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住在開滿黃木香的地方
第59章 住在開滿黃木香的地方
太後睡熟後,楚辭交代了些瑣事便離開了。
從太後處出宮本不用路過禦花園的,楚辭想了想還是決定繞了一段路,去禦花園逛逛。
禦花園地氣很暖,早些時候又有太子引進來的溫泉水,如今雖在尾冬,有些灌木竟也發了芽。看着恢複如初的藤蔓,溫泉如小溪潺潺,楚辭的指尖輕輕劃過枝杈,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姜崈,我們倆究竟是誰錯了?
姜崈為了楚辭幾次命都不要了,今生今世只對她一個人好一般,仿佛為她而活着。楚辭自小把姜崈姜湛兩兄弟當做親人一樣,彼此依靠扶持,守護安撫彼此的傷痛。
終究是算不清了,皇家欠她的,她又欠了皇家的,終不得兩清罷了……
“公主。”
這時一個宮女從楚辭面前走來。
“問過了嗎?太子如何了?”
“殿下病情已然穩定。太醫回話,是殿下一路走得太急,加上氣血不順導致嘔血,其實并不會大傷身體,還請公主放心。”
“我知道了,辛苦姑娘。”
說罷楚辭便往宮外走。
“公主……”小宮女突然小聲叫住楚辭,“公主,不去看看?”
看着小宮女滿臉的疑惑,楚辭好看的眉眼之間生出了些清苦的笑意。她明白這個小宮女的意思,在她們眼裏,楚辭應該就是那種腦子不靈光的傻女人。
如此好的機會,為何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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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告訴太子我問過他的身子,多謝宮娥了。”
楚辭溫柔回道,說罷便出了宮。
回到家裏,一擡頭就看見大院裏玄夕和北言正在下棋。
玄夕一手拄着下巴,百般無賴地玩着棋子,時不時還看向絞盡腦汁的北言笑的猖狂,小知小安兩個人蹲在一旁聒噪地指指點點。
玄夕的棋藝極好,無論北言如何破陣,都會被輕而易舉地看穿。
楚辭剛走近一些就聽到北言想要悔棋。
“诶诶诶!不行!你一堂堂副統領怎能在棋桌上反悔!”小知本來身體還绻在棋桌上,一下子來了精神,義正言辭地挺起胸膛教訓起北言來。
北言氣急敗壞地争辯着,說來也不怪他,本來小知小安都是向着他的,他可是烨家有名的棋手,平常跟蒲管家下棋打賭贏酒錢,他都是賺得盆滿缽滿的。
棋局剛剛開始的時候小安小知兩個人都下注押寶,說北言一定贏得過那長得極其好看機靈但實則憨憨的玄夕。
如今已經是第三局了,小安和小知兩個都指着押中玄夕大勝,把之前輸了的壓歲錢贏回來呢。
“你們兩個臨陣倒戈,亂我軍心!”北言心裏不服,嘴上也不服軟。
“北言,你可不能這麽說他們,”楚辭從玄夕身後出現,“這叫良禽擇木而栖!”
“阿辭!你回來了!”玄夕手裏的棋一扔,砸到了棋盤上,棋局亂作一團。
北言大喜順勢要作罷,小知小安兩個人大喊着,“公主!你來的真的不是時候!我們的壓歲錢都輸光了就指着這局翻身呢!”
小知抓着楚辭的手臂一個勁兒地鬧着,楚辭被她鬧得咯咯直笑,“那再開一局,我也押注怎麽樣?”
“好!公主押誰?”
