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七殺(九)
七殺(九)
沈珩沒料到夏遇孤能醒的這麽快,還能跟着找到這來。
按照他的估計,夏遇孤起碼還能再睡半個時辰,思遙不在沒人給他通風報訊,想找他應該還會耽擱小半個時辰。
這麽一算,他少說得有一個時辰的空閑,該談的事情也談的差不多了,等他睡醒之前能回去。
要是快點,指不定還能陪他多睡會,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夏遇孤不僅來了,還來的這麽快。
沈珩回頭問思遙: “生這麽大氣,我剛剛有特別過分嗎”
思遙點頭: “有,特別。”
“啊”
“師叔聽到你說下次來還想聽初九姑娘彈琴。”
“……”
“師叔還聽到你說,還是初九姑娘溫柔,他就是太兇了。”
沈珩覺得,這事兒大了。
夏遇孤看着他,兩人一裏一外的對視了半晌,沈珩感覺空氣都要凝固了,沒來由的一陣慌張,這人心有玲珑,又裝着不少事兒,這麽一看肯定誤會了。
沈珩說: “那個……要不你聽聽我的解釋”
夏遇孤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轉過身,還貼心的拉上了門。
沈珩: “……”謝謝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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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遠離了落花軒後,連行人都沒有幾個,兩人的腳步聲此起彼伏,一起一落。
“小清清。”沈珩揉了揉鼻子,又喊了聲: “小清清。”
他的聲音一向是帶着鼻音,小清清喊出來像小親親一樣,原本他聲線就軟,配上這兩聲,俨然和撒嬌沒有兩樣,無語的換了個稱呼。
“心肝兒”
他實在不知這人怎麽生了這麽大的氣,雖說是多跟初九說了幾句話,既沒動手也沒動腳,還不夠規矩麽。
沈珩沒皮沒臉的湊過去,扯了扯他的鬥篷袖擺,小聲問: “生氣啦”
夏遇孤沒有抽出袖子,也沒有答話,任由沈珩百般讨好,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先生”
“夏哥哥”
沈珩看着夏遇孤腳步不停的往前走,心裏一急,說道: “你再不說話,那我走了,我真走了,你叫我也不回來了,我永遠也不回來了。”
“你敢!”夏遇孤猛地擡手,将他狠狠的按在了牆上,他有種自己骨頭都要被撞碎的感覺。
沈珩吓了一跳,忙順坡下的說道: “不敢了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
這人渾身帶着一股要把他生吞下肚的情緒,惡狠狠的吻了上來,又啃又咬仿佛洩憤,洶湧粗暴。
沈珩嘗到一嘴的血腥味,腳底一軟不知踩到了什麽,卡吧一聲脆響,下意識低下頭看了眼,被他掐着下巴擡起來,重新封住唇舌。
沈珩沒想到夏遇孤能當街這樣,雖然是在沒人的巷子裏,但也太熱情了,于是笑着揶揄道: “心肝兒別急,咱們回客棧再說……”
夏遇孤眉頭一皺,把他的手反折在身後抵在堅硬的牆上,一側頭咬住他的脖子。
沈珩躲了下: “輕點兒輕點兒輕點兒別把相公咬死了。”
夏遇孤呼吸越來越粗重,克制的情。欲都要爆發出來。
他被掐着下巴,只能被迫仰着頭承受疾風暴雨般的親吻,心想這個人從認識他那天開始都一副無欲無求的清淨模樣,沒想到還有這麽奔放的一面。
雖然他樂得跟他親近,但也不能在這個地方,親着抱着都好說,再多就不行了,胡鬧麽。
沈珩艱難的側過頭,擠出一點呼吸: “夏清,你松開。”
夏遇孤不僅沒松,握的竟更緊了,俨然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樣,忙道: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還在外面呢。”
沈珩動了動肩膀,撞了他一下,夏遇孤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一樣,瞬間清醒過來,看着沈珩嘴上的傷口和略微腫起來的嘴唇,以及被撕扯開的領口脖子上的紅痕,耳朵尖一紅,頓時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我……”
