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萬事已妥,兄長可歸
第71章 萬事已妥,兄長可歸
轉眼的功夫,在曲水城修建佛塔已然大半年了。
這七八個月的光景裏,楚辭忙碌得很。她每日都像永遠不停的機器,整個人籠罩着壓抑的氛圍讓人有些生畏。
北荒一年有大半時日都有些冷,今日雖說豔陽高照但寒風還是有些沁骨的。
“出發。”
楚辭一腳踏上戰馬。
北言,小知和小安在城門口準備去祭奠烨家先祖,顧維卿在曲水城城門口相送。城樓那邊的守衛熟練的放行,已經成了習慣。
自楚辭來曲水城起,每月都會找一天空閑,去為先祖掃墓。
烨家祖先把自己的埋骨之地選在這裏,為的是陪伴烨蒼軍戰場上的忠魂。除了這個,還有另一層意思,就算自己變成厲鬼,也要世世代代為姜氏守住北荒。
楚辭看着先祖的墳冢,譏笑出聲。
祭拜過後,一行人便去了新修的烨氏祠堂,每次楚辭來這裏都會住上一晚,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伴着夜幕降臨,楚辭獨自坐在房間裏,手裏不停擺弄着一顆黑色石頭。
“末将北霖軍副統領周起,拜見平西候。”
“起來吧。”楚辭聲音平淡,冷眼看着眼前這位周起将軍。
楚辭緩緩站起,把手裏那塊黑色石頭遞到周起面前。
周起雙手接過,查看一番後,“是北霖虎符無疑,臣但聽平西候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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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托你辦的事,可有做好?”楚辭語氣平淡,卻總是覺得很威嚴。
“平西候放心,侯爺接管北荒之時,幾乎保存了所有烨蒼軍舊部,老将軍們也想您想得緊。知道臣此次來,還一直想要跟着見見小主人。”
“就快見面了,如今曲水城兵馬已成雛形,加上哥哥的北霖軍,可以一搏了。”
“肅安候親筆交代,北霖軍人心所向皆是平西候。大家都等着這一天,為老将軍報仇,為烨家洗冤!”周起壓着聲音,卻難掩心中興奮。
“你速速回去将此信送給哥哥。待他歸北,我烨家大旗曲水立起之時,我定要始作俑者血債血償!”
這時,北言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公主,皇帝和太子的哨子跟來了。”
“你退下吧。”
随即周起消失在黑夜之中。
姜湛自從偷偷把北霖軍虎符傳遞給了楚辭之後一直焦急等待着。
這大半年他在都城的日子可不好過。
皇帝和太子瘋了一樣的找着他的錯處,試圖也奪了他的兵權,好在武将見現在的朝堂只有姜湛可以依靠一二,便也十分團結,為朝局穩定,皇帝也不好做得太過。
一天下朝,剛回到侯府的姜湛就看到廊下的信鴿。
‘萬事已妥,兄長可歸。萬望兄長安頓烨家仆人,小妹深謝。’
姜湛顫抖着拿着信條,一遍一遍地讀着。
萬事已妥,兄長可歸。
這八個字,他等了足足四年。
姜湛迅速走到書房,寫下回信。
‘收拾停當,待安頓烨府後速歸。’
姜湛忙活了一陣子後,伴着有些擦黑的天色來到烨府,手裏拿着一個精巧錦盒。
“肅安候怎麽來了?”蒲管家有些驚訝。
“今日收到了楚辭的問安信,她托我來看看。”
走到前廳,姜湛把這精巧錦盒放在桌子上。這錦盒是個烏檀木的盒子,上面沒有任何裝飾,只是這個金鎖扣十分奇特。
“這是楚辭給你們的,兩日之後盒子自己便會打開。”
“公主這是準備了什麽新奇的玩意兒,怎得如此神秘?”蒲管家一臉輕松,笑着楚辭童心未泯。
“可能是驚喜吧,她這一走都八個月了,十分想念你們。”姜湛淡淡回道。
蒲管家好奇地搖了搖這盒子,“那兩天後我讓大家都來看看這小公主搞得什麽名堂?哈哈!”
