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關越就是在故意威脅時栖。
黎炀還在外面,且不說他進來之後看到二人現在的姿勢,只單單是那一個稱呼——Larka。
關越在賭時栖不會想讓觀衆現在認識他。
“哥哥?”
黎炀的聲音聽起來越來越近,可就在關越的手指快要碰到時栖的那一刻,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向後一折,緊接着——
砰!
整個人被踹進了廁所隔間裏。
“哥哥?!”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黎炀,手指幾乎是急切地拍在門上。
“黎炀?”
“我沒事,”裏面傳來時栖溫和鎮定的聲音,“剛腳滑了一下。”
“我馬上出去。”
時栖語氣聽起來十分正常,甚至還頗為貼心地道了一句:“不好意思,麻煩你和攝像大哥多等一會兒了。”
溫柔且紳士,就算是再鎮定的被綁者,也不會這麽禮貌的。
可同一時刻的廁所隔間裏——
關越被人踹在馬桶上,時栖的一只腳踩着他的腹部,手指緊緊地卡在他的咽喉處,目光桀骜又冷峻。
沒人會想到——他是用這樣的姿勢與表情說完剛剛那番話的。
“不好意思關少,”等确認黎炀已經離開,時栖才扯了下嘴角,“我這人條件反射比較嚴重,”他說着,腳下微微用力,語氣冰冷,“不該你碰的地方,最好是不要碰。”
就算不是那位嫡長子,關家在京市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關越長這麽大,恐怕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壓着他打。
倒也不是不能還手,只是……
白色運動鞋踩在緊繃的腹肌上,從褲管中滑落出的一段腳踝卻細瘦白皙,長長的睫毛垂落着,可那張漂亮臉蛋上的表情卻仿佛要殺人一樣。
乖張與乖巧同時出現在那張臉上,形成一種矛盾而又驚豔的美。
關越被握在掌下的喉結滾動了下:“你這麽做,不怕我等會兒出去抖出你的身份?”
他索性也不再掙紮,就這麽仰着頭問時栖:“原來當年大名鼎鼎的天才Larka是一個普通單純的大學生,不僅上了戀綜。”
“甚至還有一個教他學車的前男友……”
“我猜會很多人希望認識你,當然,”關越挑明道,“包括你那位并不存在的朋友。”
時栖冷笑了聲:“你可以試試。”
他既然敢對關越動手,就沒有怕過這些。
時栖生平最煩被人威脅,原本這件事可以在口頭上解決,但是……時栖為了這個綜藝準備了這麽久,好容易可以脫離時臣嶼做自己想做的。
如果栽到了關越這兒,魚死網破也不會讓他好過。
關越微微挑了下眉:“你以為我不敢?”
這人看起來不像缺錢也沒什麽特意感興趣的人,來戀綜仿佛是來娛樂的,他确實沒什麽不敢的。
“或許敢,”時栖冷哼了一聲,“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關家的日子現在也不太好過吧?”
“聽說關山的投資失誤,項目資金鏈斷裂,可偏偏有一批出口貨物又出了問題……”時栖緩緩逼近,語調卻是散漫的,“當初看關少開着那輛拉法的時候我還疑惑了一下,原本以為……它應該已經被拿去抵債了呢?”
“錦榮城的那個招标接到了嗎?要是有人聽說,你們已經把全部身家壓上靠這個單子翻身,應該會有不少人願意賠錢看你們破産清算吧?”
“你怎麽知道?”
關越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瞬間變得難看起來,身子跟着起伏了一下,卻立刻被時栖腳下用力,狠狠地踩了下去:“你管我怎麽知道?”
他這個樣子,時栖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關家和時家不同,時臣嶼只有時栖一個孩子,就算是時栖年年捐樓讀書十節課逃八節說去種樹就去種樹,他也是所有人眼中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但是關家……時栖和葉潇他們之所以叫關山嫡長子,便是因為他們那個爹除了明媒正娶的原配之外,又不知道搞了多少房姨太太,家族企業裏的家族的三棟四合院也住不下,每天上演的戲碼比九子奪嫡還精彩。
時栖既然沒聽說過關越,那就說明他在這場戲裏并不是什麽大角色,說不定連“禦前”都混不上。
這種邊緣人物,一旦家族的機密在他這裏走漏——不管是不是關越透露,一個小人物成了可能的隐患,先被處理的一定是他。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人家家裏的私事,時栖只是偶然在家裏他聽時臣嶼跟人聊起——時臣嶼談工作從來不避着他,似乎企圖讓他耳濡目染培養興趣。
興趣倒是沒有,只是時栖的記憶力實在太好,一見到關越就想起來了。
可即便是知道關越是個即将破産的纨绔,時栖也沒有對他刻意冷落奚落過,甚至剛開始還頗為禮貌地給他遞了杯茶滿足他的少爺架子順好了毛——
如果不是關越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的話,時栖不會當面揭人短。
“我只是希望關少不要擋我的路,”時栖說,“你我各取所需,就當誰也不認識誰,愉快地度過接下來的六天,這不是挺好嗎?”
“我輸了頂多是網上被人罵兩句,不痛不癢的。”時栖故意将自己說得風輕雲淡,卻對關越道,“但是關少輸了……那性質就不一樣了,對吧?”
望着似乎偃旗息鼓的關越,時栖握在他脖子上的手松開,轉而拍了拍他的臉頰:“行嗎關少?”
