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多口雜
人多口雜
周一，姚昕語原計劃早點兒到辦公室裏靜觀其變，結果沒能在鬧鐘第一遍響起的時候就及時按掉，不小心又多睡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和平時一樣，結結巴巴踩點到班。
辦公室裏電話鈴聲此起彼伏，找上門來詢問各種事項的學生來來往往，一大早就熱鬧開了，似乎也和往日沒什麽兩樣。
但是，在走進辦公室的一瞬間，姚昕語立馬就感應到任老師穿過人群，向她投來了溫情而好奇的目光。
學院雖然給行政崗老師分配了三至四人辦公室，但經過翻修的房間還在散味兒，大家暫時就還是擠在了一處，由此形成了龐大的校園內部信息網，上到學院發展大計，下到學生家長裏短，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關鍵只看想不想說。
“早啊，姚老師，周末過得怎麽樣？休息好了嗎？”任老師一邊問候，一邊手裏的工作也沒閑着。
在這兒聚集的大多都是講點兒體面又帶點兒清高的知識分子，智商在線，情商也不掉鏈子，即使八卦也傾向于迂回深入的方式，免得招當事人不耐煩。
“挺好的，基本上都補覺了，還回了一趟家陪家裏人。”
“你怎麽周周都往家跑呀？也多出去活動活動呀。”
“一天活動，一天休息。”
“對了，周六的聯誼怎麽樣呀？好玩兒嗎？人多嗎？我們學校去了多少人？”
“不好玩兒，人挺多的。我們學校去了一車，大概二三十個人吧，我沒數。”
“有其他院的熟人嗎？”
“有，我們院也有啊。”
“聽說周老師也去了？”終于問到了點子上的任老師依然十分淡定地盯着電腦屏幕。
姚昕語更淡定地回說：“是的，他明明和李主任說不去，結果又莫名其妙去了，我倆還組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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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來自當事人的正面回應，任老師登時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索性裝也不裝了。
她一把抓住姚昕語的衣袖，同時還不忘盡量壓低音量，“這是什麽抓馬情節啊！！”
“沒你想象得那麽抓馬啦，就拉人墊背，相互還能有搭把手。”
“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的！”
姚昕語回憶了一下當時的現場，除了沉悶了一些，好像沒有發生什麽奇葩的事件，“說來聽聽呗，你聽到的版本。”
見她這麽大大方方，任老師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了，“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說你倆牽手了。”
“我們沒牽手呀。”姚昕語想了想，繼續補充道，“但确實交換了貼紙。”
“那不就是牽手了嘛！”
“你要是非這麽理解，姑且算是吧。”
“你是不是還坐他的車走，連校車都不坐了？”
“我和他家離得很近，順路。”
“你家是不是在學校對面？校車不是最方便嗎？”
“校車要把人拖出去吃飯。”姚昕語腦子轉得飛快，抛出了給力的借口。
上述回答哪個都不假，只是一個個文不對題罷了。
事實上，周六吃完飯之後，周拓宸幫姚昕語約了回海州的順風車，自己則留在了望京的酒莊過周末。
任老師掃視周圍一圈，又看到姚昕語已經打開電腦開始查看工作郵件，識趣地停下，“待會兒午休再說。”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時段，任老師難得地充當了辦公室裏第一個去幹飯的顯眼包，還一把拽上了姚昕語。
興許是前幾天嘗了點兒好東西，姚昕語覺得自己的叼嘴複蘇了。別說吃什麽，就是看見了、聞到了，也完全沒什麽食欲。
古人說得沒錯，由奢入儉難，她花了小半年時間才能勉強自己為了維持生命體征而閉眼幹飯，這下好了，由儉入奢，一秒破功。
第一次吃周拓宸做的飯，第二天她只喝了半碗酒釀元宵。
上周末喝了爸爸珍藏的梅洛，她又覺得胸口提着的那股仙氣還能供養自己好幾天，晃了一圈，最終端着一個光盤坐回了任老師對面。
“姚老師，你是不是不舒服呀？”任老師詫異地問。
“沒有沒有，我有其他想吃的。”
“想吃什麽？那我們換地方？”
“沒事沒事，我現在有點兒燒心，得緩一緩才能吃得下。”
“哎呀，你不早說，還硬是被我給拖過來了。”
“有人給你作伴兒，多好。”
“那我多不好意思呀。”
“你不是攢了一肚子話要對我說嘛，我也想聽聽呢。”
“姚老師，看在我倆關系這麽好、我口風又這麽緊的份兒上，你就跟我說實話吧。”
“什麽實話？”
