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chapter3

“怎麽又出現一雙腿?”

竹昱聲音軟不下來,就算是普通說話也像是要質問。好在一隊被她篩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關系挺鐵的哥們兒,也不當回事。“不知道啊,又是在垃圾桶裏撿到的,”澹臺禾聳聳肩,“一個麻袋,還貼心的分了好幾段。”

這就意味着,案件不再是單一的分屍案。

受害人有多個。

池田靖雙手插兜站在一旁,聞言一挑眼皮。“之前在勒龐區找到的那雙腿,是完整的兩條。”

竹昱轉身從辦公室裏拿出車鑰匙,“走啊,還傻愣着。”她灌完了最後一口咖啡,邁開步子,頭也不轉的把車鑰匙精準一丢,“任哥,開車!”

*

“這次屍發點是惠普新區的新開發樓盤,垃圾桶裏。”澹臺禾坐在副座,整理着資料,說,“報案人是保潔工,垃圾處理點是定點定時投放點,每周收一次,今天過去收的時候發現的,然後一開袋子吓得不輕。”

竹昱坐在後座靠右撐着腦袋,池田靖夾在裘梧和她之間。

——怎麽就會又出現一雙腿呢?

“惠普新區……”池田靖縮在中間,天生小骨架讓她并不感到擁擠,“我記得這塊地今年開盤了?”

“不錯,”澹臺禾聲音裏終于像是有了希望,“且入住率還不高,哎竹隊,你說這回監控應該有用了吧?”

竹昱閉目養神,緊鎖的眉關像是在訴說她的不耐煩,淡淡的“嗯”了一句。

池田靖側目瞥了眼,又笑道:“也不一定。咱們做最壞的打算吧。”說着在口袋裏摸索了一番,左胳膊輕輕肘了肘她。

“?”

竹昱睜眼,看見鼻子前擺着一只張開的手心,上面放着一塊巧克力。

“空腹喝黑咖容易産生過多胃酸,導致胃腸蠕動損傷。”池田靖說着,露出小小的梨渦,“放心,我一般不吃純黑巧。”

竹昱沒動,墨黑的眼珠在眼眶裏向右睨了睨,微微勾唇。“謝謝。”

“不客氣!”池田靖大大方方的回答,轉身又說,“新開發的樓盤要是監控沒安好,也說不準。再說,垃圾處理點這種角落且公共的地方很容易忽視,中獎率一半一半吧!”

*

“對對對,我當時就是在這裏,我看這一袋子挺沉的,就拉開一看——哎喲喲喲喲沒把我吓得昏過去!”

裘梧拿着小本子記錄着,一面安慰報案人的情緒;池田靖叉着腰,步伐悠悠,吊兒郎當的在垃圾處理點附近轉悠。

正在和居委會負責人溝通的竹昱看見了無所事事的池副隊,拍拍任盛華,自己走過去。“看什麽呢?”她冷聲說,“沒事兒幹?”

“幹着呢啊,”池田靖輕快的說,“你們這不是分工明确,快速有力,我就是隊伍裏被帶飛的那一個……”

竹昱扯扯嘴角,雙手抱臂:“很遺憾,監控一語成谶。”

新樓盤,物業急着開盤,大多地點的監控頭是壞的,更不必說這種垃圾處理點壓根都不會被注意的地方。

“不意外。”池田靖語氣平靜臉上毫不失望,“做最壞的打算就好啦。”

“你情緒真的很穩定。”竹昱盯着她,“來吧幹正事兒。”

法醫鑒定部已經來了,常苘昨晚上被竹昱半夜拉起來一通電話直接一晚上好眠幹廢了,眼下的青黑肉眼可見,還有怨氣。

“竹日立,老子跟你的情分全靠着這麽多年的損友向加持,”常苘皮笑肉不笑,一面扯上手套,“不然他媽今天我就恨嫁二隊!”

竹昱淡淡的點點頭,“好好好,常大法醫,幹正事兒吧。”她蹲下來,看着同樣腐爛的屍塊,皺皺眉,“怎麽這一次的有些不同?”

“這肉煮過。”

常苘轉頭,看見湊過來的池田靖,贊許的挑眉笑笑,“喲,看來和我搶飯的以後不止是老竹了?”