關越低笑了一聲,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是挑眉望着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麽對我動手。”
“哦,”時栖接受了這個奉承,并回應道,“那很可惜,你倒不是我第一個這麽打的人。”
葉馥晚和時臣嶼只有他在學校出了事才會來看他——當年為了獲取那麽一丁點可憐的親情,時栖幾乎把學校裏所有的混混全給修理了一遍。
時栖八歲就能拎着比自己還高的鋼管到處吓唬人,他在的那幾年,是整個國際小學治安最好的時候。
不過那點可憐而又微弱的親情實在散得太快,時栖長大了便不想要了,倒是當年身經百戰磨煉出來的技藝——就算是關越真要跟他動手,他也壓根沒放在眼裏。
不過很奇怪,關越平白遭了這樣一頓罵,面上倒反而笑了起來:“你這樣……”他注視着時栖那張泠然艶麗的面孔,緩緩地彎起嘴角,“倒是像我認識的那個Larka了。”
“多漂亮的威脅,和你當年在極地賽上的那場進攻一模一樣,”關越的視線從時栖的嘴唇滑到後頸的那一點紅痕來,“不過可惜,你預判錯了一件事。”
關越話音剛落,腰身一挺直起身,時栖被他突然的動作逼得向後退了一步,在即将撞到門上的時候,一只手輕輕地擺脫了他的桎梏将門鎖一開,随後攬着他腰将他帶着站穩。
“那輛拉法和關山沒有任何關系……”關越不徐不疾地補完了下半句——
“而他們對我來說,也并沒有很重要。”
“但是——”在時栖即将跟着動手之前,關越這次非常識相地松開了手,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時栖,“我可以同意你的提議。”
“看在Larka的面子上。”
四年前那個驚豔全場卻又離奇消失的少年——他的職業生涯裏只有這一場國際大賽,也是最令人震撼的冠軍。
當年所有相關雜志都在分析他天才般的操作和意識,可是這個人不露臉,不出聲,賽後沒有接受任何采訪,甚至除此之外,也沒有再接受過任何賽事的邀約。
Larka只留下了一張放在雜志封面上的照片——賽車停在草地上,少年戴着火紅的頭盔與黑色皮質手套,側身靠在車邊,身後是大片斑斓熱烈的晚霞。
那張照片是關越拍的。
從場外到場內的距離,他走了四年。
直到……在一個未曾設想的地方,再次遇見。
“不過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關越跟着道。
時栖撐在洗手臺上望向他。
“戀綜結束之後,跟我去比一場,不用這種小兒科的卡丁船,按極地賽的規格。”
時栖一挑眉,便聽到關越接着補充——“無論到時候我們關系和身份變成什麽樣。”
“可以。”
時栖答應得這麽痛快,反倒讓關越有點懷疑:“我還以為Larka當年退出,是因為受了什麽刺激以後再也不碰賽車了呢。”
“想什麽呢,”時栖偏頭沖他一笑,“你還沒有那麽重要。”
“雖然好久沒玩,不過偶爾碰碰也不是不可以。”
時栖活動了下手腕:“順便讓某些人知道,有時候菜就是菜,跟開什麽車沒有任何關系。”
說完這話,時栖也沒有再理關越的意思,自己轉頭打開水閥開始洗手。
關越一時也沒再還口,只是懶散地望着他,溫和的水流從時栖白皙修長的手指滑過,不斷沖洗又落下,那一瞬間關越躍入腦海的畫面竟然是那雙手在自己脖頸收緊的樣子……還有時栖那張兇厲又帶感的臉。
他的手指輕輕在時栖碰過的地方撫了下,目光在時栖手腕的紅痕一頓,眼眸微深,嘴上卻輕輕地啧了聲:“你這蚊子咬得到倒是挺厲害的。”
時栖沒理他,默不作聲地抽了張紙将手擦幹,反轉手腕将那點紅痕蓋下去,又将襯衫袖子往下拉了拉。
關越把這當成是對自己的一種縱容,整個往前走了一步,繼續道:“荒郊野外黑燈瞎火的,還是要小心一些。”
“畢竟誰也不知道那只蚊子……”
關越正要再說話,時栖忽然往他面前一擋:“關少。”
“有件事情我必須提醒你,”他望向關越,“其實不是你同意我的提議,而是你不得不答應。”
時栖不常跟人這樣說話,但他畢竟是時臣嶼的兒子,就算是只是耳濡目染,那些談判桌上的技巧也學過一些,時栖微微擡起眼睛,目光中不見悲喜:“這個區別,你應該能理解吧?”
好似他們不是在燈光昏暗的景區洗手間,而是窗明幾淨的玻璃大廳,兩人對立各坐一遍,但時栖的砝碼已經拍在了關越桌上:“人要是有把柄在別人手裏,有時候要學會低調一點。”
“你說對嗎?”
說完這話,時栖緊繃着的表情這才松懈下來,唇角勾起,一個散漫又撩人的笑容。
分明垃圾桶就在手邊,時栖卻将自己擦過手的紙巾塞進關越手裏,連語氣也輕佻:“乖,幫我扔了。”
随後,也沒有再看關越,而是邁步打開了上鎖的門,走向已經等候多時的那人,換上一個溫柔的笑:“黎炀?”
小狗立刻起身,搖着尾巴朝他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