這四個人一同看向楚辭。
楚辭微微一笑,“我當然是押玄夕贏了。”
小知小安大聲嘲笑着哭嚎着的北言,玄夕立馬轉身收拾好棋盤準備在楚辭面前炫技一番。
楚辭看着那黑白二子你進我退,争搶這方寸棋盤微微出神,看着玄夕背影默不出聲。
飒飒東風細雨,芙蓉塘外輕雷。
一眨眼便到了二月初。
春歸的燕子,發芽的杏花,都在融化着尾冬留下的最後一抹薄雪。
烨家還是一如既往地鬧騰,只是比起過年的時候迎來送往的多了許多。
皇宮裏的消息散得快,如今太後力挺烨家,一副要為烨家撐腰到底的樣子,讓那些個随風倒的人又動起了心思。
今日來送禮的尤其多,玄夕左看看右看看的,這珍奇玩意,首飾金錠數不勝數。
“诶!你別亂動!我剛數完的你又給我放哪裏了?”小知一臉嫌棄的看着玄夕,直接用筆杆抽了一下玄夕的手,“這些都要登記造冊,他日要還的!”
玄夕不服氣地呲了下嘴,便飛去找剛下朝的楚辭。
“阿辭!你幹嘛呢?我陪你一會兒可好?”
楚辭無奈笑了笑,“我正寫軍報呢,你這哪裏是來陪我,估計是被小知罵來的吧。”
“我就随便翻了翻,小知就兇死了,也不知道以後誰娶了她,估計每天都要被罵得頭破血流。”
自從今年年初開始,無論烨家哪個房間,只要有楚辭的座位,旁邊都會放一個大小适中的搖椅給玄夕。
玄夕坐在搖椅上一直盯着楚辭,經常陪着楚辭就慢慢睡着了。每次醒來的時候,忙完了的楚辭便帶着他和小知他們出去吃喝玩樂,日子過得好不惬意。
玄夕正迷糊着呢,突然一個彈射從搖椅上跳了起來,給楚辭吓了一跳,筆差點都掉了。
“我還有事!我出去一下!”
“诶!”楚辭看着正要出門的玄夕,“你帶點銀錢,莫要賒賬!”
心裏正泛着嘀咕不知道這玄夕又怎麽了,小安就來了,“公主,又是一箱禮!我給小知送過去了。”
北言看着遠處小知和蒲管家忙碌的背影,“這太後的态度他們早就應該知道了,怎得都挑着今天來?”
“本來定的三月尾的春獵,改成了二月二十八去行宮踏青游玩,因為……三月初十我們就要起程北荒了。”
“皇帝竟為了公主改了祭春圍獵?!”小安驚訝道。
這祭春圍獵是舊俗,為求得開年平順萬物複蘇,是每年的第一個大型活動,皇室自是最看重的。
如今只為一人便改了日子,足足提前了一個月,禮部和兵部所有人都要為了楚辭而大刀闊斧地改計劃,此等殊榮聞所未聞。
“是啊,這次太後也去。”楚辭輕嘆一口氣,便去寫軍隊調度的折子了。
北言聽到這些心裏泛起一絲擔憂。
此番天恩其實直指烨蒼軍。
待到楚辭去北荒,三年之後的烨蒼軍是否還是烨家的,楚辭根本無法控制。
近期看着楚辭總是郁郁寡歡,北言知道她心中憋悶。若她不是個女子,便沒有這嫁娶之禍,天賜英才的天賦也可盡數用在抱負上,更不用為了一家老小放棄一切,孤身去往北荒。
小知終于點完了禮單,抻着懶腰走到楚辭面前查看茶水。
“玄夕呢?”