池田靖嘿嘿一笑,露出漂亮的梨渦,“門外漢。”她自謙道,語氣依舊是不正經,“辦案子辦出來的經驗,瞎蒙的。”

竹昱靜靜的看着胡亂恭維的兩人,又把目光移回屍塊上。高溫使蛋白質變性,悶在最高溫可達40度的戶外裏,蛆生倒是不似生肉那麽厲害,更多的是蒼蠅和發黴。

竹昱暗暗一嘆,這麽快速能辨認出來的,确實不是一般人。

“怎麽說,”常苘小心翻動着屍塊,“慶幸一下這次因為煮過了,形态保存說不上好,也算是不差了。倒是肌肉組織像是有缺失一樣,”他用手指了指,“這裏,還有這裏,都像是被啃掉了一塊一樣。”

竹昱默默的聽着他的分析。

“具體的還是要回去再看。”常苘揮手掃了掃煩人的蒼蠅,癟癟嘴,“至少再不濟也是剖屍臺……”

竹昱淡淡應了一句,站起身就要走。池田靖倒是沒動,一只手撐着下巴蹲在那兒,像是在很努力的思索什麽。

“常法醫,”她忽然開口,“你能把這段小腿舉起來嗎?”

常苘一挑眉,又看了看竹昱。雖然疑惑,但是舉手之勞還是照做了。池田靖站起來,彎着腰揮手趕走蒼蠅,細細的觀察了一番,忽然卷起了自己黑色運動褲的褲腿到膝,露出自己一截小腿。

竹昱的目光順着看向了那截小腿。

池田靖身高雖然只有165,但是分割比例是完美的0.618,即使個子矮不影響腿長。腿上的深深淺淺的疤痕倒是很惹眼,刻在白皙的皮膚上,像是蔓延的惡魔。

雖然知道這樣很不合時宜,但是竹昱有些奇怪,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池田靖擡起那只腿,立在常苘舉起來的屍塊旁邊,眼神一凜,擡頭看着竹昱,結果順着目光看去發現是自己的小腿。

“……”池田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轉而生成了戲谑,忍不住調侃,“竹隊原來喜歡這款?”

常苘轉過頭,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定格在池田靖臉上,他瞪着眼,“池、池副……”

草,初生牛犢不怕虎。

“……”氛圍一下子變得詭谲了,池田靖倒是毫不畏懼,梨渦越發深,調侃着,“竹隊,工作的時候不要走神,我這出發點是為了正經事。”

竹昱雙手抱臂,壓下眉眼的下三白陰沉的移向了這兩段小腿上。

常苘都覺得舉得累了,池田靖也就放下腿,“看得出來看,看不出來當我沒說。”池田靖懶懶的伸伸腰,“反正也是瞎猜的。”

說着揮揮手,“我去監控室。”

竹昱難得發話:“幹嘛?”

“找澹臺哥玩兒!”說着人就一溜煙兒沒影兒了,留着現場兩人。

常苘率先開口打破尴尬和凝重:“……我可真的什麽都沒看出來。”

他站起身,摘了手套,卻驚異的發現竹昱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卻不是單純的笑意,更像是一副獵物入圍的玩味。他感到詫異,畢竟還真的沒有幾個人能這麽在竹大隊長頭上撒潑,“你看出來了?”

“嗯。”竹昱瞥了眼地上的屍塊。

“嘶,我說你們倆是有什麽暗號嗎?”常苘歪着腦袋,表示被耍,“默契度這麽高啊?”

竹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後者不自覺的閉了嘴。她沒多耗精力解釋,擡腳便走:“這雙腿是和第三批相符的屍骨,所以根據那雙腳找不到很正常。”

“因為那一雙才是多餘的。”

*

池田靖又雙手插兜晃悠晃悠到了開發樓盤的監控室,看着正在和民警交談、審查記錄的澹臺禾,打了個招呼:“怎麽樣了?”

“喲,來視察民情?”澹臺禾調侃道,“不怎麽樣,老竹沒跟你說?那裏是監控死角。”

“這片是新開發的樓盤,入住率低,”池田靖說,“門卡處總有設監控吧?”

澹臺禾點點頭:“那倒是,不過也不意味着就能輕松找到。這裏的監控是一周一換,不存檔。畢竟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

池田靖明亮的星眸點了點,抿着嘴看向正在導出的監控錄像。

“先拷着吧。”池田靖搓了搓臉,神色倒是不疲倦,“估計這副腿才是真的。”

“真假美腿——”澹臺禾笑道,“難怪之前查不出來。”

她笑了笑,轉身向因為出了這樣大的禍事而避之不及的物業管理人員問:“最近有什麽可疑人員進出嗎?”

“我、我們哪裏知道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啊!”物管欲哭無淚,“別說要是真的案發地點在這裏,就算是抛屍抛在這裏也是很影響的,要是知道我們早就說了。”

池田靖無奈的笑笑,“門禁做的不嚴?”她精準吐槽,“如果不是戶主,能進來抛屍,大概率責任得負在你們身上吧?”

物管瞬間慌了,有自知理虧,支支吾吾得說:“确……确實,因為最近才開盤,想着之後會、會補上的……”

媽的,以為能就此縮小案發地點範圍,這話一出,得,沒轍。

*

“惠普新區的這個樓盤太新而疏于監控,勒龐區的社區是因為太久而疏于監控。”任盛華開着車,嘟嘟囔囔,“真是會找地兒……”

一忙活中午都過了,午飯沒吃的池田靖忽然變得異常安靜了起來。

竹昱習慣了,常年來只要是一來案子一隊跟着她就不怎麽吃上過一口正經飯。她轉過頭,看見她略微蒼白的面色,眉頭微蹙:“你有低血糖?”