蒲管家抓着姜湛說了好一會子話,一直問楚辭最近好不好,在北荒建佛塔有沒有吃苦。耐心安慰住了蒲管家後姜湛便離開了,畢竟他逃命之前還要準備一下。
那錦盒是姜湛特意從自家庫房裏找的機巧盒,待他兩日後離開都城時自會打開,裏面寫了信讓烨家仆人四散,這樣也不會牽連到他們。
第二日清晨。
姜湛還是一如往昔的準備上朝。
走在上朝的路上,他似乎覺得今天有些不一樣。
姜湛一路細細觀察,直到看到了上次和楚辭一起見到的賣包子的店家,心裏一沉。
那老板神情緊張,直勾勾的看向姜湛,眼裏全是驚恐。
姜湛路過店家鋪子時,那老板突然低下了頭,大聲吩咐了店小二,“去,把這幾屜饅頭送到烨府,平西公主交代的事可要做好才行。”
可今天根本不是送包子的日子,店家怕他聽差了或者記不住日子,還特意把包子換成了饅頭。
姜湛微微轉過頭去,仿佛沒聽到一樣,騎着馬閑庭信步。走到一條分叉小路,他下了馬,進了店家讨口水喝。
這時幾位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進了鋪子,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又飛快的跑了出來。
帶頭的人急道,“快搜!肯定沒有走遠!”
他們封了這家店,派了人去宮中傳了消息,便開始了地毯式搜索,整個都城街市瞬間雞飛狗跳。
東宮。
“丢了?”姜崈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手指不停地翹着案牍,他深吸一口氣,飛揚的眼角好像結了冰。
“臣正在都城全面搜索,定不會讓肅安候跑掉!”
“放出南雲大盜,說其越獄,派禁衛軍封城搜捕。再派精騎三千,圍在都城外,定要生擒肅安候!”
“是!”
姜崈看向面前的機巧盒,憤怒的一把抓起用力扔向地面。
“姜湛,你果然不老實!”
昨日深夜時分,姜崈拿到這機巧盒後,無論火燒,水浸還是刀槍劍戟,都無法打開這盒子。
黑夜裏的姜崈摸着白玉佛串上的珠子默不作聲,半晌過後,“看緊肅安候府,明日生擒姜湛。”
其實姜崈根本不知道這盒子裏的東西是什麽,但光看着這個盒子,心裏就升起隐隐不安。
究竟是什麽東西要兩日後才能開?
今日看到姜湛如此反應,昨天一晚的猜測好像都得到了驗證似的,姜崈整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攢緊了白玉佛串的他手上青色的血管有些脹,甚至能看到虎口的跳動。
“楚辭......你還是知道了......你一定是知道了,才選了姜湛......”
楚辭這一次竟然瞞天過海,連皇帝和太子的暗哨都沒有任何關于孫交的消息,這一招打的姜崈猝不及防。
“殿下,上朝的時辰到了,太子妃催您去更朝服。”旁邊的老太監輕聲提醒。
“報給朝廷,肅安候今日身體不适,告假。”
“是。”
“看住烨府,府內上下所有人不得進出。”
“是。奴才這就去辦。”
說罷,姜崈便更衣去了朝堂。
早朝過後,匆匆趕回東宮的姜崈直奔書房。
“人呢?”
“殿下,還沒找到。”
姜崈鼻翼微張,身體有些不受控制的抖動着。
“廢物,一群廢物!”
“全城禁嚴,已經停了所有戶市,臣定能把人搜到!”侍衛吓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滾去找!”姜崈有些亂了方寸,轉頭問了那老太監,“烨府如何了?”
“全部軟禁,殿下放心。如今烨府內都是些下人,好管教得很。”
這時,大內總管來到了東宮。
姜崈只能整理情緒,出門接旨。
“傳,太子勤政殿議事。”
姜崈面不改色,直接跟着總管來到了勤政殿。
“太子,今日真是好興致啊,全城抓盜賊。”皇帝緩緩道之,聲音蒼勁有力。
姜崈看着沒有一個人伺候的勤政殿,心中升起千般戒備,毫無感情的回道,“父皇,此人偷盜皇家器物,好不容易捉住,如今不能再讓他跑了。”
“你這個太子,是做膩了嗎!”皇帝突然發怒,聲音大到殿內還有些回響,他槁木般的手一掌拍在案牍上,整只手都麻了。
姜崈沒有回話,只是擡眼直視着皇帝,他眼神狠絕,似乎下了什麽決心一般的樣子反倒吓了皇帝一跳。
“姜湛跑了!都是你護着的那個烨楚辭弄出的名堂!如今南雲要大亂了,你這個太子難辭其咎!”