小知看楚辭身旁竟沒有玄夕,心裏納悶得很,這小子除了睡覺的時候,其他時間幾乎挂在了楚辭身上。
“不知道,突然說有事沖出去了……你們倆知道怎麽回事嗎?”楚辭看向小安和北言。
“不知道,”小安也是一臉茫然,“最近這小子動不動就消失一會兒,神秘得很。”
北言低頭不語,楚辭看出了北言的異樣,便開始詢問。
“我上次去街上采買,看到玄夕,”北言欲言又止,“玄夕去找媒婆了……我留心了一下,這些天他一直在打聽嫁娶之事。”
楚辭心頭一緊。
這個傻小子。
屋內四人十分沉默,壓抑得讓楚辭喘不過氣來,過了半晌,“小知,我有事要你去辦。”
“你去備一份嫁妝,不要按公主的規格,就按将軍府嫁女的等級去辦吧。”
“公主?”小知小安異口同聲,二人欣喜的樣子溢于言表。
“公主改主意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一起去北荒了?!”小安急急地問。
“我若是直接拒絕玄夕,恐怕他不會同意的……只能,只能讓他以為我要嫁進皇宮才行……”
小安小知瞬間垮了臉,原本充滿希望的火苗一下子被楚辭按滅了。
楚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緩解自己的心痛,“小知,那份嫁妝要好好置辦才可信,我母親的所有陪嫁都要放在單子裏,再添些你喜歡常用的,弄些輕便好攜帶的,這樣……玄夕一開始一定會覺得我要嫁的是他……”
“公主一定要這樣嗎?玄夕會受不住的!”小知不停搖頭。
“你們別激動,這幾天我進宮,太後每一次都會提起玄夕。若我們再不送他走,就是送他去了斷頭臺。所以你們三個一定給我演好了,才能救他的命!”
小知哭着推開門跑了出去,楚辭示意小安和北言去哄哄她。
癱坐成一灘的楚辭的手不住地顫抖,獨自一人努力地平複着自己的情緒。
眼看就到了晚膳的時間,玄夕還沒回來。
小知也不吃飯,小安和北言怎麽勸也不出房間。楚辭便單獨盛了些湯水,端去小知房裏。
“小知,你最懂我,你知道我不能跟玄夕走。”
小知本來在床上背沖着楚辭不言不語,聽完這一句便哭得不成樣子了。
她當然知道楚辭才是最傷心的人,她與楚辭是歷經過生死的主仆,是從小就黏在一起的親人,她怎麽不曉得楚辭的無奈痛楚。
她只是無力,她氣自己,氣這個世道。
楚辭輕輕拍着小知的肩膀,“你既然懂我,就得幫幫我。”
小知轉過身來,臉上挂滿淚珠,“公主,你很難過吧。”
楚辭本來還好好的,聽了這些卻瞬間紅了眼眶,“我沒事的,玄夕走了,至少我們倆還在一起呢,對吧!”
小知一把抱住楚辭,痛哭流涕,“公主,這對玄夕太殘忍了,踏青之後再跟他說好嗎,他最喜歡出去玩了,就讓他這麽一次吧。”
“好,我會緩緩地說,放心吧。”好不容易哄着小知吃了飯,陪了她好半天才睡下,楚辭便往自己的房裏走。
路過玄夕的屋子,看着裏面還沒有亮燈,楚辭突然一愣。
原來不久的以後,就沒有他了。
突然自己被攔腰抱起,還沒等反應便飛到了房頂上。
“你怎麽也不出個聲音,吓都吓死了!”
“是阿辭在發呆,哪裏是我沒聲音啊。”玄夕看着眼前心愛的姑娘,滿眼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你夜不歸宿,還有理了?”楚辭迅速收起情緒,生怕玄夕看出端倪。
“我哪有?我就是晚上沒回來吃飯嘛,怎麽?生氣了?”
“愛吃不吃,下回你想吃我還不讓岳嬸給你做了。”
“別嘛,別生氣呀!我是去給你準備驚喜了!”
楚辭臉色難看,只能轉過頭去裝成生氣的樣子不看玄夕,“什麽驚喜,我看你就是家裏的飯吃膩了找借口出去耍!”
“我真的沒有,我今天太忙沒趕得及回家!”玄夕一把攬過楚辭,把楚辭整個人都抱在懷裏。
“什麽驚喜?”楚辭心如刀割,她沒想到裝作若無其事對于她自己竟如此的難。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我現在還沒準備好呢!”
楚辭眼神躲閃,一眼看到了滿牆的黃木香,“這木香花開得真好看。”
“以後我就要跟阿辭住在種滿黃木香的地方,你覺得怎麽樣?”
“若能如此,那一定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