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如推翻游戲
不如推翻游戲
太宰治不知道從什麽時刻起,開始感到恐懼。
越理解一切,太宰治越覺得即将發生的事情可怕。這種恐懼在某段時間鋪天蓋地的籠罩在這位年輕少主的身上,他虛假的學習,處理家族事務,帶着知曉一切的無邊茫然。
最開始是從家族記載中發現不對勁的苗頭。記載中着重記錄家族的擴張與發展,反而對家族成員的描述頗少,尤其是家主,從來沒有絲毫有關換代的描寫,以及家主的決策與動向。
直到有一天,看見家主好像不曾老去的面容,噙着微笑的嘴角,以及漠然的、始終平靜的眼神,太宰治瞬間串聯起不理解的一切。
家主從沒有換代過——并不是家主在家族的決策中無足輕重,而是家族中的所有決策,以絕對正确的形式,來源于這個不變的存在。
“腦”從來都只有一個。
家族是一具活着的外骨骼。
那麽太宰治的存在算什麽?在這棟即便再大,也框柱四方天地的居所,在晝夜不息間被灌輸的所有知識與技能年歲間,在無數被展示和使用的權柄之上,沒有太宰治的存在,只有一個概念上的少主。
在某聲從不停歇的催促中,太宰治像海綿一樣吸收着一切,這種進度說出來會讓外人畏懼。太宰治很聰明,他不認為自己僅是個技巧的合集,自己的存在一定有某種目的。
太宰治花了很長時間弄明白。
換代。
不是因為死亡而換代,而是為了換代而死亡!
太可怕了,太宰治從未見過這麽讓人恐懼的事。正是因為知道家主是怎樣存在,披着人皮的、日夜不息的、亘古長存的異獸,因為他的存在而要死去。
從此,一個事實上的神明,以及神明眷屬的生的重量将會壓在太宰治身上,他是否會被死亡遺棄,背着神明給的枷鎖,成為活着的墓碑?不敢死,不能死,被他人‘生’的重量綁架,想及此,太宰治只能感到無邊的惡意與詛咒。
為什麽這種存在會因為這樣的原因死去?神明的換代規則?某種生物為子獻生的習性?這種重量要交給誰來承擔,誰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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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不認為活着有什麽意義,他寧願和神明一起死亡,陪葬,而不是被高挂在十字架上,活成一具軀殼。
神明或許只是随機選擇一個有緣人,然後決定他的命運,卻要被選者膽戰心驚。
太宰治選擇投水。
醒來時,他第一次在家主臉上看到過震驚、疑惑、茫然,或許帶着一絲對自己過往所為的思考,這讓她稍微看上去像人了一點,而不是永遠譏诮的,眼睛裏仿佛從來沒有看進去一切。然而太宰治瞬間知道他有些事做錯了,因為神明是不會錯的,所以錯的只能是他。
“看到水裏波光粼粼,不自覺的就腳底打滑了,真是危險啊。”
太宰治嘗試乖巧的做出解釋。
家主眨了兩下眼睛——太宰治數得分明——然後哦了一聲:“我不在真是可惜了,不然還能在旁邊唱個《箜篌引》什麽的。”
看來太宰治投水這件事給家主帶去了一定的沖擊,她甚至學會了順着話題遮掩過去這種行為。
太宰治也眨了兩下眼睛,覺得當初被她捂住的一只眼眶微微發熱。
如果有人要死的話,絕對不是她,也絕對不能因為他的存在。
然而她如今要為了另一個少主去死了。
【他無法改變神的規則和獸的習性,但沒關系……】
“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現了什麽,又有幾分确定。”中原中也冷酷的說:“這些都不是叛逃的理由。你既然已經叛逃,又落在了我手裏,就跟我去見家主,看看家主的判決吧。”
目的達到了。
太宰治低下頭沉思,不枉他專門往中也的巡邏路線上撞。
如果遇見的是太安的別人,尤其是她的親部的話,是不會讓太宰治留下一條命去見家主的,尤其是在有了另一位的少主的當下。
那些人甚至會費盡心思把太宰治存在的痕跡連同記錄一起抹掉,借此來消除她唯一的污點。
只要接下來這段路程不被殺死,那麽他就有一半的把握阻止這次的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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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不理解一切啦!