“兒臣定能生擒肅安候。”
“你當然要擒住他,他可是要去找烨楚辭的。朕真的瞎了眼,當初怎麽就能答應你以烨家的命來換太子之位的要求。”皇帝惡狠狠的看着眼前這位把他的南雲國搞得烏煙瘴氣的太子,心裏懊惱不已。
當年若不是姜崈在他面前以性命擔保烨家權柄歸順,他又怎麽會把太子之位作為交換給體弱多病的姜崈呢。
這些年皇帝漸漸看出姜崈的野心,确實會十分忌憚,但自己心裏也算慶幸,雖說沒有選心儀的姜湛做太子,好在姜崈除了身體因素之外都更勝姜湛一籌。
只是讓皇帝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姜崈做太子,竟只是為了一個人罷了。
烨楚辭。
即使犧牲南雲安寧,這位瘋魔的太子也絕不善罷甘休。
看來不除掉烨楚辭,南雲将有一場浩劫。
皇帝懶得再跟眼前這位太子說話,只是提筆寫起了聖旨。
姜崈看着眼前的父皇,默默抓緊了手中繞了三圈的白玉手串。就在皇帝要蓋下玉玺的那一刻,一聲清脆的口哨聲響了起來。
皇帝突然好似中邪一般,全身瞬間僵在那裏。
“你......朕是你父皇......”
說罷皇帝直直倒下癱在書案之上,玉玺也随着僵直的手跌落在地。
看着一片狼藉的書案,姜崈緩步走向皇帝。
他用力一翻皇帝的肩膀,把無知無覺的皇帝翻下書案,身體順勢從旁邊的臺階上滾到了地上。
姜崈仿佛看不到他父皇一樣,用纏着白玉佛串的手輕輕撚起桌上已經被墨水浸染大半的聖旨一角,歪着頭看着聖旨上還零星可見的幾個字。
‘見烨氏,立斬。’
姜崈臉上好像結了一層冰霜一般,他腳步輕盈,走到高燭之前,燒了這聖旨。
看着聖旨成灰,他轉身快步跑向皇帝,吃力地把他的父皇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邊步履蹒跚邊喊,“來人!陛下暈倒了!”
勤政殿大門迅速打開,整個殿內亂作一團。
“陛下突發惡疾,昏迷不醒。太子監國,順理成章。”皇後看着黑壓壓跪在大殿上的朝臣們,氣定神閑地說。
“皇後英明,太子英明!”
姜崈看着眼前跪倒一片,頭也不擡的南雲大臣們,從半階高臺之上緩緩走向這殿內最高處。
坐在龍椅上的姜崈發了他的第一道指令,“封城,都城所有百姓,為父皇祈福三日,不得胡亂走動。”
“是。”
六年之前,一次夜宴。
鎮國大将軍烨卓挺攜妻女前來赴宴,當時烨家夫婦剛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奪回南雲數年前丢失的城池。
此番宴請,便是慶功。
當時十二歲的姜崈和姜湛,作為楚辭玩伴也參加了宴席。
看着三個人坐在一起絞盡腦汁地玩着九連環,皇帝和烨氏夫婦一臉欣慰地笑着。
“以朕看,小楚辭就別放在林家軍那邊了,姑娘家家的還是帶在身邊養着吧。”
皇帝與烨卓挺每次喝酒,定要拼上一拼,如今二人都有點醉醺醺的。
“回陛下,臣已經跟林家弟弟說好了,待到我與內人生下兒子在給他們拿去練兵。小阿辭臣可舍不得,恨不得無時無刻帶在身邊。”烨卓挺望着遠處那氣的快摔環的楚辭,一臉寵溺笑道。
“卓挺,朕是真的羨慕你啊,這女兒貼心,可解無數煩惱。”
“陛下福澤深厚,日後定會有小公主常伴膝前。”
“朕,可是貪心的很,不光要小公主,還看上了你家女娃娃!楚辭以後,定是我姜家兒媳,太子妃之首選!烨卓挺,到時候你可不能太小氣!”
啪——
随着九連環被楚辭敲碎的聲音裏,姜崈的耳朵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