沈珩靠近他,伸手從鬥篷裏抱住了他略微發顫的身體,略微踮起腳尖在他眉心的鵝黃烙印上親了一下。
夏遇孤一僵,僵硬的站在那裏像一座雕像。
“我下午出來的時候,給你買了糖葫蘆。”沈珩找出來舉到他面前,開始解釋: “我發誓我沒有占那姑娘的便宜,就問幾句城裏丢姑娘的事情,我覺得應該和鑄魂石有關,不都說青樓是最好打探事情的地方麽,我就多嘴問了幾句,真的沒有做別的,思遙可以作證。”
沈珩撕開糖葫蘆外層包裝的油紙,遞到他嘴邊: “你吃一口,然後別生氣了。”
見他不動,沈珩以為他還在生氣,又道: “你不喜歡甜的嗎,那我以後再也不吃糖了,還有你不喜歡吃桃對吧,那我也不吃了。你還有什麽不喜歡的,我改,改到你滿意為止,跪刀跪劍随你提,你別不理我呀。”
夏遇孤搖了下頭,終于算是回應他了。
沈珩松了口氣,他知道夏遇孤這人吃軟不吃硬,拉着他的手腕服軟,這一摸才發覺他手心裏全是汗。
剛想說話,只見他擡起頭,眼睛通紅,嗓音也有點幹澀沙啞: “下次你離開時,就算不能帶上我,能不能告訴我一聲,你去哪裏。”
沈珩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扯了一把,又酸又疼。
這一刻,他眼裏滿是壓抑至極致的祈盼和患得患失的不安。
沈珩這次感覺不是心尖被人扯了一把,而是有一把刀來回割,讓他焦灼又暴躁,擡手抱住了他道: “下次帶你,哪哪兒都帶你,不氣了啊乖。”
夏遇孤也不知道是沒感覺到他的敷衍,還是真被這麽句亂七八糟的話安慰了,竟真的點了下頭。
沈珩稍微平靜下來的狼心狗肺,又開始疼了起來。
“夏清,我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我既然招惹了你,就不會去招貓逗狗眠花宿柳,真不高興了,你罵我也好打我也好,你何苦生這麽大的氣。”
夏遇孤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口是的,他不是生氣,也不是怕沈珩去喜歡別人,他怕是的再一次失去沈珩。
他就像是一個卑微的追光者,一直追逐着他,卻又只能一次次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一直想要和他坦白,自己曾經親手殺過他,但又害怕他因此而不要自己,夏遇孤覺得自己就像個自私的賤人,一邊期盼着他能給自己回應,一邊又瞞着自己曾做過那樣的事。
那時,他在清思崖待了十九天,決定了要下山。
他脫掉一身道袍,換上了尋常的衣服,要以夏清的身份去找他,以後生死都跟着他。
他用了八天,滿心忐忑又歡喜的到了漠北沈家的大門前,然而等着他的不是那個一身白衣,笑着撓他頭的男人,而是,一片火海。
空氣裏除了濃重的血腥氣就是燒焦的糊味,整個沈家付之一炬。
火光張牙舞爪的映在他的臉上,炙烤着他的身體,他顫着手催動落生,以天河懸影滅了火。
他找了一夜,白袍染的肮髒漆黑,整齊的發冠散亂,在祠堂垮塌的廢墟裏,他找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屍體的腰上挂着一個燒的只剩兩指長的流蘇,那是落生的劍穗,被他搶了去的。
夏遇孤跪倒在地,整個人如墜冰窟之中,從四肢百骸蔓延着冷意。
他碰了碰那具焦黑的屍體,手指克制不住的發顫,他還沒有說,是不是因為喜歡才要親他,也還沒有帶他喝遍人間好酒,看遍世間美景。
怎麽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他了。
夏遇孤手指一熱,沉湎的思緒驟然回神,沈珩在他眼前擺了擺手: “想什麽呢”
他搖了搖頭: “沒什麽,回去吧。”
“嗯。”
兩人并肩走出巷子,與稀稀朗朗幾個趕着回家的人擦肩而過,沈珩瞥見一家玉器行,拉着他的手腕一下。
“要買東西”夏遇孤問。
沈珩胡亂的點了下頭: “看看看看,反正現在回去還早。”
玉器行老板是個細眉小眼的男人,兩個龅牙在一張瘦臉上平添幾分喜氣,嘴唇上方兩撇黑亮的小胡子随着笑意一顫一顫的: “哎喲兩位客官,您要買些什麽小店的玉器那可是極樂海獨一份兒!”