“你是不是早就跟周老師發展成地下戀人了？”任老師嘴裏連紅燒肉都不嚼了，就等着姚昕語的确認。
姚昕語見任老師連嘴裏的紅燒肉都不嚼了，就巴巴地等着她的确認，險些就要被氣笑。
“任老師，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講什麽？地下戀人還需要專門跑到外面去相親嗎？”
“所以你們不是去現場牽手了嘛。如果不是的話……”任老師忽然嚼起了早就被遺忘在嘴裏的紅燒肉，又塞了一筷子白米飯。
顯然，話沒說完，下面一定就是關鍵信息。姚昕語微微前傾，目不轉睛地盯住她的臉，“如果不是呢？”
“那喬老師就有點兒可憐了。”
“喬老師？喬斯祺？誰說的？”
“你別管誰說的，就有人說。”
“還說什麽了？說周老師渣，還是說我茶？”
“你怎麽知道？！”任老師嘴裏的米飯快要掉出來了。
姚昕語伸手去托她的下巴，讓她趕緊把嘴巴合上。
“八卦能有什麽新鮮東西？說來說去不就這些破事兒嘛。”
“我當然沒覺得他們說的是真的，而且他們也沒說那麽難聽啦。但不能讓你白白被冤枉，要是你和周老師早就是一對，哪兒來的什麽第三者。我們這兒是學校，這種謠言可是會要人命的。”
“第三者？”姚昕語拳頭已經緊起來了，要是讓她知道這話是從誰嘴裏說出來的，保證當場掀了那個人的桌子。
淡定，淡定，她深呼吸了兩把。
“喬老師和周老師結婚了嗎？是他女朋友嗎？”
任老師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是。”
“周老師喜歡喬老師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任老師不敢妄論。
“如果周老師喜歡喬老師，他會自己去外面相親？”
“不會。”
“這不就得了？答案出來了吧？身正不怕影子歪。”
“可能還是周老師太樹大招風了吧。”任老師有點兒轉過彎兒來了。
現在世間的話題就只剩下結婚和戀愛了嗎？原以為學校裏的風氣會比社會上好一些，沒想到還是逃不脫這樣的俗套。
對喬老師，她了解不多，談不上喜歡，更沒有讨厭，不過是當作平常的同事來看待，哪兒有那麽多愛恨情仇？要是喬老師知道，恐怕只會更生氣。
“但大家都知道喬老師喜歡周老師呀。”任老師小聲嘀咕着，“周老師明知道，又不拒絕，你又忽然跳出來，可不就讓人覺得喬老師有點兒可憐嘛。”
“你怎麽知道周老師沒有拒絕喬老師？”
“他們不是還有時候一起在食堂吃飯嘛。”
“同事之間，不是很正常嘛。”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我也會和周老師一起吃飯呀。”
“啊，你們果然……”任老師說到一半閉了嘴。
“沒事，你們繼續吃你們的。”周拓宸的聲音驟然在背後響起。
姚昕語向後仰頭，人還沒看清，用力過猛的腦袋就撞向了背後的人。
周拓宸捏住她的肩膀，雙手按住她的耳後根，将她推回了前面，“你小心點兒，坐坐穩。”
姚昕語轉頭仰視着身後的人，“周拓宸，你幹嘛？”
“周老師，你坐呀。”任老師笑着招呼道。
周拓宸邁開長腿，跨過座椅，坐在了姚昕語旁邊的空座上。
他掃了一眼姚昕語面前的空盤，“吃完了，還是還沒吃？”
“姚老師今天不太舒服，被我硬拉過來了。”任老師說。
“不舒服？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任老師艱難地咽下了嘴裏的米飯，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周老師你陪姚老師吧，我正好吃好了要回。”
“好的，慢走，我陪她。”
“我不餓。”姚昕語也跟着就要站起來，卻被周拓宸拽住了。
“你不是也沒打飯嗎？我們在食堂待着不走幹嘛？”姚昕語第一次發現任老師走路速度如此之快，轉身的功夫就快沒影兒了。
“我去你辦公室找你，你不在。”
“找我有事？怎麽不發微信？你不會真的要走全程吧？”
“你反悔了？外面好像已經把我們自動捆綁在一起了。”
那天拉周拓宸當擋箭牌得時候就該預料到現在的局面，姚昕語說不上懊悔的成分有多少。但至少，她不希望周拓宸因為被自己拖下水而被誤會為渣男。
“什麽事？”
“下個月有一場晚宴，本來應該邀請你爸的，他不在的話，你能替嗎？”
“我爸？”
“是我家公司的慣例，每年交易額度達到一定标準的客人，都要宴請。小型晚宴，每場限定人數，可以把你安排在熟人局裏。”
不行，不能踏得更深。姚昕語搖了搖頭，“你的好意，我替我爸領了，謝謝你，但我不能去。”
“你都沒聽完。”
“你媽媽上次就說了，不希望你被誤會，怕耽擱你的大事，說得沒錯。”
“沒什麽誤會和耽擱之說。”
“你那兒估計沒什麽人說，我們那兒人多口雜的。”
“你怎麽就那麽害怕和我綁在一起呢？我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人嗎？”
“不是你，見不得光的人，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