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如重見舊部
不如重見舊部
在帶回中島敦的時候,你早已有把一切冒頭反對的人都按進泥地的決心。
雖然你很相信統治10的含金量,但事實證明這個數值也是會下降的。你還記得當初津島修治遭反對時帶給你的震驚,總有一種你的游戲竟然還有別人在玩的冒犯感。這件事讓你之後決策都隐隐帶着對執行人的審視,倒也認識了不少家族成員。
你不得不感慨這個游戲着實文本量巨大,人員沒有重複,邏輯盤得很順,戰略也能玩起來。它既然不把玩家當傻子,你也願意給出同等的尊重。不然在津島修治叛逃,你的少主培養進度歸零時,你早就在評論區展現當代玩家的素質了。
哪款皇帝養成計劃的結局是皇帝投敵?不能夠吧?這樣的結局是會被挂到論壇上,被所有養成游戲愛好者反複鞭笞的。
這種現實性玩家并不想要,并且你也不覺得這個走向現實。總之,你确實對津島修治的叛逃有些惱怒,準備借此機會好好發作一番。
你也需要在中島敦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權柄,像當初在津島修治面前做的一樣。
你在家族的議事廳昭告了中島敦的存在,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站立于他的後方。十一歲的中島敦留着銀色短發,一側鬓角微長,頭發剪得很碎,紫色的菱形的瞳孔內泛着琥珀黃的光亮,神色端凝但不含畏懼,整個人流露出野蠻生長的幼年猛獸之感。後方的芥川龍之介與芥川銀顯得鋒芒更盛,神色冷硬,像已經磨好了躍躍欲試的兵器,只待少主一聲令下。
裏世界家族中新舊換代不是小事,見血是很常見的,但芥川兄妹最不怕的就是見血。
你也樂于給這兩個孩子展示鋒芒的機會。
然而,在統治10覆蓋下,所有太安族人基于這樣一個事實,意志達到了高度的統一:這位中島敦是家主親自教養的。
兩條存檔融合後,很多藏于幕後的事也開始逐漸被人知曉。太安家主私下裏還養着一個孩子,甚至在收養他的那一天家主親口申明了他少主的地位,然而其中的重點确是二人構成的收養關系。要知道,族裏養着的那一位,真正算起來是津島家的孩子。雖然總是少主少主叫着,但是這種陳年秘辛總是會有人記着的。
那麽這還有什麽好反對的呢?大家都不是自我意識過盛的人,家主立了少主,他們也就需要這個少主了。
在家主審視的目光下,所有議者單膝跪下,全然接受了家族未來新的領導人,與即将迎來的權利劃分。
接受這個十一歲的孩子,之後會壓他們一頭。
大家接受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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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半天也沒出現什麽突發事件,也說不上失望與否。雖然會對此感到失望本身就顯得十分莫名其妙,但既然大家不與你飯點時間過不去,那你也就不自找麻煩。
讓你想想你還有什麽要做:見識智力9、讀完夏目漱石的小說,然後靜靜地等待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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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逃是津島修治所能做出的最優方案——不過他現在叫太宰治了。
津島修治也不是他的名字,但是沒有人的名字是叫少主的。然而如果有一個人的名字被人遺忘,只剩她的身份,這說明的是她對所屬之地的完全奉獻,還是說她本身已經成為了某種概念符號呢?
“先代的名字叫什麽呢?”太宰治突然問森鷗外這樣一個問題。
這确實是個不太有人關注的問題。港.黑這位不得善終的首領,生前被叫做港.黑首領,可惜這個名頭已經給森鷗外了;死後也僅被稱作先代,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名頭之後也是要給森鷗外的。甚至于當他不光彩的死後,随着森鷗外不斷收攏的權利,“先代”這個詞也逐漸成為禁忌。
森鷗外對太宰治出其不意的問題早已習慣,他從來不問太宰治問題的來由,聰明人總是更喜歡自己思考。事實上,太宰治有時候的問題也會讓他有些感悟。
“這是不重要的。”森鷗外溫和的說:“當他成為首領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與過往的割席。此後一切,就是為實現組織的目标。”
“他即組織、組織即他。他的威懾力并不來源于他本身,而是作為首領的身份,同時承擔組織的罪孽。在這身份下,過往的一切是渺小的。”
“不愧是森醫生的回答。”太宰治觸碰了一下遮蓋眼睛的紗布,繼續問:“如果存在一個組織,它完全依托于首領的存在而存在,即便是組織的底層成員,所聽令的不是‘首領’這個職位,而是首領本身。那麽這個組織的首領,它的名字是否能夠留存呢?”