沈珩笑了: “我這一路走過來,這話七八家店都換湯不換藥的跟我說了一遍,都是你家分店”
老板也是個通透人,明知道沈珩是揶揄他,也沒生氣反倒是和和氣氣的跟着一塊笑: “嗨,公子淨說玩笑話,店不是我家分店,但我這兒的東西您盡管看,能有成色比我好的,一分不要送你,成不”
沈珩兩指捏起一個通透輕薄的玉佩,朝燈火照了照,笑道: “一分不要的那我送人有什麽意思,你就該說千金不賣的,那我送人才能顯得出我的真心不是。”
“哈哈哈我一點不吹牛,在這極樂海裏我家的玉器那說是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老板一股腦又從櫃臺後摸出了幾個錦緞包裹的盒子,頗為貴重。
沈珩放下玉佩,一個個看過去,拿起一個青玉發簪來,若有所思的想了會,忽然問: “你這兒能刻字嗎”
老板怔了下: “啊”
“是這樣,我這個發簪是送心上人,那這青玉再好,世上總歸這麽多呢,刻上字了,那就是真獨一份兒。”沈珩說。
老板明白過來,一拍桌面: “成!看您是送心上人的份兒上,這活我給您免費做。不瞞您說,我開這玉器行之前就是給人做玉雕的,我這手藝你世上都找不着第二個。”
沈珩朝夏遇孤笑了下,他算是聽明白了,這個老板旁的不會,牛皮吹起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于是順着他的話笑道: “那你好好刻啊,萬一我心上人不喜歡,我可不給錢的。”
老板一拍胸脯: “那是自然!小山子把老爺的家夥事兒拿來,今天讓你看看什麽叫高手出山!”
小山子哎一聲從後堂摸出來一個大木箱子,雕花紅木一塵不染,老板搓搓手,在兩掌心吐了口唾沫又搓了搓,才慎重又慎重的打開了箱子。
“端盆水來。”老板臉色一沉,連那兩顆龅牙也被隐藏在了嘴裏,活像面前雕刻的不是根玉簪子,而是個天掉的龍蛋。
沈珩也被架這勢驚到了,斂眉笑了下,小山子頓時覺得他這一笑連天地都有點失色,愣了下就沒搭理老板,直到被踹了一腳才回過神來: “哦,哦!”
老板慎重的放好玉簪在特制的木凹槽裏,拿起一個銀光锃亮的小工具,擡頭睜着綠豆大的眼睛,一本正經的問: “公子,刻什麽字”
沈珩想了想: “沈。”
老板粗胖的手指倒挺靈活,在那玉簪上來來回回的動了半天,精細的一點點吹出粉末,青玉簪上細絨似的刻痕逐漸清晰,依稀能看清有點字跡。
他的動作極慢,一筆一劃都細細雕琢,不慌不忙的跟翻花繩兒似的在那雕刻。
沈珩看出了意思,托着腮也沒去打擾他,結果他自己反倒開始說話了: “兩位公子是外鄉人吧。”
“是啊是啊,過來尋親呢。”沈珩說。
“尋親”
“家裏有個不聽話的叛逆孩子跑這兒來了,這不想逮回去麽。”沈珩似真似假的笑答。
老板哎一聲: “為人父母的哪有不為孩子操心的,你就跟前面那家陳老爺似的,嬌生慣養的閨女,一早說是帶着丫鬟去上香給爹娘祈福,結果你猜怎麽這,回頭就跟人跑了呀!他爹官也報了,私下也重金找了不少人,都找不着啊。”
沈珩抓住重點,和夏遇孤對視一眼,果然是白天丢的人
“丫鬟也丢了”
“那倒沒有,丫鬟好生回來了,頭發都沒少一根兒,就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問三不知。”老板惋惜的搖了搖頭,補充了句: “所以說現在的姑娘家啊,女大不中留啊。”
夏遇孤問道: “那姑娘閨名是否有個蘭字”
老板想了想,說: “有,那姑娘名叫陳若蘭。”
沈珩沉默半晌,問道: “極樂海經常丢人麽”
老板一笑: “公子您說的這是什麽話。”
沈珩也發覺自己剛說的話略帶歧義,摸摸鼻子笑了: “包涵包涵,我昨天進城時看到官府帶了不少人,說是在哪兒發現了屍體,這不也是擔心孩子在這極樂海不安全麽。”
