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千機(八)
千機(八)
沈珩是被思遙的敲門聲驚醒的,掀了幾下眼皮,才适應屋裏的光線,渾身跟散架了一樣,右手腕又疼又脹,低頭一看才發現是被夏遇孤捏着了。
他睡得正沉。
沈珩動了動腦袋,才發現夏遇孤是坐在床沿,他則睡在他的腿上,一只手緊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松松的攬着他。
一束頭發垂下來,落在他的胸口上,沈珩也沒掙脫,擡起一只手撥開頭發,在手指上繞了幾圈兒,湊上唇親了一下。
這個姿勢睡了一夜,脖子有點僵了,他輕輕的換了個姿勢,臉朝向他懷裏靠了靠,看了他半天。
夏遇孤的睫毛漆黑深長,眼皮略薄又白,能看出淺淺的血管痕跡,微微抿着的嘴唇透着一股子蒼白。
沈珩頓時賊心一起,右手任由他握着,蹑手蹑腳的跪爬起來,面對着他跪着,輕輕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又伸出手指,手欠地撥了兩下他的睫毛。
夏遇孤睫毛顫了幾下,沈珩一驚,手指迅速縮了回來。
見他沒醒,又悄悄伸出手指,在他唇上碰了兩下,又親了兩下。
夏遇孤坐在床沿,微偏着頭,喉結因為這個姿勢略微有些突出。
怎麽這個人,渾身上下哪哪兒都長得這麽撩人呢。
沈珩占夠了便宜,一邊覺得他睡着才能這麽安穩的任他動,一邊又覺得看不着夏遇孤躲閃,面紅耳赤的模樣,有些沒趣。
哎呀了聲躺回去,不自覺開始回想夢裏的情景。
鑄魂石,夜玄圖……
夢中那人對着他的胸口捅了一劍,還轉了一圈,仿佛鑄入靈魂的痛楚真實到讓他現在都還有點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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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扒開衣服,胸口平整的連個疤都沒有,更遑論受過那麽重的傷。
沈珩越想越覺得胸口發悶,總覺得面前有一張看不見的,可怕又複雜的網,正一步步的将他收進去,處處可見陰險布局,步步都置人于死地,但卻沒有任何陰謀者露面。
因為鑄魂石的現世在前,魔界破壞羽步澗條約在後,所以是有人主導了鑄魂石現世,引得人魔兩界互相殘殺
他掌控一切,卻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親自來找鑄魂石,一是為了蘭朵,二是……什麽來着
沈珩怔忡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好像是他從第一次在孫家大宅接觸到鑄魂石後,逐漸就開始有零碎缺失記憶的現象,時不時的忘記一些小細節。
從他不記得繡床上的東西,再到不記得夏遇孤說的話,現在他連這麽大的事情……都有點記不得了
不對。
沈珩仔細回想,胸口頓時有一種被啃噬的劇痛,頭疼欲裂的感覺讓他手心冒起冷汗。
從夏遇孤懷裏摸出又被他沒收的煙鬥,點一點蘿岐,狠狠吸了一口,壓制了一下痛苦,腦子也恢複了一點清明。
長舒一口氣,他看着手裏的煙鬥發呆,不由自主的想到底是什麽原因,鑄魂石
可為什麽夏遇孤和思遙都沒有異常,單單就他有記憶缺失的情況難道是清微觀的人對鑄魂石有什麽抵抗之力
沈珩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不經意回過頭,忽然看見了地上的落生。
劍上有血
猛地回頭,夏遇孤一向淺眠,有點風吹草動就醒了。
怪不得今天睡得這麽沉,任他親來親去也不醒,受傷了
沈珩心神一震,立刻去剝他的衣領,這人有個壞毛病,一向是受傷自己瞞着,瞞不住了就說不礙事。
他不是那種會使手段拐彎的人,對着誰都是硬打,雖然說以他的修為沒幾個對手,可架不住別人都使手段。
沈珩檢查半天發現沒有傷口,松了口氣,忽然又提到嗓子眼兒,把自己噎的打了個嗝。
娘哎,他不會把那些捕快們都殺了吧!