車緩緩地停在了警局門口。

池田靖睜開眼,長時間暗處忽然見光使她生理上眯了眯眼。“……輕微,偶爾頭暈之類的,”她下車,一邊解釋道,“不會忽然間眼前一黑栽過去。”

竹昱鎖着的眉關沒松。

按道理,輕微低血糖倒不至于沒資格幹偵察,但是很難做到優秀。畢竟這玩意兒以後面對的歹徒不知道手裏捏着的是手.雷還是98K,你不能說到時候忽然犯低血糖,別說任務了,連命都保不齊。

“不要一副好像見了拖油瓶一樣,”池田靖緩了緩,擡眼看向竹昱,讪道,“我好歹也是上過刀山下過火海的,不至于拖後腿。”

竹昱沒理她,深沉的目光在她身上點了點,轉身頭也不回的進了局。

池田靖呆了呆,任盛華從旁邊走過,問:“你真的沒事兒?”

“沒事兒。”池田靖爽快的回答,眉眼彎彎的,也架不住疲累感,“我還沒有那麽脆弱。”

*

“老餘——”

“別叫我老餘,死了!”

二隊的辦公室門被“哐”的打開,來者邁着高挑的身姿,大步進來。裏面獨立辦公室的門還沒有打開,就聽見吼聲:“——竹日立你他媽要不直接一二隊世紀大統一得了!!老子退位讓賢!每次一隊有案子二隊永遠是預備役!”

公共辦公室的幾位二隊成員已經司空見慣,毫不慌亂的做着手頭的事兒,甚至很自然的問:“竹隊,有什麽吩咐?”

“你媽的,”餘閻甩開門,滿臉黑線,“這麽乖怎麽不見你調去一隊?!”

……因為您每次罵完了還是會幫。

“這次的監控就靠你了。”竹昱禮節性微笑,拍拍他的肩,“任務重,時間緊,麻煩了。”

餘閻嘴角瘋狂抽動,“你丫的至少要告訴我嫌疑人的特征吧??”

“……丢了一大麻袋東西的,男子,”竹昱難得嚅嗫,“這樣的特征應該算明顯了吧?”

明顯你個頭啊!!

*

像池田靖這樣可愛招人喜的姑娘,入職第一天就成了局裏的“國寶”。聽說低血糖,不出10分鐘桌子上全是吃的,池田靖滿臉無奈表示再送竹隊估計要找她麻煩了。草草吃了飯,她捂着眼靠在椅背上假寐着,盛夏的午後陽光照着空氣的分子都變得慵懶了。

竹昱打開門正好進來,看見氣色确實好多了的池田靖,眼眸深邃,“去趟法醫部。”

池田靖一挑眼皮:“我啊?”

竹昱剛擡腳的步子頓了下,轉過頭冷臉瞥了眼她,“不是你難道是任盛華?”

一旁整理失蹤人口名單的任盛華:???

*

“所以,你倆是怎麽發現這才是配對的腿?”

常苘捏了捏屍塊,問。

“首先,處理手法。”竹昱淡淡點到。

“除了第二批的這雙腿,剩下三批的都是進行過切割處理。”池田靖解釋道,“切割工具很簡陋,你看,第四批的腿骨鋸的很粗糙,但是都是肢解的小塊,沒有成體的。”

“同時,除了第二批是自然腐敗,剩下三批的都是先前有過初處理,并不是正常腐爛。”

常苘瞪了瞪眼。

竹昱抱着胳膊:“其次,骨架不符。”

池田靖忽然一笑,露出甜甜的梨渦,“不錯——還記得我拉起褲腿對比嗎?”

池田靖屬于典型的南方人體格,勁瘦而不孱弱。她走過去,指了指那塊被常苘調侃成“雞爪”的屍塊,“這是蛋白質受高溫後自然形成的蜷縮,你看,”她張開手,緩緩微蜷,“像不像?”

“我靠!”常苘的目光在二者之間切換,又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爪子,“你們女生的手都這麽小的?”

池田靖嘿嘿一笑:“不一定。你看竹隊?”

“她不能算。”常苘一臉正經,“這個世界上分三種人,男人、竹昱和竹昱以外的女人。”

池田靖滿臉微笑,安靜的看着揚言要把常大法醫塞進福爾馬林裏的竹隊“吧嗒吧嗒”的活動着關節。

“所以,話歸正題,”常苘摁住欲要刺殺的某竹,轉頭向一臉吃瓜看戲的池田靖,“多的這一雙腿,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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