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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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便到了夏季。花店的生意稱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回頭客挺多，馮淇奕是其中頻率最高的一位。

今天是七夕。

路邊偶爾會遇到牽着手的情侶，在巨大如幕布的晚霞中笑着漫步。

他照例推開了花店的門，她照例說：“您好，又來買花呀？”

馮淇奕輕輕嗯了聲。

這幾句對話平常到幾乎發生在每一天。

路陳陳正在給其他客人包花枝，那是一捧藍色妖姬，被精致地擺在白色內襯之中，中間還插了幾支白色滿天星。今天情人節，生意格外好，甚至還有鮮花外賣，黃色工作服的外賣小哥站在一邊，催着她快點快點要超時了。

他在店內靜靜等了會兒，待外賣員走了，待她好不容易空下來了，待她問他：“今天買什麽呀？”

彼時馮淇奕正坐在櫃臺前的藤椅中，公文包被擱置在膝頭，聞言從玻璃門外經過的男女中收回眼，喉頭發癢。

他突然萌生出一種渴望，于是脫口而出：“麻煩幫我包一束紅玫瑰。”

她說好的。

“難得看你買玫瑰，今天情人節，是送給女朋友嗎？”路陳陳問。

馮淇奕頓了下，睫毛垂下來，搖了搖頭，随後又擡起眼望向她，認認真真地說：“沒，送給我自己。”

她翹着唇，半是羨慕，半是驚嘆：“啊，這也好浪漫啊。”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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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淇奕不置可否。

這或許是這輩子他為自己做過的最浪漫的事了，在情人節買一束玫瑰，僅獻給他自己。

這捧玫瑰回家後被精心養在花瓶裏，他還拍照發了朋友圈。

電視機裏正播報着新聞。綠色的發送鍵按下，他躺在那張小小的沙發上，突然感覺卸下一口氣。他有點想哭，但不知道為什麽。

他想起路陳陳，想起今天那個高瘦的男人看向他的那一眼，想起路陳陳見到那個人時驚喜的嗓音，想起大學時的那一眼，想起高中時他往她桌上放的那一塊餅幹輕聲說的那一句“聖誕快樂”……

或許他不會戀愛了，不會結婚了，他将守着這份暗自的洶湧到老了，可是他在這一秒鐘，突然間，不想明天再去她的花店了。

噓，她什麽都不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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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了一場大雨，這場大雨讓人行道歪歪扭扭的石磚積了水，泥濘、濕潤的氣息将整個世界籠起來，傘外的世界朦胧到只剩下雨線。

于是，馮淇奕決定今天乘公交車去上班，不走路了。

他所住的老舊小區門口就有車站，運氣很好，剛到車站沒兩分鐘，要乘坐的那班公交便來了。

馮淇奕收了傘，躲進公交車內，從外套口袋裏摸出公交卡貼在機器上，“滴”的一聲伴着驚訝的女聲同時響起——

“馮淇奕！”

他轉過頭，路陳陳正坐在最後排靠窗的椅子上，兩手攀着前面椅子上的把手，眼睛亮晶晶地望過來，彎着的，“好巧啊！”

是啊，好巧。

這個世界真奇怪，有些人想見時總要費盡心思，臨到不想了，反而被命運推着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