沒有。”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我并不想給你造成什麽負擔，我本來覺得當朋友當同事也挺好，但是……”
屋子裏很安靜，臺燈的光線打在他側臉，形成一個線條清晰、輪廓鮮明的影子。
“但是我好像……想要得更多。”
燕昭看着她，漂亮的眼眸微微凝着：“如果你也喜歡我，哪怕一點點，我們可不可以試一下呢？”
試一下……
說來簡單。
唐曉玥小心翼翼：“你不覺得辦公室戀情會很尴尬嗎？就……如果吵架了、分手了……你應該就不理我了吧？那我案子要問誰？我到時估計都不敢來上班了……”
嚴謹的法律人就是要考慮到未來的各種情況。
“我今天都不怎麽敢和你說話……”超可憐的好嗎。
“你信不過我的人品呀。”燕昭笑了。
唐曉玥：“……”
還在亂開玩笑。
小姑娘臉紅了，覺得自己應付不來。
燕昭又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如果我們分手，我會辭職，這樣可以嗎？”
唐曉玥：“……”
哥你瘋了嗎？
巨大的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
仔細想的話，唐曉玥她糾結的就是各種尴尬、各種低頭不見擡頭見，說來這确實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但是，問題是，它不值得啊。
“你在說什麽？”小姑娘有點嚴肅。
哪有這樣胡亂決定的。
“你不是想去市院嗎？”
遴選什麽的，她還是記得的。
燕昭愣了下，似乎有點意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檢察長沒批？”
“嗯嗯。”對方顯然不怎麽想提。
“你一定要這樣嗎……”
唐曉玥怎麽想都覺得不值得，雖然她沒有什麽事業心，但也覺得面包比愛情更重要。
“不至于。”小姑娘說，“萬一我們一星期就分手了呢。”
燕昭：t“……”
到底是誰不認真？
“那你同意嗎？”無視離譜的假設，燕昭先問了結論。
唐曉玥很糾結：“不公開？”
分手就默默分手，神不知鬼不覺。能穩定的話，就可以突然發個喜糖了。話說這叫悶聲發大財嗎？
燕昭點了頭：“好。”
唐曉玥：“……”
好暈，呼吸不暢。我可以再糾結一天嗎？
“不能反悔。”燕昭确認道。
“可是……”
等等，我覺得我明天可能還是不敢進門。
“那我當你答應了。”
“不不，我再想想……”
“唐曉玥。”
“幹嘛……”
“要不要去吃飯？你可以邊吃邊慢慢想。”
咦？竟然不催我，小姑娘點了頭：“好呀，好餓。”
“你開車？”
唐曉玥：“……”
人家都是男生車接車送的。
“我昨天一晚上沒睡。”
“好吧。”小姑娘立馬服軟。
話說戀愛關系和同事關系有什麽不同呀？同樣是一起吃飯，同樣是我開車，還開得膽戰心驚。
唐曉玥挑了家韓式料理，兩人之間隔着咕嚕嚕冒泡的部隊鍋，燕昭揉揉眼睛：“今天估計還是睡不着。”
表白本來就焦慮了，再拖上一天，簡直心力交瘁。唐曉玥你要負責。
這顯然是在指責她猶猶豫豫瞻前顧後，但是，小姑娘夾着泡面的筷子一頓，突然想到了某個問題，睡不着的話——
“你經常睡不着嗎？”
“嗯。”燕昭點頭。
唐曉玥問：“有去醫院看過嗎？”
這下對方遲疑了，默默盯泡面，隔了許久才說：“有。”
很好，就這麽問。你終于get到審問的邏輯了。
小姑娘盡量保持淡定，問說：“什麽原因？”
燕昭回答：“睡眠障礙。”
睡眠障礙是症狀，所以，是什麽原因導致的睡眠障礙呢？
泡面蒸騰着熱氣，看起來Q彈好吃，上面還有芝士片，底下是夾心年糕，一整鍋熱量十足，一看就不是燕大公子會喜歡的東西。
唐曉玥戳戳面條，然後意識到了一件事……如果她問，燕昭是會回答的，但是，人家也确實是不想說。而且提問的邏輯很明顯，對方不可能沒有發覺。
“嚴重麽？”小姑娘問道。
“最近好多了。”
“所以，”唐曉玥問了一個靈魂問題，“如果我淩晨兩點給你發信息，你是會回的嗎？”
“……”燕昭笑了，“什麽呀，你為什麽要兩點給我發信息？”
“有人陪我一起失眠什麽的。”
燕公子挺無奈，搖搖頭：“你這麽心大，怎麽會睡不着。”
“我哪裏心大了？”聽着不是什麽好話。
“我誇你呢。”
“哪有這麽誇人的？”
“就是有。”
燕昭結了帳，唐曉玥去買冰淇淋，還說：“人家都是兩個一起賣的，所以你也要吃。”
燕昭：“……”
從來沒有人能逼迫我吃這麽多甜食。
“最近不是流行gelato嘛，我買了一大罐，六種口味，放冰箱裏，每天晚上吃一點，超開心的。”唐曉玥碎碎念，“吃甜食心情好。”
燕昭點頭，表示理解：“我看到你的時候，心情也很好。”
唐曉玥：“……”
小姑娘又慫了，默默咬了一口甜筒。
“送我回家？”将近十點，燕公子大概困了，眼角紅通通，眼眸濕漉漉暈着水汽。
“嗯嗯。”小姑娘去開車，悄咪咪問說，“是不是因為我對你很好，所以你才跟我表白的？”
燕昭不回答，只是笑。
下車的時候他說：“你等一下。”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這邊進去是大堂，往後才是花園，車庫在另一頭，和上次進去的地方不一樣。
唐曉玥好奇地張望着，然後副駕駛的門又被打開了，一大束粉色玫瑰放到位置上，白色襯紙、銀色絲帶，收攏成一個愛心的形狀。
燕公子有點抱歉：“不好意思啊，昨天沒準備。”
唐曉玥：“……”
你果然是突發奇想吧。
“你說你擔心風險，我也一樣。”燕昭輕聲道，“但是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嘗試吧，總要有人願意冒險。而且就算沒有辦法在一起，我也知道你不會傷害我。你也可以相信我，我不會不理你的。”
“真的麽？”社恐唐曉玥表示感動。
“嗯。”燕昭說，“不管怎樣，我也一樣喜歡你。”
車門關上，燕公子跟她告別：“明天見，希望我沒有讓你太焦慮。”
“不會啦。”小姑娘才不承認，“晚安，明天見。”
“晚安。”
……
很久以前，唐曉玥看過一個博主的分享，分享內容是婚姻經營，其中有一個提問是：“你是怎麽做到維持親密關系這麽久的？”
她以為答案會是理解、包容、邊界感之類的時新概念，卻不想對方的回答是——人品。
有些事情是錦上添花，有些事情卻是底層邏輯。
你愛的，首先要是一個好人才行。
所以……
唐曉玥踩着剎車等紅燈，分神看了眼旁邊的玫瑰花，心理有種奇異的感覺。
——原來燕公子這麽相信我的人品啊，我自己都不怎麽相信呢。
怎麽感覺有點……
受寵若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