老板點了下頭,長嘆了口氣: “可不說是嗎,從兩三年前起,這都丢了三十來個姑娘了,都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啊,太慘了。”
沈珩偏頭小聲問夏遇孤: “心肝兒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這些适婚少女們被陸微明的美色迷戀,心甘情願跟他走”
夏遇孤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
老板竟然聽見了,順着他的話說: “可不止是少女啊,新娘子也丢了一個。”
沈珩啊了一聲: “丢新娘”
老板嗯了聲: “我給您講個事兒,您二位可別出去說是我說的啊,這要掉腦袋的。”
沈珩忙道: “不說不說。”
老板四下一看,神秘兮兮道: “我聽說啊,這件事跟我們這兒的葉家少爺招來的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有關。”
夏遇孤說: “陸微明。”
沈珩點了下頭,問道: “怎麽就有關了呢”
老板道: “應該還是三年前吧,我們這山上說是出了一個妖怪,有人上司夜闕求助,不過那時候司承不在,就轉而去求助了葉家,葉家家主與司夜闕向來不睦,聽聞他不在才來求助,自是不樂意,不過葉家少爺葉奉之倒是挺熱心,聽說這事兒瞞着父母就跟着就去了,也許是修為太淺吧竟然反被妖怪所傷,他被那男子給救了,兩人情投意合聽說還做了那種事,但是葉家在我們這兒也算是名門望族哪能允許這種事發生,這葉奉之就騙那男人說,自己回家先禀報父母,然後回來接他。”
老板話頭一掐,把簪子用細帕子沾水極輕的擦拭了下,雙手遞給沈珩。
“您看看還滿意嗎”
沈珩接過來,透着燈火轉了轉,青玉色澤柔軟溫潤,比上次那個黑玉還要好看,那個沈字潇灑飄逸的橫在簪尾,擡手摸了摸有些發燙,心頭一軟。
沈珩把簪子收進袖口,又問: “後來呢”
老板嘿嘿一笑: “後來葉奉之娶了他表妹靈娘,但是在成親當天,那男子一副女人打扮來到了門前,問他,他死還是靈娘死。你們猜怎麽着,葉奉之選了自己活命,然後靈娘就被那男子帶走了,從那以後這極樂海就開始隔三差五的丢姑娘。”
沈珩唔了聲,看來這還是個因愛生恨的故事,只是這陸微明怎麽會這麽好心,說留一人就留一人,按照他的脾氣,應該兩個都殺了才對。
就算不殺,也應該讓他嘗嘗最痛苦的滋味,轉性了
沈珩問道: “那葉奉之現在人呢”
老板答道: “他倒是沒什麽,我聽說有位道長曾路過這兒,救了葉奉之一命。”
沈珩奇道: “什麽道長這麽厲害,能讓陸微明都乖乖聽話。”
老板沉默了下,指指夏遇孤,說道: “就跟這位公子穿的差不多,一身黑袍子。”
沈珩一怔,又是黑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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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個5200的章節,四舍五入就是雙更了QWQ!
今天雖然時機不太對,沒來得及回房間,但是四舍五入就是半個床戲啊!真是令人激動!夏先生下次再接再厲,你身為攻的火苗已經有點燃燒的跡象了。
現在的情況是,兩個人心裏各自裝着事兒,死活也不說明白講清楚,沈珩不知道夏遇孤為什麽生氣,夏遇孤也不知道沈珩現在到底是喜不喜歡他,所以覺得不安。
總結:打開車窗說亮話能死嗎
沈夏:能。
大川: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