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金路!!快來歡迎一下你爸爸!!”
很熱鬧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李郁笛說着讓我去迎接他,其實開了門自己就三兩步走到我床邊,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懷裏還抱着一束花,看着很是忙碌。
他本人卻毫不在意,有條不紊地把東西一件件放下。我把視線投向門口,陳烏煦探出一顆腦袋,沖我抱歉地笑笑。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郁笛就從包裏掏出了一個游戲機,跟着帶出好幾盤卡帶:“這個是你之前喜歡的戰鬥游戲,雖然是新給你買的機子沒存檔但你可以找一下最開始的感覺;這個是種田的,打發時間交交電子朋友挺好的;這個是我看現在很火的乙女游戲,偶爾看看帥哥也有助于你思維的發展……”
“等等等等。”我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了他。他停了下來,臉上假意做出來的興奮也消失不見。他保持着冷臉看了我一會兒,伸出手指給了我一個暴栗。
“靠——很疼啊李郁笛!”
“你還知道我叫什麽?”李郁笛陰陽怪氣,“發什麽給你你都不回,我還以為你出個車禍直接失憶了!”
他雖然說話帶刺,手上卻一刻不停地收拾着他帶過來的東西。除了游戲機,還有些我喜歡吃的零食,比如我曾經不離身的巧克力。
他嘴裏還在叨叨:“我好不容易跟老板湊出點假期,在暑假結束之前過來看你,你就這個态度?不行,你一會兒得陪我打游戲。我就能在這裏待一周呢,必須讓你陪我陪夠本!!”說着,他扭頭,“陳烏煦,你也一起!”
一直站在門口的陳烏煦無奈地笑了,走到床邊來。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接手了那束花,把它們整齊地理在花瓶裏。李郁笛不爽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指揮:“你去換換水。”
陳烏煦點點頭,捧着花瓶走出了病房——明明病房裏就有獨立的衛生間。他聰明地為我跟李郁笛的談話留出了空間。
李郁笛抱着手,一屁股在我床邊坐了下來。我絞着手指,半晌吐出一句:“對不起。”
“你是應該跟我說對不起。”李郁笛哼了一聲,但我知道他沒有真的生氣。他瞧了我一會兒,終于不擺出那副河豚樣了。他打量着我,喃喃自語般說道,“還好。”
我知道,應該是我的狀态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我勾勾唇角,剛想回答他,只聽他又接了一句,“肯定是陳烏煦的功勞吧,你這見色忘友的家夥。”
察覺到什麽,我瞪大了眼睛。他們一直有聯系嗎,李郁笛知道我跟陳烏煦之間的關系與隔閡嗎……想問的太多,我一時間失了語。
“你們兩個都太好懂了。”李郁笛一針見血戳穿了我,“別人就算了,你指望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心裏的小九九?”
我讪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何臉上有些發燒般的熱度。
“我跟他聯系也不多,偶爾說兩句話的程度,也就最近開始頻繁起來。你不回我消息,我想知道你的情況的話老是去問阿姨也太打擾了,我也沒有你哥的聯系方式。你出事的事是我給他說的,你的近況他也會告訴我。”
“……對不起。”
我有些羞愧。因為我的頹喪,我的逃避,讓這麽多人跟着為我擔心。
“你道什麽歉呢?”李郁笛輕嘆口氣。他的表情柔和下來,帶着些嚴肅。我們畢竟都不是以前不懂事的小孩子,被忽視之後可以任性地號啕大哭說着要絕交。他理解我的痛處,并可以溫柔地給我獨自思考的空間。
雖然這份感情并不是愛情,但我知道,他愛着我。
“那就說‘謝謝’吧。”我笑道。
“噫,好肉麻!”李郁笛搓了搓手臂,擺出了嫌棄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所以,你跟陳烏煦怎麽樣了?”
話題轉得太快,我一時間沒能回過神來。他翻了個白眼,“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兩個互相喜歡又浪費了這麽多年,現在說開了嗎?”
喜歡?我有點懵。當時之所以那樣狼狽地拒絕了陳烏煦的告白,就是因為我理不清自己對他的感情。所以我自私地希望在我認清之前,一切都不要改變。
但其實,我是清楚的。那陣又酸又脹的情緒,那些因為他而輾轉反側的夜晚,因為他的靠近而欣喜、想要看見他更多笑容的心情……名為“喜歡”。
李郁笛看着我傻掉的表情,有點恨鐵不成鋼:“算了,不管你了。”他打了個哈欠,“你爺爺我下了飛機就趕過來了。我先去酒店把行李放一下,過會兒再過來啊。”
我點了點頭:“你先好好休息。”
他站了起來,又給了我一個暴栗。這一次,他的力道很輕:“要回我消息,呆子。”說完,他揮揮手,走到了門口,跟門口的人說了兩句話便離開了。
然後陳烏煦捧着花瓶走了進來。想象着他就抱着那麽一大捧花傻愣愣地站在門邊罰站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看見他滿臉的問號,我輕輕搖了搖頭。
他沒有追問,只是把那捧花在我床頭櫃放了下來。他坐到李郁笛剛才坐過的位置,靜靜望着我,沒有說話。
自從我挑明了他的身份,他時常像現在這樣。沒事的時候,他會來看望我,當然也帶着屬于熊先生的糖分給療養院的小孩們。但他跟高中那時沒什麽區別,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我床邊,望着我的眼神格外專注。
即便沒有了僞裝,他也是那個寡言又溫柔的“熊先生”。
“原來你跟李郁笛有聯系啊。”我主動挑起了話題。
“就是偶爾說說話而已。”聞言,陳烏煦慌亂地擺擺手,“他很擔心你,我會告訴他一些你的狀況,真的只是這樣。”
傻不傻啊。我們兩個都還沒有什麽确切的關系,甚至我是那樣傷害了他的人,他就開始這麽認真地回複我的“查崗”了。我笑出聲來,笑完之後卻覺得心頭一陣苦澀。
“怎麽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搖搖頭,沖他笑道:“所以,你昨天的實驗怎麽樣了?”
陳烏煦是一個心很實的人。問他實驗,他就真的一五一十地講實驗,只要是能說的東西都事無巨細,還生怕我聽不懂一樣,時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演示着。其實他講得不無聊,多虧了他,我學到了很多從未接觸過的知識。
他就這樣講到他不得不離開。收起那些紙,他本想扔掉,我卻讓他放進抽屜裏,跟李郁笛帶過來的游戲機放在一起。他照做,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說的都不是什麽有意思的事。”
“我覺得很有意思。”我反駁。頓了頓,我笑道,“就好像我們的立場反過來了一樣。”
陳烏煦疑惑地眨了眨眼。我補充,“高中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絮絮叨叨地跟你講棒球。那個時候,你也聽得很認真啊。”
“那是因為小路你講得很有趣。”
“我也覺得你講得很有趣,真的。”
他不禁笑了,那笑容帶着放不開的羞赧,卻很好看:“那之後再講給你聽。”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縫之間,保持着揮手的姿勢,呆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我把視線投向窗外,外面陽光明媚,反射着夏天的熱度。我好像很久沒有關心過外面的世界了。
有人輕輕敲門後走了進來,這是母親進門的信號。她微笑着望向我,我點點頭,她便把輪椅推到了我床邊。
體會過了溫暖,也得面對一下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