“基于人格魅力或絕對的統治力形成的組織嗎?那麽在這個組織內,他就是唯一的,也就不需要別的東西來做出區分。”森鷗外設想了一下太宰治的前提,篤定的回答後:“他之後,再無組織。對于組織來說,他們會自發的讓首領的名字不複存在。”
“不過這種組織可是一枚首領離開後立即爆炸的炸.彈啊。”森鷗外對這種組織形式并不贊同:“即便有繼任者,也只能延緩爆炸的時間。這種組織沒有辦法繼承先代遺志,并且會将新任者看成組織的對立面。”
好在港口黑.手.黨并不是這樣的存在,否則森鷗外與其殺死首領後繼任,還不如聯合他人覆滅這個組織。然而這樣,橫濱的動蕩三年內無法平穩,即便這已經是最優的選擇了。
“這樣啊……”太宰治又開始翻弄手邊的冊子,沒有繼續交談的欲望,卻聽見森鷗外慢悠悠的繼續說到:“說到繼任與先代,自從繼任港.黑首領後,我倒是對橫濱存在的組織有了新的發現。”
“在貧民窟名聲鵲起的幾個孩子,【白虎】【黑獸】以及【暗殺使】銷聲匿跡。不為人知曉的是,【白虎】才過十一就被确立為某個家族的少主,而另外兩位應該成為了他的直系親衛。”
“沒有想到,日本之上,竟然還存在這樣一個龐大的組織。”森鷗外嘆氣,看上去頭疼又苦惱。太宰治低頭面對着手冊,依然沉默。
在森鷗外看不見的暗角,太宰治瞳孔猛然緊縮,久久沒有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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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體撞擊在牆面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被攻擊的人面色冷靜,沒有發出呼痛聲,但兩鬓沁出岑岑冷汗。
畢竟在将近十年的過往中,太宰治雖然精神上飽t受壓抑,但過的确實是養尊處優的生活,大概沒受過這麽重的攻擊。
下手的人還是他的前親衛。
“你竟然還敢回來啊,簡直找死。”
中原中也又踹了對面人一腳,語氣惡劣:“該不會是逃到外面後過不下去,聽說了什麽又後悔了,于是灰溜溜滾了回來?”
可惜最開始的一拳被對方格擋了,中原中也有自己顧慮,這腳沒往死裏踹,但一想到這家夥曾經做過的事情,還是讓人氣得牙癢癢:“怎麽不說話,該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中也叽裏咕嚕說了一堆,一點都沒抓住重點啊。”
太宰治擡起頭,沒有露出一絲中原中也預想中的愧疚,只是漠然:“聽說了中也被人替代了,日子很不好過呢。”
“真是嘴硬。”中原中也冷笑:“日子不好過的是你吧?臉色難看得像青鲭一樣,少主已經另有其人了——之後幹脆你叫青鲭野郎吧。”
“……”
“怎麽不說話?看上去很是同意啊。”
“叽裏咕嚕來去的只會說這些話,黏糊糊的像條蛞蝓,以後就叫你蛞蝓了,感恩戴德的收下吧。”像是不存在之前那段沉默一樣,太宰治反唇相譏:“這麽輕易的就叫起少主了,中也真是一條忠誠的狗。”
中原中也看了太宰治一眼,嗤笑道:“看來你什麽也不知道,那我不妨再多說幾句。”
“新的少主是家主的養子,從4歲開始就養在家主身旁,由家主親自養育和教導,并且在收養的第一天就确定了少主的身份。”
看到太宰治眼裏的茫然,中原中也心裏夾雜着快慰,與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同等的刺痛:“連親衛也是從小一起培養的,認清現實吧,少主這個身份不是非你不可。”
“你已經失去資格了。”
“……哈。”又是一段無聲的沉默,太宰治輕笑了一聲,機械性的說着思考了很久的話:“……少主這種東西,有存在的必要嗎?”
“根本不需要确立的位置,在少主老死成為一捧黃土的時候,家主依然安然的坐在那裏,不老不滅。這樣的家主,少主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嗎?”
中原中也皺眉,不知道太宰治在說什麽胡話。
“喂喂,真是可笑的辯駁——”
“可不可笑中也其實已經意識到了吧?家主不會老去這件事。”
太宰治緊緊盯着中原中也的眼睛,眸色黑如深淵,濕潤的卷發覆蓋住他的一只眼睛,像是剛從冥河裏撈出來的惡鬼:“但是她即将死去。”
“不死的話,是沒有辦法給少主讓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