此時,敲門聲再次響起,沈珩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應了聲: “誰”
“前輩,是我。”思遙剛才敲了半天門沒人應,等了片刻又折了回來。
沈珩跨過夏遇孤平放的雙腿,輕手輕腳地爬下床收起煙鬥,打開了一點窗戶縫吹散蘿岐的氣味,回過頭把夏遇孤平放在床上又低頭吻了下額角,輕聲道: “待會再來陪你睡。”
沈珩打開門,豎起手指靠在唇邊示意思遙小聲,問道: “你師叔傷人沒”
思遙不明所以的搖搖頭: “沒有啊,師叔從不對常人出手。”
“沒有啊。”沈珩一時也想不明白,他沒跟人打架,自己也沒受傷,為什麽落生上會有血,難道是在他睡着的時候,魔界有人來過
思遙見他不說話,放低聲音提醒: “前輩,有人找你。”
“誰”
思遙道: “陸言……呃前輩。”
沈珩一拍腦門,擡腳欲走: “哦,差點給他忘了,他在哪兒呢你房間”
思遙沉默半晌,有些難以啓齒的說: “呃不,不在,他在……”
“……”沈珩不明所以: “在哪兒”
思遙沉默半晌,一臉視死如歸的複述陸言的話: “一個叫落花軒的青樓,今天他要找兩個頭牌一個給他倒酒一個給他捏肩,銀子你給,不然就拆夥投靠魔界。”
“……”沈珩也沉默了下: “這個老畜生還想威脅我,給他臉了啊。”
思遙往裏面看了一眼,小聲問: “前輩,你真的要去嗎”
沈珩也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夏遇孤,輕輕地拉上門: “不是我,是我們。”
他掙紮了一夜,也累了一夜,應該讓小姐姐們的輕歌曼舞讓他稍微放松一下心情,聽說落花軒有兩位琴音雙絕的姑娘。
三弄,初九。
陸言人沒來,姑娘倒是先點好了,三弄初九二人坐在清音臺上,一左一右一琴一筝,身姿纖細綽約。
思遙小心翼翼的看着兩位漂亮姑娘,跟看着蛇蟲猛獸似的: “不不不不好吧,前輩我們還是走,走吧。”
沈珩自顧倒了杯酒,環顧了下四周,心道陸言這個傻逼怎麽還沒來,一邊朝思遙擺了下手: “沒事!”
思遙艱難道: “可是,要是師叔知道了又會說你了。”
沈珩眼神一瞥,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束袖勁裝,眉眼之間有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君塵。
他面前坐着一個精神矍铄身材瘦削的老者,是莫從書院上一任二院主莫景明,兩人似在談着些什麽,莫景明時不時揮一下手,又握拳搖頭。
似乎發覺了他的眼神,莫景明忽然停了,擡手指了下沈珩的方位,君塵回過頭,整個人瞬間被石化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沈珩笑了下,看見他瞬間一白的臉色,悠悠的又轉過頭來,笑道: “初九姑娘,換個曲子。”
初九道: “公子想聽什麽”
沈珩想了想: “來個孤館遇神。”
初九笑着應了,指尖一撥已換了首截然不同的曲子來,沈珩閉上眼睛感覺到曲中靜谧沉夜之中,忽然有人挑着燈籠信步而來。
就像,孤館之中,有一人持燈而待。
沈珩忽然睜開眼,說道: “初九姑娘,你過來我問你點事兒。”
初九停下手指,三農姑娘的琴音立刻接了上來,袅袅香煙之中琴音流瀉。
“公子要問什麽”
沈珩指指凳子道: “姑娘請坐。”初九行了一禮坐下來,就聽沈珩又問: “從剛才進來就看見姑娘這抹胸上的繡樣別致精巧,是自己繡的麽”
初九怔了一下,竟有些羞澀道: “您說這個,這是素手針繡樓繡的花樣,我們這極樂海的姑娘們,大多都穿他們的家繡娘經手的衣裳。”
沈珩沉思了下,又問: “那初九姑娘,本名是帶個燕字麽”
初九點頭: “是。”