什麽死不死的,你只想吃飯,一個游戲而已,難道要沒日沒夜地玩下去。只是某種強迫症使你必須要打通一個結局,并且是好的,才能讓你坦然的迎接飯點。
友人已經在催促了,告訴你日子其實可以得過且過。但你從沒做錯過一個選擇,內置選項中再生僻的知識點你也查了出來,合該得到一個很好的結果。
看完夏目漱石的小說,你先感謝游戲帶給你的精神食糧,把廚子好好送走,然後查看游戲事件。
【夏目漱石将江戶川亂步送進家族領地範圍。】
【中原中也将太宰治擒獲。】
前面一個你能理解,畢竟早已經安排好了,後面一個……太宰治你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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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前。
夏目漱石出太安家族地時,執筆的手酸軟得有些厲害,這大概是這位成名已久的作家趕稿時少見的狼狽時刻了。可惜在給出小說的結局後,他不能同其他作者一樣得到一段時間的安寧,反而迎來了最争分奪秒的時期。
他直接前往武裝偵探社。
武裝偵探社的社長早已在此等候,他為亂步先前透露的信息而吃驚。然而江戶川亂步即便再厲害,也無法僅通過一次對話看穿一切。他只是聯系起來這麽多年在橫濱生活的蛛絲馬跡,鄭重的告訴社長:日本背後存在着一個盤踞之深、體量之大的常人難以想象的家族,并且這個家族将要對橫濱下手。手段無論軟硬,都會對橫濱産生巨大的沖擊。
而他也不會懷疑江戶川亂步的話,但他知道,如果真存在這樣一個龐大的家族,之前自己卻沒有絲毫注意的話,那麽這件事情就有必要詢問一下他的老師,夏目漱石的建議。
“老師。”
被稱為【銀狼】的前雇傭兵一身日式羽織,頸後留有一簇銀色半長發,眉眼淩厲,帶着日式浪客的肅殺感。看到夏目漱石,他神色微斂,表達對夏目漱石的尊敬。
在他身旁的江戶川亂步不複之前的焦急,頭戴一占褐色報童帽,同色系的披風做偵探打扮,眯着眼睛,t透露出一股天塌下來高個子頂着的閑适。
夏目漱石看着這個作為武裝偵探社支柱的少年,給重寫文稿時拟定的計劃确定了最終方案。
“日本之上,确實有這樣一個國家,按照時間線來算,最早能追溯到遣唐使時期。”
“這麽多年的發展下,這個國家并不牽扯進天皇與政.府間,而是作為一股獨立的力量,開展自己的研究,與官方也存在合作。”
“現任家主,和江戶川亂步有一面之緣,以及師生之約。”夏目漱石轉向瞬間睜開了眼睛的江戶川亂步,繼續說道:“老夫如今前來,只為一件事。”
“協助實現這個文學上的教導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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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什麽原因,叛逃就是叛逃。”
家主對他總是輕松的,帶着一點對小動物的狎昵和縱容,唯有在提及另一個少主時,才會流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
“很聰明的孩子,學文學也厲害極了,有一個從立為少主時就一起學習的親衛,對作詩感興趣。”家主幾筆帶過,突然面露笑意:“好巧,芥川也在學寫文章呢。”
芥川龍之介合起書,臉頰微側,表情沒什麽變化,雖然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有些不太好意思。
“在下只是對這個稍微感興趣。”
“這不是很好嗎?”家主少見的眼睛帶笑:“其實好多事情沒意思極了,我閉着眼睛處理起來都嫌麻煩。趕快快進到中島敦即位那一天,讓我解脫,我以後專門給你寫書評。”
看不見她原先的疲倦和陰郁了。
中島敦暗中握起拳頭,他絕對會,承擔起少主的責任,背負起家族的事務。而不會像那個人一樣不負責任,明明被傾注了那麽多心血,最後卻丢下一切叛逃了。
中島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中間又有哪些轉折,但是按照她的命令走下去,不是最應該做到的事情嗎?
于是他開始接觸太安最核心的中樞。
過去受資源所限,他比太宰治落下了一截進度,但一來家主對他的要求并不苛刻——所有人都認為她仍然在意着前任叛逃這件事——二來家族成員對待他比太宰治更盡興盡力,也有心對他做出提醒,因此他上手并不困難。
就在他努力研究手上的一份資料時,風中送來了一份訊息。
“前任少主被中原中也捕獲,即将送至書房。”
他壓下眉頭,高高的立領掩住下巴,留下一雙獸一般的眼,瞳孔近乎凝成針狀,顯露出一絲白色死神的鋒芒。
逃避是無法守護這一切的,他想。
此時中島敦身上已經隐約有了黑.手黨少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