沈珩神秘兮兮的問道: “對了,我這兩天聽說這城中丢了不少姑娘,初九姑娘貌美,可得千萬注意,不然下次再來聽不見姑娘的琴音簡直是人間慘劇。”
初九似乎也被逗笑了: “多謝公子關懷。”
沈珩啧啧兩聲,嘆道: “對美人兒關懷是應該的,不過丢的這些姑娘,都真是個絕世美人嗎可惜了。”
初九搖搖頭: “不全是,我聽說最後一個丢的姑娘,就是素手針的秀娘,長得并不漂亮,臉上還有塊兒半大的青斑。”
沈珩唔了一聲,丢的姑娘并不全是美人,那這個人的目的,看來不是見色起意的奸。殺少女。
沈珩又問: “那這些丢的姑娘,你都清楚是些什麽人麽這城中的官府不管麽”
初九道: “丢的姑娘我倒是都聽說了,但是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窮人家的姑娘有錢人家的小姐,就連官府也找不到走失的原因,聽說是邪靈作祟。”
沈珩道: “我聽說司夜闕就在這裏,他們家的家主司流韞為人剛正不阿,遇見這種怪事,也沒管嗎”
初九忙道: “怎麽沒管,聽說他親自帶人去抓一次,卻什麽線索也沒發現,那兇手就像憑空消失的一樣,只聽說消失的姑娘們,手足臉,總會缺失一部分。”
沈珩心下然,果然是陸微明!
現如今,能這麽明目張膽的剝人皮的,只有他了。
上次他去幽城在孫家搞了個鬼新娘出來,這次又來極樂海禍害誰看來,他也該去買張人皮戴戴了。
沈珩又東拉西扯的問了半天不相幹的事,初九一一回答了,思遙只覺得頭腦發脹,他從來沒來過青樓,尤其見沈珩這樣,更覺得緊張。
“前輩,我們要不還是……走吧。”思遙欲言又止道: “要是被師叔知道我們來這裏,你還……還……他會不高興的。”
沈珩咳了一聲,道: “慫什麽!你這個心态就不對我跟你說。你師叔不高興怎麽了,他這麽兇下去,從來也不會哄我高興,還是初九姑娘溫柔可人。你就是太怕你師叔了,今天前輩就教教你什麽是骨氣,今天就算是你師叔來了我也……”
“你也怎麽”
铮……
琴音乍停,響起一陣突兀的顫音。
夏遇孤撩開珠簾,彩色的珠子在他手裏被攔成一把,手一松又叮叮咚咚的響了一陣。
思遙小心翼翼地行禮: “師……師叔!”
“……”
沈珩深吸了口氣攢出一個笑回過頭,緊接着耳邊一道欠揍的聲音傳來: “喲,是夏先天提不動刀了,還是沈教主您太飄了這話都敢說了。”
陸言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沈珩一個眼刀過去,他笑的更開心了,幸災樂禍的又補了一句: “夏先天你看他瞪我,他還瞪我。”
“不是,心肝兒你聽我撅攪嘶不是……你聽我解釋!”沈珩好不容易擰巴回來瓢了的嘴,伸手去勾夏遇孤的肩膀,被他側身躲了過去。
陸言捂嘴偷笑: “落生剃頭,解一下。”
沈珩甩了甩手,反手朝他扔了個杯子,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去,這不怕事兒大的攪屎棍,要不是他約在這兒,他能給夏遇孤抓個現行嗎!
夏遇孤抿了下唇,看着他的眼神裏似乎包含了千言萬語,有難過有失望還有一絲壓抑至極的戾氣。
沈珩心裏一慌。
滿腦子只有兩個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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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十點多才回來,然後只有一章更新了QAQ,見諒見諒(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